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醒來時陽光灑在她面孔上,帶著冬日的溫暖,乾淨,舒爽,甚至有一絲懶洋洋。
好像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睡到自然醒的早晨了。
其實也不過幾天而已。
冬天日短,天亮得晚,既然太陽已經這麼大了,肯定是不早了。
秦椹居然還沒醒。
她默默扭頭看他睡著的樣子。
這很少見,通常秦椹都比她先醒。
睡著的秦椹不那麼冷淡尖銳,倒是面孔溫和了不少,看上去只是個普通的俊俏的男人,甚至還有點可愛。
陸甄儀輕輕歎了口氣,不再看他。
她的手臂只有些脹痛了,看來沈宏歡和藥物都起了一定作用。
她慢慢起身,雙手撐在身後,仰起面,把自己從面頰到長發到上半身都沐浴在早晨的陽光中,挺起胸脯,深深呼吸。
仿佛整個人都吸收了陽光的能量。排除掉那些死亡,恐懼,陰霾……
那些事情,那些滿地的屍體,那個母親,那孩子的哭聲……是個人不可能沒反應,只是他們急於去做那麼多事,還沒來得及產生應急反應。
如果在和平正常的時候,他們所有人都需要心理干預。
回想起那個只剩一半的女人,那個哭泣叫媽媽的孩子,不是僅僅流淚就能忘記。
她更加用力地深呼吸。
突然聽到秦椹的聲音說:「你在做瑜伽?」
他的聲音裡還有點迷糊,顯然剛睜開眼,但眼神正在慢慢恢復清明。
陸甄儀笑了笑,收起姿勢。
秦椹穿衣服,一邊說:「手臂疼不疼,昨天光吃點消炎藥,不知道發炎沒有?」
他自己也受了傷,但只是些皮外傷,就不用在意了。
「沒有。」她觀察了下她自己的手臂。
秦椹說:「那下午到家再換藥。」又說:「順便把你的頭髮剪短,免得礙事。」
陸甄儀怔了怔,隨即醒悟過來,點點頭。
秦椹看她乖乖的模樣,忍不住把她拉過來,湊到她嘴唇上親吻,他含住她吮吸,試探著用舌頭侵入,陸甄儀被他攏在懷裡,被動承受著親吻和吮吸。
秦椹漸漸動情,不過他也知道現在不是時候,最後在她胸上揉了兩把,還是把她放開了。
他們自地震後一直沒有過,也沒這個心思,此刻倒是有興致了,可惜時間地點不合適……
兩人起身,沈宏歡和許光月比他們早起了點,心情都不錯,充足的睡眠,食物,還沒有遇到危險,在以前這只是最基本的,現在卻構成了大家由衷的滿足。
一路開車到許光月一家被收容的軍營門口,許光月說,在裡頭的時候聽說京郊一共臨時組建了六處這樣收容普通平民的軍事基地。也算是國家的應急處理。
原本帝都兩千多萬人口,現在據說幸存不到兩百萬。
可即使如此,對於這些軍營而言,要收容這麼多人,每天提供食物也是非常困難。
秦椹取了一塊大約兩斤的魚肉給許光月,「老許,應該夠了,回去吃吧,你們也可以吃一點,就不容易生那病了。」不過,可能也就沒有開啟異能的機會了。
「如果有用,剩下的你交給部隊,告訴他們箴魚的事兒。」
許光月千恩萬謝,連聲說「好」。
軍營門口有戰士執槍站崗,偶爾有平民出入,但一般都是成群結隊。
這是組織起來的志願者。
原則上,收容營出於安全起見,目前不允許個人理由隨便離營。但是也不可能浪費太多人力在管理這樣的瑣事上。
所以,像老許這樣,摸回自己家去尋找食物藥品和用品的也不在少數。
老許很想邀請他們一起進去,但他們沒有登記牌,如果從頭申請,需要先進入隔離區三天,所以只好作罷。
許光月再三揮手,依依惜別。
門口也有不少人在聊天,他們又下車聽了半天。
「聽說發現還有新的怪物,昨天有一個連的士兵遇難了,都是全副武裝的……」
「那別去做志願者了,太危險。」
「老天還讓不讓人活了!」
「不做志願者怎麼辦,只能餓死,那點吃的……能撐多久?」
「唉……」
「去做工程建設也行啊,就算賣苦力,也沒有生命危險……」
「噓,你們聽說了嗎?現在有些特異功能者了。」
「啊?」
「真的?」
「如假包換,我們西頭篷子裡的那個姓張的小伙子,他媽賣煙那個,還記得嗎?就是他,昨天晚上突然有了特異功能,好像是能刮風……」
「啊!那麼牛!」
「我也聽說了,聽說軍隊要組建異能小組了。」
「……」
三人默默聽了會兒,互相交換了眼色,覺得情報得到了一些,可以回去了。
結果走到門口那兒,突然看到門口出來一個志願者小隊,好像是醫療類的,裡頭卻有一個熟人,是李洛玉。
雖然她穿了一身比較笨重的羽絨服,原本精心打理的頭髮盤了起來,早不復當初一身名牌妝容精致的模樣,臉上也瘦削憔悴了不少,但陸甄儀還是一眼認出她來。
陸甄儀看到她就有點僵。
雖然確實是秦椹沒有確切告訴她地震和末世的事情,但是她畢竟還是提前知情的,以她和李洛玉的交情,還是應該打個電話明確點醒她,就算她不相信,可能會冷嘲熱諷……畢竟自己可是把吳靜珊倆口子都叫來躲過一劫的。
可當時陸甄儀為了父母的事情和突如其來的可能性心煩意亂,只是發了一個類似玩笑的微信。
她承認,在那個關頭,她根本沒有太關心李洛玉。
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她已經不把她當成知心好友了。
當然李洛玉不可能知道她提前預支,她最多只能抱怨陸甄儀為什麼叫了吳靜珊不叫她。
李洛玉也看到了陸甄儀,一下子眼圈就紅了,過來抱住陸甄儀:「甄儀,真的是你,太好了,你沒事就好。」
又看到陸甄儀身邊的秦椹,她是認得的,朝他點點頭,帶著淚笑道:「太好了,秦椹也沒事。」
「你怎麼樣?」陸甄儀問她。
李洛玉眼淚又下來了,埋頭在陸甄儀懷裡痛哭:「王蘊他……他為了救我媽……嗚嗚嗚……」
李洛玉婚後不久就接來了父母一起住在他們的別墅裡,難得她老公王蘊一點也不介意,相處甚歡。
陸甄儀心一沉:「王蘊……」
王蘊略有點市儈,但不算嚴重,還有點小幽默,素質也還不錯,陸甄儀並不討厭他。
但吳靜珊覺得他無禮傲慢。
李洛玉放聲大哭。
陸甄儀能說什麼,只能拍她肩膀低聲安慰,安慰也沒什麼詞兒,人家死了老公,你能說句「節哀順變」就扯過一頁嗎?
「伯父伯母……」
「我媽媽還生了重病!嗚嗚。我爸吃不飽,七十歲的人了,我真害怕……」這幾天的生活已經快把李洛玉壓垮了。
陸甄儀朝秦椹使了個眼色,意思讓他拿塊箴魚肉出來。
秦椹皺眉,顯然不願意。
陸甄儀再次狠狠使眼色。
秦椹只好不情願地拿出了一小塊。
真的是一小塊,連三兩都不到。
陸甄儀歎了口氣,示意他遞給李洛玉:「洛玉,這東西可能能治你媽的病,你回去給她弄熟吃了吧。」
李洛玉驚訝地睜大眼睛:「這是什麼?」
「三言兩語說不清楚,你別管了。反正拿回去吃就行了。」
陸甄儀讓她拿著,李洛玉實在是沒有直接拿手拿過這種滑膩膩的生魚肉,很尷尬地三只手指拈著。
「哦好……」
陸甄儀想想,又打開後備廂,取了兩袋奶粉,兩袋火腿腸,兩盒金槍魚罐頭,一袋意大利面,一袋麵包和一盒蛋酥卷。裝了滿滿一塑料袋,遞給李洛玉:「洛玉,我們也沒太多東西,別嫌棄,你先拿著。」
李洛玉又感慨又感激:「……在以前,這還真不算什麼,現在……甄儀,我只能說太謝謝你了。」
李洛玉又問他們目前的情況,陸甄儀說:「我們在昌平那塊兒。」
她顯然知道昌平那邊有軍隊收容營,點頭說知道了,拍拍陸甄儀手背:「各自保平安。」
陸甄儀眼圈也紅了。
李洛玉拿了東西,也不跟志願醫療隊出任務了,直接請假拿了食物回去。
他們也再次上路,本來預計下午兩點就能順利返家,可是開出去不過一小時,就遇到了大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