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夜色美

沈君煜是半分想躲的意思都沒有,說時遲那時快,顧子衿下意識推了他一把,利箭大力穿過剛才他站的地方,直直釘在他身後的馬車上面。

元燁果然追來了,她心裡砰砰直跳,竟是不知該跑過去好,還是趕緊跑開才好。

眼見著他冷笑一聲,一臉陰霾又是彎弓搭箭,對準了沈君煜,兩個男人四目相對,一個是殺意沉沉,滿色怒容。

一個是坦然相對,更確切的說甚至有挑釁是意味在裡面。

就在這廣安城外,那麼多人看著,倘若真的箭殺他,恐怕天理不容,哪怕有一個人退後一步,也好說話,顧子衿看著倆人都沒有退的意思,是轉身就走。

她進城去,他們愛怎樣怎樣!

一步,兩步,三步,顧子衿心喜了半截,第三步剛一落下,一隻羽箭破空而來,釘在了她的腳邊。

她回頭,元燁已經下馬,他手裡提著長弓,背後背著箭筒,每走一步都似乎殺氣重重。

一人老馬在後,才追了過來,他連滾帶爬地下馬,跑到元燁身後一把抱住了他的大腿:「殿下息怒殿下息怒啊!」

顧子衿突然就膽寒心戰,她甚至有了快點逃跑的想法,可整個人都僵住了一般一動也動彈不得。老孫繼續狠命拖著元燁的大腿:「殿下看在小殿下的份上,小殿下啊都有了小殿下啊!」

元燁腳步未緩,只雙目赤紅:「我要殺了這對狗男女!」

顧子衿皺眉,果然,在他的世界當中,或許有過太多的背叛,他只相信他自己眼睛看見的,此刻三人對峙,她雖坦然,但又怎能將姐姐的事情說出來,這頂帽子願不願意就這樣扣下來,也如鯁在喉。

沈君煜卻是火上澆油:「殿下可還記得成親之後,你我在朝堂上面一見,對我說的話?」

元燁當日狂妄,自然是記得清清楚楚。

四目相對,眼底都是冷意。

他拖著老孫只是向前,手裡長弓啪地扔在了地上。

再不猶豫,顧子衿反身向他跑來,也不知道為什麼,他分明沒有看她,她也分明就是想逃跑,可腳步一轉,卻是對著他大步跑了過去。

風塵僕僕,他臉上竟有胡茬。

她幾乎是撞過來的,只覺得他的胸膛十分堅硬,就一把抱住了。

元燁下意識要拂開她,顧子妗狠命地抱住,連著他的腳步帶得緩了一些:「殿下!我是出來找你了!」

老孫站了起來,在後面抓著他的袍角:「殿下千萬息怒啊,王妃肚子裡還有小殿下啊!」

也顧不上真假了,她練練點頭,埋首在他的胸前:「我出來找你,可出了京城就找不到你了,這才遇見的小侯爺!」

信她才怪!

元燁想要推開她,可她全身心都伏在胸前,透過她的肩頭,他看見沈君煜盯著她的後背,目光灼灼,似乎已經要噴火了,突然就改變了主意。

他一手攬住子妗腰身,回手拂落老孫的爪子,侍衛隊已然列隊下馬。

一行人擁簇著他兩個人,走了城門前。

守城士兵立即下跪,

他鉗在腰間的手,十分用力,顧子妗知他怒氣未散,也不敢聲張,只跟著他往裡走,二人誰也沒有回頭,沈君煜的車隊悄無聲息,安靜得十分詭異。

她也不敢回頭,原本迎接沈入城的人立即就變成了迎接他們的。

迅速有人安排了驛站事宜,因為元燁有事在身,也不能耽擱,老孫催了又催,可他堅持要住一晚上,也只好留宿。

顧子妗心中忐忑,透過門縫能看見守在門口的侍衛,想要溜走估計是不可能的事情。

退回裡屋,她來回踱著步,自從進了驛站他就將她扔在屋裡,他臉若冰霜,還沒給她好臉色呢。

正是躊躇,外面已經傳來男人的腳步聲。

她趕緊衝到床邊,脫鞋上床假寐一氣呵成。

房門被人從外面一把推開,元燁不耐的聲音立刻傳了過來:「立即去辦,本王今晚等不到消息,明天也不走!」

老孫一臉苦相:「殿下咱能不這樣麼?」

他腳步也快,旋風一般轉到床前,一撩袍端坐如斯,帶過絲絲的涼意。

顧子妗背對著外面,睜開了眼睛,她渾身僵硬,這個瘋子不知道又要幹什麼,一想到受沈君煜的牽連,是又惱又悔。

元燁根本沒有看她一眼,地上的炭盆就在腳邊,不時跳著個火花,啪地一聲。

老孫欲言又止,側立在旁。

他家殿下臉色沉沉,盯著那炭盆,忽然一腳踢翻了去是站起來就要走,他連忙攔住:「殿下!殿下不是幼童了,怎能孩童般稚氣呢!」

元燁陰惻惻轉身,正對上她回頭的眼:「本王實在嚥不下這口氣!」

她坐起身來,他回身又坐下看著老孫拾掇地上狼藉更是憤憤:「饒了他也行,去半條命吧。」、

老孫手腳俐落:「殿下之前不也是這麼從人手裡搶過來的麼!」

他語塞,又一挑眉,怒氣又迸發到了她的身上去:「看什麼看,本王要是不追過來,你們就鴛鴦雙飛了吧,你以為你那點心思本王看不出來麼!」

她什麼時候有這樣的心思了,顧子妗折騰這兩天也是累了,在他面前懶於裝下去,就直白的給了他一個白眼:「殿下你動動手指頭,我都出不去你那五指山,即使是要跑路也不能和他一起啊!」

老孫戒備地提防著他突然發飆,適時地提醒:「小殿下,王妃現在可是懷著小殿下呢!」

不說這個她差點忘記了,不過就是在那山頭上的一句謊言,怎麼就到了他們的耳朵裡面去,她保持了一個安全的距離,一手在小腹上面摩挲了下,見元燁的目光滑過來,立即反問道:「什麼小殿下?」

「……」老孫有點懵了:「就是小小殿下啊!」

「你說什麼小殿下?」元燁沒好氣地瞪著她:「揣著我的種和沈君煜走了一道……」

「沒有孩子。」

顧子妗無辜地看著他:「我也沒有身孕啊!」

老孫立即嚷了起來:「那老二怎麼說……」

話說到一半立即吞了回去,元燁目光灼灼:「沒有?」

她瞭然地瞥著他:「哦~我知道了,我說怎麼大冬天的,山頭上的賊把子下山來擄人,官府都睜一眼閉一眼的,原來是殿下搞的鬼,特意找沈……嗯小侯爺的麻煩啊!」

元燁目光毫不閃躲:「是又怎麼樣?」

他微眯著的眸色,帶著些許不易察覺地冷意,她甚至懷疑下一刻就會撲身過來掐死她,顧子妗氣勢頓弱:「不怎麼樣。」

老孫在旁邊都要急死了:「王妃呀什麼叫沒有孩子啊!你可要給老奴急死了!」

被他們兩個人就這麼盯著,她居然還能坐得住:「沒有就是沒有,騙他們的。」

元燁已經起身了,老孫時刻注意著他的動靜立刻跟了上去:『殿下殿下!又要去哪啊!」

他的聲音埋沒在風裡,打開房門很快就出去了。

屋裡又只剩下她一個人了,顧子妗長長地吁了口氣。

不知道為什麼,也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心虛其實差點已經虛脫,她已被禁足,黃昏時候有人進來送飯菜,居然是小四。

當真是不可思議。

再一看,又是瞭然。

少年膝上棉袍破壞,走路時候腿上似乎有傷,估計已經懲罰過了,都是沈君煜害的,哪裡還想問他消息,悶悶地吃了點東西,不時向著外面張望。

小四站在她的桌邊,可是咬唇:「你都不知道你跑得有多快吧。」

顧子妗不知道他在說什麼:「我跑起來本來就很快。」

他苦笑了下:「是怕他害我三哥,才跑得那麼快嗎?你都不知道你撲到人身上時候,是個什麼樣子的。」

她更是嗤之以鼻:「我這叫識時務者為俊傑,你懂嗎?」

少年笑:「我懂,所以我能來給你送飯。」

她抬眸看著他,想著他剛才的話輕輕嘆息:「不過我不是為你三哥,我是為我自己。」

外面有人敲門,小四知道他們不許他逗留太久,只好匆匆收拾碗筷:「他沒怎麼樣你吧?」

顧子妗幫他撿起小碗來:「你還是擔心你三哥吧,他不會把我怎麼樣,不過你三哥就不一定了。」

話雖這麼說,其實她也沒有底氣。

元燁幾次看著她,都陰惻惻的,直看得她心裡發毛。

小四走了以後,她洗漱一番,脫了衣服當真睡了一覺。

沒用多久元燁就回來了,他酒色微醺,老孫將他扶在了床邊,絆絆磕磕地就驚醒了她,子衿搭了一把手,兩個人合力給他脫了鞋襪,讓他側身躺在床上。

老孫抹了把汗揉著自己的老腰,後退了三步才站定:「殿下還惱著,王妃少不得要哄哄,你們夫妻兩的事情,什麼誤會說開了就好。」

顧子妗有點驚訝:「你覺得這是個誤會?」

老孫呵呵笑著:「是不是誤會都是王妃說的算,我們殿下脾氣不好,可千萬要解釋清楚啊!」

說完福了福身,轉身走了。

床上那人閉著眼睛,衣服擰巴著壓在身下,她原本不大想管他,可坐旁邊盯著他的臉,看了半晌,到底還軟了心思。

北和西這兩個方向,不知他奔波了多久才追得上。

伸手去扯他的衣領,不想元燁雖醉,神志卻是清醒,一把就按住了她的手腕:「滾~」

顯然是怒氣未休。

門外有侍衛看守,她都一天沒出過這個屋子了,哪裡是她想走就能走的意思。

顧子衿跪坐在他的身旁,狠狠瞪著他:「有種你別叫人看著我,看我能滾出去不。」

他目光更清,只看著她不說話。

可能是因為醉酒的緣故,這男人臉上的表情沒有往日的狂妄,反而多了些委屈和難過,她白了他一眼,又伸手解他的衣帶。

他再次拂開,嗓音已啞:「別碰我。」

說著一臂橫在了自己的額頭上面,一幅戒備模樣。

這是在幹什麼?

鬧脾氣麼?

她瞪他,見他大有要閉眼的意思,也懶得管他。

永遠不碰那才好!

而於此同時,沈君煜在酒宴上面被人攔下,又喝了點酒,離開時候夜已深,他只帶了兩個人在身邊,出了府衙就上了自家的馬車,原本也沒覺得有任何的異常。

等察覺到過了太長時間而未到驛站時候,車也停了。

那些黑衣人幾乎是一擁而上的,將他們三個人用大袋子套住了身體,緊接著就在他眼睛還未適應黑暗的時候,一悶棍就打在了他的後背上!

靜寂的夜裡,一棍一棍,只剩下悶哼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