少年笑容靦腆,看著她又站得筆直。
可是顧子衿卻是心驚,下意識在他□瞥了眼,看向了元燁,用目光詢問他。
她心裡砰砰直跳,見他疑惑,根本沒明白什麼意思,急急扯著他的衣領,拉低他:「你該不是將他變成太監了吧?」
元燁微怔之餘,哈哈大笑:「別說,這主意不錯,放你身邊我更放心些。」
她頓惱:「喂!」
他擁著她笑不可遏:「你以為宮內的淨身房也是什麼人都要的麼?本王也沒有那樣的癖好,不過就是個傻小子,順便也能氣死沈君煜,何樂而不為呢!」
顧子衿想單獨和小四說兩句話,可惜元燁半分要離開的意思都沒有,只好作罷。
先讓小四去帶剛才那小姑娘。也不知怎麼的,總是感覺頭昏腦漲的,沒有什麼精神,想要回去躺著。
她精神不佳,就連臉色也不大好,而這一切在元燁的眼裡,卻是有原因的,一想到老孫說的那些話,心中抑鬱之氣,難以舒緩。
齊王府從來都是他一人最大,盯著她的後腦勺看了有一陣,終於還是拂袖而去。
顧子衿也沒注意,根本不知他氣惱。
不多一會兒,小四引著那姑娘來見。
她越發地覺著渾身發冷,靠了小榻上面,這小姑娘洗漱之後穿了件臨時改小點的布裙,因為沒有合適的鞋子,只穿了原先自己的,已經破舊看不出模樣了,老孫給她梳了兩個辮子,因為本來就黑黑瘦瘦的,乍眼一看也只不到十歲。
她上下掃了眼,這小姑娘一雙吊梢眉,杏目薄唇,臉頰稍瘦。
從面相上面看,福薄之命。
顧子衿托腮在矮桌邊上,笑了:「你過來,到這來。」
小姑娘也不等小四催促,已經大步跑了近前,矮桌上面有幾樣小點,子衿叫她坐下,喜歡吃哪個就吃哪個。
她說了一聲謝王妃,然後就真的抓了一個近前的吃了起來,幾乎是狼吞虎嚥,小四都不忍直視,走過來嘆息:「可憐的孩子。」
顧子衿裹著斗篷看著她,神色溫柔。
她從來不相信命運,小的時候,曾有個算命的,據說很有名氣,當時受了子青的一飯之恩,給她們卜了一卦。
他說子青是有福之人,凡事都能化險為夷,平順安樂一生。
他說子衿福薄命淺,是短命之象,活不過二十有二。
本就是雙生子,他還曾斷言公主府這宅子大凶,不宜居住等等,只當時年少,從不放心上。
子青從小就是菩薩心腸,她公主府原本沒有那麼多的人,後來也是她撿到的阿貓阿狗啊撿到的無家可歸的小姑娘小小子,都住了進去,她最是心軟,如果是見了這麼一個可憐的,估計也會留下。
這小姑娘剛咬吃了兩口桂花糕,眼圈突然紅了,緊接著眼淚一對一雙地流了下來,她一手裡還緊緊拿著糕點,不停有淚水流出來。
顧子衿看著小四,他也是一頭霧水:「你怎麼哭了啊?王妃喜歡你留著你你應該高興才是啊!」
小姑娘飛快將手裡的糕點吃完,下榻咕咚就跪了下來。
一邊磕頭一邊哭:「謝謝王妃救我!我們家現在只剩我一個人,以後定然好生伺候王妃!」
顧子衿渾身沒有力氣,只叫她起來,小四站立一邊,好半天這孩子才緩過這口氣,到了榻邊,她抹著眼裡的淚水,哽咽哭道:「我爹死了娘改嫁了,後父就給我姐倆賣了人牙子,那牙子不是人,見我姐姐長得好看就糟踐她……打不過他,後來我不知道什麼時候,她投井了……」
人世間總有這樣,或者那樣的不幸。
親人們不得不分別,她嘆了口氣,自己現在也覺是寄人籬下,抽了抽鼻子,感覺有東西要流下來似得:「好了,別哭了,以後你要記得生存不易,才能更好的活著。」
她自有威儀,小姑娘抿了唇:「求王妃給我起個名兒。」
顧子衿看了眼小四,他沉吟片刻才道:「就□□竹吧,大抵都希望是節節高的,以後的日子就好了。」
小姑娘有點懵懂,想來也是沒讀過書,只道這哥哥長得好看,聲音好聽,說出來的話也是對的,看著她的目光又十分的和順,就生出了些依賴。
也是趁著她吃東西的功夫,顧子衿將小四叫到了跟前,問他到底為什麼要脫離沈家,來齊王府到底是要幹什麼,可惜少年只是看著她笑,彷彿這一切都和他毫無關係。
也是什麼都問不出來,生了惱。
她叫他帶春竹出去置辦些衣服鞋子,這就涉及到了銀子,這些小來小去的銀兩本來也不放在心上,現在鋪子收入穩定,雖然不至於暴富,但是日入斗金還是可以的,掌櫃的七天報一次賬,因都是精細的,也十分放心。
可她如今在齊王府的後院,支取銀兩多有不便。
說也巧,正是說著這個事情,老孫來請,說是齊王府以前沒有女主人,賬目明細都是他在管理,現在一把年紀了,也是該讓王妃過目查賬,日後好管理後院了。
顧子衿有點摸不著頭腦。
元燁這麼多年在齊王府,應該是有自己人管理賬目的,就算她已經嫁入進來,也實在不該這般快的送權。
不過也的確好奇,推辭更不是她的風格,穿鞋下榻。
老孫在身後給她拖著斗篷,她這會兒又熱了,伸手解開直接扔在他懷裡。顧子衿裡面穿著緞面小裌襖,活動了下筋骨覺得身體裡面十分火熱。
老孫抱緊了放置一邊,跟著她的腳步亦步亦趨。
顧子衿走得不快,他幾乎是艱難地咳了兩聲,見她回頭,這才出聲:「姑娘啊,老奴想求你一件事情,不知道你能不能答應。」
她注意到他叫的是姑娘,不是王妃,她頓足留步:「什麼事情?」
他臉上的褶子像開了花一樣,噗通一下就雙膝跪了她的面前:「我們殿下呀,其實他除了這個齊王府,是什麼都沒有,姑娘能不能摒棄去那些偏見,真的待他夫妻那樣?他從來不知如何表達,可不稀罕的東西再好再有用也不會伸手去搶別人的,老奴厚著臉皮想賣一回老,老奴陪不了殿下幾年了,姑娘能不能喜歡他一點,假裝喜歡也行!」
講到後面已經開始激動了:「真的!我們殿下可比別的男人好太多啦!」
一雙眼緊緊盯著她的唇:「真的!」
到了最後卻又小心翼翼地看著她:「行嗎?」
顧子矜十分無語:「你先起來吧,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那怎麼假裝?」
她想都沒想,說出來可是雲淡風輕,老孫可是經受不住,差點就要哭出來:「那就請王妃再給我們殿下一點時間,總會喜歡的。」
他現在是她的衣食父母,是她的依靠,也是她的合作夥伴,當然,就是以後也很可能就是她的床伴,但是喜歡這個事情,並非一朝一夕就能改變。
不過,總不能實話實說的,她也只笑笑:「知道了,以後會喜歡的。」
老孫這才起來,呵呵地笑:「那就好那就好,快走吧,一會兒殿下該等急了。」
兩人一起走了書法去,這才知道,元燁是當真在等,原本角落裡面的架子上面擺成幾排的,竟然都是齊王府收支賬本。
這時候都搬了桌上面來,元燁正百般無聊拿著雞毛撢子來回撥弄著。
老孫前後忙著,顧子矜一進門,正看見一本賬本在塔尖掉落在地上,元燁正瞥著她,雞毛撢子遲了一步,緊接著接二連三有賬本掉下去,他低頭看了眼,直接將雞毛撢子也扔在了地上。
她走近,低頭撿起一本賬本隨手翻了翻。
一個字,亂。
兩個字,很亂。
五個字,那就是真的非常亂。
元燁竟然有不少田產,可惜地租收入情況亂成一團,有的甚至已有三年未交。
他名下產業也少有幾個……再看支出,她暗自皺眉,簡直要入不敷出,估計中間不平衡的地方都是從太子府或者王皇后那出的。
抬眸看了他一眼,他一腳踩在雞毛撢子上面,痞痞地斜眼:「你看我幹什麼?」
她伸手將賬本扔在桌上:「殿下不看我,怎麼知道我看你?」
他逕自將她的話無視掉,隔著桌子站了起來,元燁雙臂撐在桌上,傾身壓過賬本湊近她的臉,一雙眸色儘是得意。
「我發現了,你不光看了本王,看過還臉紅了。」
「嗯,我看你了,」他一本正經地模樣當真引人發笑,顧子矜眉眼彎彎:「因為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殿下你臉真大!」
她是真的笑得開心,梨渦淺淺,整個人就差前仰後合了。
元燁向來自負,從不將她的話當真,大袖一掃,許多賬本落地,單手撐桌整個人直接跳了過去,他站了她的面前,一手挑著她的下頜,語氣輕快:「女人就是矯情,你看看你的臉都紅成什麼樣子了?」
紅成什麼樣子了?
怎麼也不至於看他一眼就歡喜成那樣啊!
顧子矜忽然又打了個冷戰,身上燥熱又去個一乾二淨,取之而來的只剩下冰冷的顫慄,她伸手摸著自己滾燙的臉,這才後知後覺地看著他,她這是病了……
剛要說出口,他卻是已經低頭含住了她的雙唇,異常的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