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
這個禍害

來人一身常服,的確是好久不見。

顧子衿站在白玉書的身後,透過他的肩頭打量著他,南朝皇帝親自出面,她們母女可謂好大的面子。

長公主目光咄咄:「孽障!南國江山就要毀在你的手上!」

男人穩坐在車,目光沉沉:「江山毀在誰的手上?都是你們逼的,如今大軍壓境,長公主還是多想想對策吧!」

說著打了個響指,立即將幾個人圈住了。

顧子衿和白玉書坐了一輛馬車,他抿著唇,臉白得像張紙。

她終於在此找到了平衡的感覺:「白玉書,你在害怕,你也會有這麼害怕的時候。」

車內還有看著她們的人,他也沒想到南朝皇帝竟然出爾反爾,畢竟這件事是他一手操辦,不想卻成了罪人。

看她竟然幸災樂禍的模樣,不由得嘆息:「你是得多恨我,才會這樣。」

她竟然笑了:「你才知道啊,呵……」

馬車行得很快,白玉書輕輕嘆息:你怎麼想我都不重要了現在,我最害怕的是,皇上會拿你做挾,迫他自投羅網,而他……」

他沒有說完,顧子衿更是冷笑:「你是怕他來,還是怕他不來?」

多年前在一起的那些甜蜜時光,都不知道哪裡去了,他們非但形同陌路,更似仇敵,白玉書被她諷出些生氣來,看著她目光灼灼:「你最好祈禱他能來,否則性命擔憂。」

顧子衿混不在意,只是揚聲說道:「他能不能來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如果我有什麼好歹,他定能踏平南國,也不叫別個有什麼好下場!」

她是打心眼裡相信,篤定元燁那狂躁的秉性,要是得知她有什麼差錯,會掀個天翻地覆。

馬車行了一個多時辰就停下來了。

外面有人叫他們下車,顧子衿從容走下,四下看了看,竟在山澗當中。

她仔細想了想,不由得暗驚。

南朝有一天然的屏障,易守難攻,就是這大南山山谷。

兩邊陡峭,是埋伏的最好地段,如果他們用她將元燁隊伍引進了這山谷當中,可謂是天羅地網,再無懸念。

見她頓足,白玉書也是長長地吁了一口氣:「明白了嗎?現在卻不知你是盼他來呢,還是怕他來?」

他把問題丟給她,顯然剛才也是動了氣的。

顧子衿淡淡掃過他的臉,看見母親走在後面:「這些都是拜你所賜,不過現在我也告訴你,我不盼他來,也更不怕他來,要麼就保他平安,要麼就死在一塊,生有何懼?死又何難?」

長公主走了近前,她伸手攙住:「娘你看,這就是您守護著的南朝天下。」

白玉書怔住,心中一直繃著的那根筋終於斷了:「子衿你為他這般,萬萬不值!」

她不再搭理他,扶著母親已經走遠。

南朝皇帝生性多疑,遠遠駐紮了山上,命人將她們卻安置在山下谷中。

兩邊高山,谷內四季如春,風景是真美。

漫山遍野的花兒花團錦簇,籬笆小牆農院,倘若不是正被人挾持,這也是一個好地方了,顧子衿扶著母親進屋坐下,立即就有宮裡的來鋪床端茶。

屋裡站了四五個太監,她看了眼,只是笑:「皇帝表哥的心思可真都放在面上,就連眼前也要放幾個看著,這得多不放心啊!」

長公主臉色沉沉。

白玉書被安置在了旁邊屋裡,一想到可以不用天天對著他,多少能叫子衿痛快點:「

屋裡拾掇得還算乾淨,也是舟車勞頓,乏了,母女同榻歇下,竟也無人打擾。

兩個人都有話說,自然默契十分,長公主躺了一會兒,說是亮著睡不著,叫人吹滅了燭火,帳內漆黑一片,她伸手在子衿掌心寫字。

因為這些原來都是小把戲,顧子衿凝神。

長公主飛快寫著:二皇子向來心狠手辣,忠於小計,現用現交,怕是沒有日後,齊王來與不來都不討好。

寫完頓了頓又問:他能來嗎?

顧子衿沉默片刻:不知道。

南朝是想叫她吐露制火炮的秘方,白玉書沒逼迫她,可昔日的二皇子如今的皇帝卻不想放過她,拿她做餌,若能引來齊王大軍也就罷了,若是不能,剛好趁機要挾。

恐怕他們認為,出於自保,顧子衿也不可能再沉默下去。

她是真的不知道,按照常規來說,元燁是不可能帶軍過來魯莽送死的,他的那些部下就是他的手足,這麼簡單淺顯的陷阱傻子才會中計。

但是,但是如果這個人是他李元燁這個瘋子的話,還說不準會出什麼樣的事情。

按照他在意她的程度……其實她並沒有他來或不來的把握。

長公主輕輕的嘆息:自古以來,女人只是犧牲品,從未有過因一而失天下的真聞,這也是我們女子的悲哀,可娘希望你活著,不靠任何的男人,所以別指望他了,準備起草火炮方案吧。

顧子衿心裡十分的不舒服:娘以為什麼最重要?你以為他不會來,所以在叫我自保?用炮火對準我自己的丈夫?

長公主:如果他可以稱作是丈夫的話。

他自己的男人什麼樣他自己知道,子衿開始焦躁:我儘量不拖任何人的後腿,如果不能伺機逃走,就在這等著他,反正他早晚會來。

長公主還想再勸,無論如何顧子衿卻不再回應了。

一夜無夢,早上洗漱妥當,白玉書過來探望,似乎沒有人限制他們的活動範圍,可他們都知道,分明走不出這谷底。

這大峽谷,東西陡峭,南北徜徉小路是越走越難。

兩頭都布有天羅地網,能走到哪裡去?

顧子衿被禁錮在此的消息已經散發出去好幾日了,閒來無事的時候,三個人就坐在一起下下棋,南朝皇帝派了個叫做路三虎的一直在山下看著他們,偶爾也參與戰局,若不是此等情況,恐怕這其樂融融的模樣,誰看誰覺得溫馨。

都說這車到山前必有路,三虎明示暗示了好幾次,顧子衿就未曾鬆過口。

就連白玉書也是笑她,再刻骨銘心的執念,一個女人,也不可能為了她而這樣送死,他們都說錯了,顧子衿從不反駁,她不是在等元燁,她也不是為了他而想怎樣,她只是相信元燁,即使他不來,他這個禍害也總有法子讓她有活下去的機會。

十分篤定。

所以她不急。

前方戰況不時有新的消息傳過來,齊王連連得勝,白玉書一日比一日焦躁。

路三虎請了長公主掛帥,不日去了前線。

一切似乎都很平靜,平靜得又不合常理。

日頭歪在上頭,母親走後顧子衿一直很是沉默。

路三虎總是不遠不近地跟著她,天氣一日又比一日涼了,她站在籬笆牆外,看著儀仗隊越行越近,那個人終究是來了,恐怕已經氣急敗壞。

果然,轎子還沒站穩,人已經摔了簾子走出。

她微微眯著眼,笑著看他走近:「皇上別來無恙啊!」

男人臉上一片陰霾:「你還笑得出來?」

顧子衿挑眉:「哭也一天,笑也一天,為何笑不出來呢?」

他無心與她說笑,卻是語氣冷冽:「給齊王的時間已經過了,看來他也不能如期赴約,表妹怪不了朕,或是東山制火炮,或是去西天下黃泉……」

可見他已經失去了耐心,連場面話都不願意再說。

她呵呵的笑著,可不等聽他把話說完,後面一騎輕騎疾奔而來,帶起塵土無數:「報……」

看樣子,她的皇帝表兄這是要撤離了,才與她見上最後一面的吧……

男人皺眉回身,來人飛身下馬立即跪了他的面前:「皇上!齊王李元燁真的來了!」

顧子衿額角突突跳了兩下,聽見她的表兄笑出聲來:「好,他來了多少人馬?」

那人卻是回道:「回皇上,他一個人來的。」

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