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椹在聽到她電話這邊的話已經大概知道了情況,坐過去把她攬在懷裡,拍拍她肩膀:「別生氣了,怎麼回事?」
陸甄儀把情況稍微復述了一下,氣得不願意詳談。
秦椹卻臉色一變,顧不上安慰陸甄儀,就跳起來去開電腦看飛機時刻表和訂票情況。
飛快看完,他又點開地圖,看了會兒,扔開手提電腦,對陸甄儀聲色俱厲說:「快,給你爸媽打電話,讓他們現在就收拾東西出發,開車去鹿鳴市!」
陸甄儀怔怔看著他。
秦椹咬牙:「快點啊,我說真的!」
陸甄儀看了書房外避嫌留在客廳裡的沈宏歡一眼,顫聲說:「你到底一直瞞著我什麼?」
秦椹壓下性子,緩和聲音,安撫說:「我晚上回房間慢慢告訴你。現在不是長篇大論的時候,趕緊打電話,快點。」
陸甄儀拿著手機,手在哆嗦,「去鹿鳴市……然後呢……」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後清晰地說,「別住賓館,就在車裡過夜,把車開到市政廣場附近,不要靠近很高的樓房。」
陸甄儀也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後開始撥電話。
「媽媽,」她的聲音含著淚意和顫抖,但是很嚴肅,嚴肅到讓人無法忽視她的意願斬釘截鐵、不容質疑,「你聽我說,不管怎麼樣,我只求你這一次……小時候我沒求過你,你和爸爸離婚我沒求過你,但是這次你一定要聽我的……立刻多準備些食品和水,還有救生物資和可能有用的武器,帶著一家老小,開車去鹿鳴市,不要住賓館,車停到市政中心廣場,離高樓保持距離……」
秦椹在她說得更加詳細的時候,眼眸就緊縮了一次,抬頭深深看著她。
電話那邊顯然很震驚。
「……對,我有我的消息來源,很可靠,你就聽我一次……對,中央怕人心動蕩瞞著沒說,會有大地震……就算是假的又怎麼樣?如果是真的呢!」
放下電話後,她似乎很疲憊,但立刻又撥通了父親的電話,對話再次重復了一遍。
等到打完,她想了想,突然說:「我要不要給朋友們打電話呢?」
沒等秦椹回答,她在微信上刷了一條:「傳說中的末日將臨,今天大家拿個帳篷在空地睡覺預防地震吧?難得的末日野營啊!錯過一次遺憾終生!有響應的拍照留證,我明兒統統請吃飯~~」
過會下面有嘻嘻哈哈的回復:
「你是陸甄儀嗎?沒被奪舍?」
「暈……」
「好啊,你說好請吃飯的不許賴啊~~」
秦椹長久地沉默著。
陸甄儀始終那麼聰明,只是聽到一句離高樓遠點就猜中了地震。
他的話必須盡量不讓她找到破綻。
傍晚時候,吳靜珊和她家小武來了。
開了她那輛銀色的大眾cc。
「搞什麼?」吳靜珊說。「陸甄儀,你家小秦賺了多少錢,你們居然無聊到自制城堡了?去租個農家院也比這靠譜啊,我們還不用吃充滿各種化學物的蔬菜水果了……嘖嘖,這窗戶,人才啊你倆!」
她家小武是個身高一米八五的男生,和吳靜珊屬於互補型,不大愛說話,卻愛笑,看著非常可靠。
沈宏歡看到吳靜珊兩口子有點靦腆,好在吳靜珊是個外向的,很容易打交道。
這頓晚餐是在家吃的,是一頓純粹的法餐,鵝肝醬,奶油南瓜湯,奶酪焗扇貝,黑松露牛排,甜點就是生日蛋糕,秦椹做的opera,細膩勻稱的切成十八層的巧克力戚風做蛋糕坯,每一層之間都夾了甜美濃郁的奶油榛仁醬。
全是陸甄儀愛吃的。
精致的復古金邊骨瓷盤碟,菜色同樣精緻。
「這是秦大廚的出國成果展示唄?」吳靜珊吃得開心,一邊嘴也沒停:「地道啊,黑松露哪來的?淘寶買不到吧?」
「罐頭類可以買到。」秦椹禮貌地微笑了一下說。「味道略差點,湊活用。」
陸甄儀看著他的笑容,總覺得他實則並不適應這樣的微笑。
小武的名字叫武蕭,他皺眉看著秦椹。
他們以前只見過兩次,一開始,他以為秦椹是類似小白臉的角色,可能不那麼直白的小白臉,但和陸甄儀絕對不是正常情侶模式。
後來看他結賬和他的車,他覺得秦椹是哪家少不更事的富二代。
但是第二次見面,他就覺得秦椹好像都不是。
秦椹背後藏了秘密。
作為一個警察,小武直覺討厭,或者說警惕有秘密的人或事。
今天這種感覺更加強烈,他就是覺得秦椹根本不像一個會去花兩年時間來做這些花哨的西餐回來炫耀的男人。
難道純粹為了討好陸甄儀?
他不覺得一個男人會「癡情」到這種地步。
但是他當然也沒說什麼,只是笑笑說:「味道可以啊,我們這些屌絲今天可是沾光了。」
沈宏歡以一種不認識他的驚多於喜的目光看著秦椹,這兩天他經常這樣。
他顯然覺得面前的年輕男人和他記憶裡的好伙伴相差甚遠。
不管怎樣,提前給陸甄儀過的這個生日夜宴在眾人各有所思各有所慮中安然過去。
除了美食、蛋糕,香檳、噴灑的彩砂彩條、朋友的歡聲笑語什麼都不缺。
十點鍾的時候,吳靜珊猶豫要告辭:「你們提前到今晚過是明天有事嗎?要不我倆直接閃人回去得了,也沒多晚。」
陸甄儀說:「說好的和小伙伴們一起面對明天的末日呢?」
大家都笑了起來。
秦椹買的這個「農家堡壘」還是很不小的,實際上就是三層,雖然三樓是閣樓,但是層高也不矮,房間數量不少。
一樓是寬敞的客廳,廚房和兩個房間,有一個衛生間;二樓有四個房間和兩個衛生間;三樓閣樓上也有兩個房間和一個衛生間。
秦椹把沈宏歡安排在一樓的一間客房,為了怕不認識的朋友挨得太近尷尬,就把吳靜珊和小武安排在了三樓的客房。
他們自己當然住二樓的主臥。
陸甄儀回到屋子裡,一晚上強顏歡笑的面具便摘了下來,她倒到床上,抑制住身體不由自主的哆嗦,盡量平靜說:「秦椹,你把話都說清楚。」
秦椹走到離床不遠的窗邊,看著窗外黑沉沉的夜色,月亮今晚異乎尋常的明亮,但是沒有金黃的光暈,銀白色裡帶著一絲緋紅。
夜空浩渺,望上去雖然被無數高樓和小山切割掉了它的近景,但遠處依然是深邃無底的茫茫宇宙。
宇宙的神秘,自然的造化,令人無法理解,無法把控,無法追尋。
何等渺小的人類啊……
「秦椹……」陸甄儀坐起來,再次催促她,她的聲音疲弱而平靜。
秦椹轉過身,俯視著她。
「你不是做過幾次夢?」他冷靜地說。
陸甄儀黑色的杏眸很潤,很清澈,專注地直視他,秦椹和她視線相接。
「……那樣的夢,我也有過。我比你做的夢更多,更詳細。」
陸甄儀手微微顫了下。
「而且,我的夢是印證了的。」他錯開了目光,淡淡說:「從很久以前,我就能間斷夢到未來會發生的事情,很清晰,而且一定會發生。」
「所以你才能賭球炒房炒黃金?」陸甄儀用肯定的語氣說出問句。
「嗯。」
「你找我是因為……」
「夢裡你是我的女人。」
「呵。」陸甄儀笑起來,有點自嘲,「……明天會發生點什麼?」
「地震,海嘯,沿海大量土地被淹沒,新的島嶼,新的山岳拔地而起,還有……怪獸……明天,就是末日。」他的聲音平靜得像是宣判。
「你讓我爸爸媽媽去鹿鳴市……」陸甄儀聲音顫抖。
「夢中,那裡是末世幸存的地方之一……離你家鄉最近的幸存點。」
「睡吧。」秦椹慢慢地,輕柔地按住她肩膀,將她緩緩按在床上,平靜的面龐在夜色中格外俊美,甚至多了平日不多見的柔和,他的目光和聲音都帶著溫柔,甚至憐惜:「好好睡一覺,陸甄儀。至少今晚有我在,不會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