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邂逅

那一天,天氣本是晴朗的,刮著風,但是不太大,還在人可以忍受的範圍。那個時候的桃花開得太美,路上栽種的小桃樹,紛紛開了花,被風一吹,路上揚起的,都是粉色的花瓣,洋洋灑灑的,就像下著一場花雨一般。

人都說日本東京的櫻花開了,美得彷彿是人間仙境,走在路上的人彷彿都沉浸在那飄滿粉紅色的夢之中。可是中國的桃花,她盛開時候的美,真的是不亞於那櫻花,漫天飄揚的,都是相似的粉色花瓣,空氣中飄蕩的,也是相似的花香,只是真正能夠欣賞到的人有幾個?

地面上,也堆積了不少的花瓣,嬌小的、可愛的、零零碎碎的,遠遠望去,就像是用鮮花鋪築的仙路一般。

如此美麗的景色,總會讓人忍不住地多看幾眼。他坐在車裡也無聊,就往車外看了幾眼,路上行人匆匆,,對如此的美景大多視若無睹,即使見了,也只是恍惚一笑,然後繼續行色匆匆。桃花多情地墜落,落在行人的頭上、身上,渲染了這一片大好的春意,可是卻被無意欣賞的人無情地拂去,只能應證「孤芳自賞」!

他冷眼看著,對此也無動於衷。

只是在眼光不經意流轉間,一個笑得一臉燦爛的女子,俏生生地闖入他的眼簾。

誰懂惜春,誰會惜春?

這個背著書包的女生,在漫天花絮飄揚之中,笑瞇瞇地伸手,小心翼翼地將那飄落的花瓣接到手裡,那一舉一動,在艷陽下太過美麗,那白嫩的手,好像是玉做的一般,這麼看著,好像會發光一般。她志得意滿地俘獲了那片隨風起舞的花瓣,然後慢慢地打開了手心,盯著掌心那嬌嫩的粉色花瓣,調皮地笑了笑,然後合唇,鼓起勁,猛地一吹,那剛剛被俘獲的花瓣,就這樣飄飄灑灑地從她手上墜落,帶著飄逸的身姿,在春風吹拂中,曼妙地墜下。

那一幕,不知怎麼的,吸引住了他的眼神。

為了她那一刻的美麗,還是為了她那一刻的嬌俏,還是為了她那一刻的怡然自得,他不太懂,只是現在的她,讓他感覺到了青春的熱血,和已經很久沒有的萌動!

曾經,他似乎也曾如此地朝氣蓬勃過!

她笑嘻嘻地繼續向前,雙眼似乎是著迷地盯著那嬌艷的桃花,他以為她會如天真浪漫的少女一般,腦裡充滿著詩情畫意,迷戀地在那燦爛的滿樹桃花面前駐足,可是她不是,只是笑瞇瞇地逕自欣賞著,那一樹樹美麗的桃花,都沒能拽住她前行的步伐,能夠挽留的,只是她不時調轉腦袋的那一回眸。

那裡正是市中心的繁華地帶,附近又多商場、超市,並且不遠處還有很多的學校,這裡的交通,時常是處於堵塞的狀態,車子經過這的時候,不無意外地,又得緩行。所以,他才可以這麼長久地打量她,看著她一邊走著,一邊伸手往褲腿上的兜裡探,摸索了良久,從兜裡摸出了閃閃亮亮的東西,看著很像是一枚硬幣。

她笑瞇瞇地將硬幣丟到了路邊的一個乞丐的碗裡!

他不自覺的勾唇,當時忍不住地對她的行為有些嗤之以鼻。這個女學生,肯定是沒吃過苦的嬌嬌女吧,所以才會如此地天真爛漫、不解世事。這街上的乞丐,哪有幾個真正值得同情。他們出來乞討,不就是靠人愚蠢的同情來混口飯吃嗎?

他看著她慢慢地走進,以車子的速度,不過一會兒,只怕就要交錯了而過了,於是,眼睛更是急切地不由自主地在她身上停留。紅燈亮起,車子慢慢地停了下來,他在覺察到的時候,很難得對向來討厭亮起的紅燈有了點好感!

眼眸再一掃,他就看見在她的前方還有一個乞丐!他忍不住地挑了挑眉,他倒要看看這個嬌嬌女還會不會做冤大頭?!

他敢肯定,她的雙眼肯定是看見了那個老乞丐,可是,這一次,她的眼神卻躲開,然後——逕自在乞丐的面前走過!

他心裡忍不住地浮現了淡淡的失望,然後下意識地想到了兩個字——做作!對於乞丐,要嘛冷酷地什麼都不給,要嘛就給的稀里糊塗。前者,她的現實,可以得到他的欣賞;後者,她的純真,可以得到他的理解。他最討厭這種為了表現自己的施捨和善良,看人給錢的了!

原來,這也是一個俗人!

他失望地要別開眼,可是就在這時,他卻看到她的眉頭,慢慢地,皺了起來,越皺越緊,好像有什麼煩心事一般!

於是,他又施捨一般的,多看了她一眼。

他看到,她嘟起了嘴,低下了頭,纖手又在褲腿上的兜裡摸索,然後,從裡面抽出了一張一元錢的。回頭,她大踏步地朝那個掠過去的乞丐走去,一塊錢,搖搖晃晃地從她的手裡飄落到了那乞丐的碗裡,乞丐慣性地點頭稱謝,那已經進不入他的眼了。他只看到,剛才被他嗤之以鼻的她,在將錢交出,轉過身的時候,輕輕地鬆了一口氣,走開幾步之後,不自覺地輕笑著。

那是快意、輕鬆地笑。

然後,他懂了,也不自覺地揚起了讚賞的一笑。

她懂,其實她什麼都懂!

她知道這些乞丐行乞背後的真正事實,他們不值得同情,不值得可憐,可是她雖然懂了,還是樂意被他們騙著。第一次她心情好,樂意被騙,第二次,她猶豫著還要不要再被騙,當她拒絕被騙,掠過那乞丐的時候,她的理智贏了;但是,最後理智還是拗不過情感,她似乎心有不安,然後,掉轉身,又給出了那一塊錢。

她的情感贏了,可是她的理智也沒輸!

這——是一個矛盾的女人!

至少,她現在應該是心安理得了吧!她笑得這麼開心,這麼甜,難道他還看不出來?!

他笑了笑,看著她在他車邊經過,年輕的裝扮,像一個學生,好像應該是一個大學生吧,可是背著一個書包?!

他忍不住地再笑,現在的大學生,可是很少像她那麼乖乖牌地背著一個書包的!

他轉過頭,看向後視鏡,那個遠去的身影,也只能通過後視鏡才能看得到。

紅燈滅,綠燈亮,車開始緩慢地開動。他突然想到了一首詩:

你在橋上看風景,

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

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

你裝飾了別人的夢!

這是一場春情融融的邂逅,那般不經意的你,那般不經意的我,不經意的相交,然後交錯而過,只能存在不經意想起的記憶中。

誰能想到,在同一天,在同一個地點,他還能再遇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