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躺在吱嘎作響的鋼管床上,陸甄儀面對著秦椹依然俊美英挺,但是唇角帶著疲倦的弧度,下巴上長出了胡子茬的臉,低聲說:「謝謝你,秦椹。」
秦椹本來要閉上眼睛睡覺了,聞言睜開眼,看著她面龐。
陸甄儀快速地小聲說完:「遇到你我很幸運。」然後就閉上了嘴。
秦椹審視著她,沒有說話也沒有微笑,眼睛裡有復雜的東西湧動。
最後他歎了口氣,摸摸她的頭髮,伸臂把她抱在懷裡,吻了一下她的額頭,說:「睡吧。」
什麼也不知道,也許更好。
第二天陸甄儀同樣需要對雞、狗、從從和呲鼠做訓練。
這次是攻擊性的和控制性的。
一開始還是雞,她嘗試了正常力度的精神攻擊,這只雞的精神力太弱了,竟然在她的攻擊下直接被抹殺。
整個精神核心不見了。
陸甄儀睜開眼睛,雞倒在籠子裡,周圍人都嚇了一跳。
助手用極為可觀的速度將雞拿出來,借助陸甄儀不了解的儀器檢查了一番,宣布:「腦死亡。」
周圍的人眼睛都一亮。
「繼續實驗!」科研老爺爺說,神態很受鼓舞。
陸甄儀把小狗拎起來放到一邊:「直接用變異動物吧,普通動物差別不大。」
科研人員同意了。
陸甄儀於是閉目嘗試。
變異動物的精神波動要比普通動物強得多,和普通人類的強度相仿,但卻是混亂暴戾無序的,陸甄儀昨天已經突破它們的精神外殼了,現在就輕鬆多了。
老爺爺讓她用不同力度攻擊。
一開始是輕微的,類似於當時她攻擊那個小姑娘。
一觸即收。
她的精神幾乎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那只呲鼠炸毛,感覺受到攻擊和輕微痛苦。
然後是正常力度,剛才用這個正常力度抹殺雞的精神核心時,陸甄儀並無任何不適,此刻卻感覺到了一陣陣不適。
可能變異動物的精神是被污染的緣故?
呲鼠在籠子裡亂跳,用頭撞籠子,顯然感覺很痛苦。
「加大力度到最大!」老爺爺喝道。
陸甄儀一咬牙,加大了自己的精神輸出。
感覺到灰黑色精神核心的激烈反抗和反噬,她臉色發白,一陣陣惡心欲嘔。
中間不過兩三秒鍾,呲鼠終於被她殺死。
卻好像過了好幾小時一樣漫長,難受,她額頭全是汗,臉色蒼白,好不容易才忍下嘔吐的*。
再也沒有余力進行一次。
看來現在的戰鬥力還很弱啊。
但是科研人員們似乎還是比較滿意的,比起一個小水球小火球還是實用點,並不算攻擊能力最差的。
陶教官並沒有換,陸甄儀有點同情她的遭遇,讓秦椹不要去費勁洩恨了,都這種時候了,人類還內鬥什麼呢?
不過是點小事而已。
但是陶教官還是被上頭叫去批評教育了,而且據說寫了檢查。
過了三天之後,陸甄儀終於開始要離開營地出去做任務了。
在所有異能者中,異常支隊和超常支隊是很不一樣的。
超常支隊的訓練要比異常支隊嚴苛得多,是按照特種兵的訓練方法來的,而且出任務也多得多。
而在異常支隊內部,也按照戰鬥力殺傷力大小給大家分了級別。
0級就是幾乎完全沒有戰鬥力,這種的異能者是不出去做任務的,比如說小董修就是。其實他的木系還是有一定戰鬥力的,比如說戰鬥時放出籐蔓捆綁敵人等,但是因為他是未成年人,所以不出任務。
1級是有一定小小的殺傷力,比如吳靜珊,剛能扔個火球,而且扔幾個就不行了,沈宏歡的水異能已經有了一定的增長,但是因為水系本身的殺傷力薄弱,所以也被編入1級。
陸甄儀目前也是被排在1級裡面的。
1級的異能者出任務機會不多,一般都是培養型任務,就是不太危險的地方,讓軍人保護著他們出去完成一些難度不高的任務,主要是熟悉,配合,在心理上克服對變異怪獸的恐懼,為將來打好基礎。
1級的異能者是最多的,目前有四十多人。
2級的就是屬於已經能連續攻擊,殺個幾十只普通怪獸不在話下。至少異能的攻擊力不比槍炮差,能夠起到和狙擊手一樣的甚至更強的作用。
從2級開始,就要出一些危險的任務了。
3級就是有類似秦椹這樣非常強大的異能殺傷力,能夠做到特種部隊都無法完成的任務,目前只有秦椹、袁陸維等寥寥幾人而已。
這次任務是配合到「山腳」下去某農大的研究室搜集一些種子。
目前看,開春後的耕種肯定是不樂觀的。
不說耕種時候會遭到怪物襲擊的危險性,就是土地,也是旱的旱,澇的澇。
怪物們不少都有出現則大旱或大水的附加屬性,目前昌平這一片是乾旱,而且科研人員實驗,這種乾旱的土地,澆多少水都不易留住。
據說現在上層有意在春天之前開辟出一片乾旱不太嚴重的土地,在周圍築牆以保護安全,讓人們可以開春後耕種。
畢竟雖然怪獸們不少都是可以食用的,糧食卻是重中之重,原本國家的存糧在災難中損失不少,軍隊本身存糧有限,災後這幾個收容營的軍隊都遠征了附近的糧倉,把仍然保有的糧食運了回來,別的營區不知道,以昌平營區看,目前有軍民七八十萬人,消耗是非常可觀的,運回來的糧食和物資不算少,緊一緊大約也只夠兩年的用度。
何況還有不斷被發現和前來投靠的幸存者。
蔬菜水果不用說了,幾乎只有白菜土豆洋蔥等幾種利於冬天窖藏的蔬菜和少量的蘋果橙子,現在收容營的普通人都是吃不上的,普通人只能領取一點基本不餓死的糧食,去工作的志願者和建築工人可以吃到配給的怪獸肉,軍人們每天除了怪獸肉類還有少量白菜土豆什麼的供應,水果已經只有內部特權人士能夠得到。
營區在積極做各種建設,除了對外防御和搜集物資,也在尋找技術人員建設磚窯水泥廠等等,滿足基礎建設的需要,軍工廠也是在議事日程上,但是各種原材料技術難度較難克服……據說還在商議春天學校復課的問題,目前未成年人數量也不少,統計下來大約有五六萬,而十五歲以下的孩子也有兩三萬之多。
去掉學齡前的,應該上小學初中義務教育的有將近兩萬的孩子。
陸甄儀問了問,目前軍區還設了孤兒院,孤兒院裡有七八百個父母雙亡的孩子,孤兒院得到特批,是有肉類和蔬菜水果的配給的,在收容營的孩子們的配給,也是除了成年人的基礎配給之外,加了少量肉類和蔬菜水果。
所以,帶著孩子的普通人,倒是活得能稍微好一點,不過那些配給數量也是非常少。
陸甄儀他們要去的地方,已經有偵察兵偵查過了,附近怪物並不算多,還是比較安全的任務。
去的並不是所有異常支隊的1級異能者,而是不到一半,大約二十人,另外有六十個全副武裝的軍人。
陸甄儀、吳靜珊、沈宏歡都要參加,另外那個叫她阿姨的小姑娘也在隊中。
秦椹有點擔心陸甄儀,想要申請去做這次任務的領隊,但是被陸甄儀勸阻了。
她以後總要做任務的,又不可能是每次任務都帶上秦椹。
早上10點在營地門口集合,陸甄儀和吳靜珊同行。
現在營地很大,她們從宿捨步行走到營地門口需要二十多分鍾,營地的貢獻積分換購物資裡就有自行車和電瓶車,但是電瓶車很貴,陸甄儀想,如果以後總是要這樣,不如換購一輛自行車吧。
她們經過收容營的時候,路上人不多,也有人聊天,大部分人衣衫襤褸面有菜色,但還沒到絕望或麻木的狀態。
路過工地時,那位宋老師居然還在。
她們停下來和他打招呼。
宋老師更瘦更黑了,衣服還是又髒又破,但是精神狀態還行。
「你們都有了異能?」宋老師吃驚極了,露出羨慕的神色:「真是太幸運了啊。」
他聲音略微高了點,周圍的人都看過來,眼神大都火熱,有驚異有羨慕有崇拜有嫉妒。
宋老師壓低聲音說:「小吳,你跟我透個實話唄,異能者是不是政府科研項目?是不是人工改造成的?如果是我也不怕當試驗品……」
吳靜珊苦笑,也低聲說:「真不是……如果是怎麼可能那麼多種亂七八糟的異能呢?」
宋老師歎口氣:「我也知道十有□□不是,畢竟很多人都說過哪個異能者就是在收容營裡一覺睡醒突然有了異能的……但是私下有這個傳言說是政府搞的實驗……」
吳靜珊又問他最近怎麼樣了,宋老師苦笑:「做苦工,挨日子唄。」
吳靜珊說:「聽說春天可能就要辦學校了,宋老師也許可以去做英語老師。」
陸甄儀默默覺得夠嗆。
以後學校的課程,恐怕不會設置英語的。
她們正打算道別,突然一個年老的聲音說:「兩位小姑娘,能不能請你們幫個忙?」
她們倆轉身,只見一個至少六十多歲,滿頭銀發,和宋老師一樣穿著破爛的工人服在棉衣外頭的老人站在她們不遠處。
老人很瘦弱,戴著眼鏡,神色很倔強,聲音很有禮貌,音色清正。
對於這樣的老人,她們只好說:「你好,老……先生。」本來想說老師傅,可是老人的氣質太不像工人。
老人說:「能不能請你們出門做任務時,幫忙留意下有沒有這三個人。」
他伸手拿出一張照片,照片上是一男一女和一個五六歲的小姑娘。男人穿著西裝,女人穿著裙子,看得出生活不錯,三個人都笑得很開心。
老人又拿出一個塑料袋,裡面是六條餅乾,有3+2夾心餅乾,也有蘇打餅乾。
「這是報酬。」他說。
陸甄儀和吳靜珊對視了一眼。
宋老師露出不忍之色,說:「你們要是順路,就幫童老留意下吧。」
原來,童老是某大的中文系教授,今年已經六十五了,照片裡是他的兒子媳婦和孫女,童老和妻子住在學校附近,而兒子一家住在亞運村。
地震發生時童老逃出來了,妻子卻恰好在他不遠處被砸死。
混亂裡他被軍隊和志願者所救,原本住在亞運村不過十幾分鍾車程的兒子一家卻是如隔千山萬水,再無音訊。
他孤單一人在收容營裡,唯一的願望就是能得知兒子一家的消息,他的年紀不能參加志願者工作了,他就請求加入建設工人,本來也不被允許,但是負責人可憐他,還是同意了。
他每天工作都將一半的食物尤其是乾糧類型的攢下來,這些攢到一定時候就拿出來作為報酬,請求可以出門做任務的志願者或軍人幫忙留意兒子一家。
他是所有工人中年紀最大的一個,也是身體最弱的一個,可他還是會幹完所有應該幹的活兒。
「我們記住了,一定幫您留意。」陸甄儀正色說,又把那裝著餅乾的袋子推回,「報酬等我們找到人再說吧。」
老人有點不安地動了動腿腳,但是還是點了點頭,說:「謝謝你,小姑娘。」
陸甄儀和吳靜珊告辭,走到再也看不到工地,快到門口的地方,吳靜珊突然停下,流著淚,哽咽難語:「……這個世界,怎麼這樣了……我好擔心我爸媽……」她蹲□子,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陸甄儀想到了自己不知生死的父母,也怔怔站著,眼眶發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