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姐跑過來時,不但倉皇,而且臉上似乎還有點淚痕。
而且一爬上來,她在陸甄儀面前捂著胸口喘氣,最後乾脆哭了起來,上氣不接下氣,開口說:「小陸,你一定要幫幫我……」
陸甄儀驚疑不定。
程姐受命陪伴她,本來說好是全時段,一直陪在她身邊的,但是之前她臨時說家人有點事情,請個假,陸甄儀同意了。
誰沒點急事呢。
想不到竟然這樣回來了。
「別急,」她溫言安慰說,「程姐你慢慢說。」
她這樣溫柔的態度有效地安撫了程姐,程姐抽噎著說了起來。
原來程姐雖然無兒無女,又死了老公和父母,但是還有親戚活著,是她的表姐一家。
她表姐比她大幾歲,有個獨生女兒,今年十四歲,是個初二的孩子。
小姑娘挑了父母的長處來遺傳,長得水靈靈的,很漂亮,個子長得也高。不過,那也只是個孩子而已。
末世之後,表姐一家三口都僥幸活著,表姐夫雖然沒有異能也不是特警,但是他本來是管道電路方面的行家,所以也挺受重用,一直能分到一份食物,一家三口勉強活了下來,還沒有淪落到什麼地步。
可是不幸就是有個頗有勢力的火系異能者看上了她家十四歲的小姑娘,而且這個異能者都已經四十了。
程姐的表姐夫妻倆當然不原意把實際上還是孩子的獨生女兒送入虎口,明裡暗裡也托了不少人說項,可那人就是不願意鬆口,越鬧越僵,結果那人就帶了兩個人直接去搶人了。
程姐越說越眼淚汪汪,不說陸甄儀,徐尚武聽了也是氣憤不已。
他本來就熱心,雖然在這一路上也被磨練得開始適應不得不漠視別人的痛苦,但是處於安全狀態而且還閒著沒事幹,幾乎讓他立刻切換成大俠模式了。
他一怒而起,說:「太不像話了,人家還是未成年的孩子呢!」言下之意就是要去管管。
程姐抹著眼淚連聲說是。
又對陸甄儀哭著說:「小陸,幫幫我外甥女吧,那還是個孩子,地震之前還經常纏著我解讀《紅樓夢》呢,說話也幼稚得要命……想作踐那麼個孩子,那畜牲真是不得好死啊!」
陸甄儀本也見不得這種逼奸未成年少女的事情,可是在這一刻,心裡忽覺有點異樣。
她本也想讓徐尚武去看看,可是看著他快要出去,心裡莫名一緊。
就算是她多想,這樣一來,這裡只有她自己了。
如果有人要對她不利,這就是個活脫脫的調虎離山的計策。
她觀察著程姐,程姐的悲憤不像是裝出來的。
但如果程姐被安排過來本身就是這個計劃中的一部分呢?
誰會對她不利?
利用和控制她來威脅秦椹他們嗎?
那些被拒絕的人是很有可能的。
如果不想正面為敵動手,造成不可測的結果,把徐尚武支開一定是個好辦法。
陸甄儀覺得自己已經太多疑了,可是在這行差踏錯就會葬送小命的時候,多疑總比輕信好。所以她說了聲:「小徐,等等。」就咬著嘴唇在思索。
徐尚武已經表示出要陪程姐去找回公道的意思,突然被陸甄儀阻住,有點驚訝地看著她。他知道陸甄儀是個外表精明內心柔軟的女人,應該比自己還要氣憤才對。
陸甄儀沉吟著,程姐焦急極了,她急著救外甥女,本來徐尚武已經要去了,救人如救火啊,小陸怎麼反而阻止呢。
陸甄儀想想說:「程姐,你別急,我們對這裡的勢力不熟悉,小徐貿然去,摸不著頭腦不說,沖突起來對咱們都未必有好處,你去那邊控制室找武蕭,請他過來一次,如果他不在,就請張諾海或張諾天來一次。」
徐尚武微微驚訝地看著她。
程姐卻覺得她說的也有道理,而且去控制室也不遠,連忙說是,然後匆匆爬下去,朝著控制室那邊跑過去。
徐尚武張了張嘴,還是沒叫她,轉身愕然看著陸甄儀。
陸甄儀沉默了會兒說:「可能我多疑了,總覺得這事情有古怪。」
徐尚武更加驚訝,想了想說:「你是說,程姐是故意想把我調開?」
陸甄儀看著程姐消失在拐彎處的背影,搖搖頭說:「不一定是她,她看上去是真急……也許她是被人利用了……」
程姐的眼淚和焦急也許是偽裝出來的,但是她被自己一說就這麼急吼吼去求人,看上去不像有假。
如果她是騙人的,肯定有片刻猶豫或者抵觸不情願的情緒。
徐尚武臉色凝重了些,也盯著那邊去控制室的拐角處。
沒過多久,程姐又急喘喘跑了回來,爬上來對陸甄儀心急如焚說:「兩個張先生都不在,武先生在,他說他不認識這裡的人,只能去幫我問問,怎麼辦,小陸?」
陸甄儀卻是臉色一沉,說:「武蕭不肯過來,卻是說去幫你問去了?」
程姐被她臉色嚇了一跳,慌張地點了點頭。
陸甄儀臉色變得很難看。
她又問了一句,說:「程姐,你說清楚。你去跟武蕭說我請他過來了?」
程姐點頭說:「是啊。」
陸甄儀說:「然後他就問你怎麼了?」
程姐說:「嗯。」
陸甄儀繼續問:「然後你就說了?」
程姐搖搖頭,說:「我急死了,也沒心情說,我就說陸小姐讓我請你去幫忙,武先生快點吧……然後武先生就特別執拗地讓我說清楚,到底怎麼了,我就說了……」
陸甄儀不再說話,但臉色陰得可以。
徐尚武有點驚疑不定地看著她,問:「陸姐,你是懷疑……?」
陸甄儀有點心煩意亂。
她其實對於武蕭在吳靜珊身後的脫離隊伍已經有了心理准備,也不會不同意。不管怎麼說,因為吳靜珊,也因為一起歷險至今,總還是有些香火情在。
可是,武蕭的表現不對勁。
如果按正常來說,程姐去請他過來,他應該過來,而不是那麼堅持地追問,卻不肯過來……他最後所說的,也很敷衍程姐。
陸甄儀一邊懷疑自己過於多疑了,一邊卻不能自主地朝著懷疑武蕭的路上越走越遠,而且越想越覺得沒錯。
一邊對自己說自己想多了,一邊卻在想武蕭為什麼這麼做。
他想幫張家兄弟留住秦椹?
那麼他該知道抓住自己威脅是沒有好處的,最後一定扯破臉。
是為了秦椹空間裡的物資和那麼些異物?
這點倒是有可能的。
程姐著急上火,央求陸甄儀說:「小陸,能不能快想想辦法?能不能讓小徐陪我去一次?我怕去晚了我外甥女兒已經被……」說著眼睛裡又含了淚。
陸甄儀有點煩亂,但是知道不能遷怒程姐,她也是個可憐人而已,而且她為了外甥女兒向自己開口,也是需要放下臉面的勇氣的。
徐尚武也為難了。
他留下最主要的是為了保護陸甄儀,如果陸甄儀遇險,那他再難有臉面去見秦椹。
為了救小姑娘而讓陸甄儀遇險,那是萬萬不可以的。
但是見死不救又說不過去。
陸甄儀想了想,慢慢起身說:「走,小徐,我們一起去!」
既能幫忙,又能不分開,這是唯一的辦法了。
徐尚武連忙搖頭說:「不行,你不能動。」
陸甄儀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說:「如果是真的,一會兒恐怕還要逃亡呢,這點兒走動算什麼……」
徐尚武苦惱極了,兩道英氣的濃眉都擰到了一起,但還是答應了。
在陸甄儀要求下,他們趁周圍沒人,悄然從秦椹切割開的一個窗口下去走了。
他們刻意躲開周圍人的視線。
好在地鐵通道那裡守著的人,不怎麼管出去的,只管進來的。
陸甄儀故意披著秦椹的襯衫,把頭髮弄得亂糟糟的,和程姐徐尚武錯開幾個人走。
程姐領著他們走,因為程姐表姐家住在另一個相鄰的地鐵站裡,所以步行大約要走二十多分鍾。
徐尚武對陸甄儀擔憂極了。
陸甄儀只好不斷安慰他,說自己沒事。
過了一會兒,終於來到了那個地鐵站,這裡亂糟糟的,光線黯淡,空氣裡到處是腳臭和難聞的異味。
擠了非常多的人。
陸甄儀拉著徐尚武,在他耳邊悄聲說:「一會兒速戰速決,然後我們就迅速找地方躲藏,他們如果真有圖謀,一會兒恐怕就會找過來了。」
徐尚武臉色復雜,看著她低聲說:「陸姐,你真覺得……」
陸甄儀點點頭:「小心無大錯。」
徐尚武點頭。
程姐帶著他們找到了她表姐夫妻兩人,都是四十出頭的人,男的目光呆滯,女的抱頭大哭。
程姐喘著氣跑過去拉起她表姐,說:「……表姐,你別急,我找人來幫忙了……」
她表姐抬頭看看陸甄儀和徐尚武,又「哇」的一聲哭出來。
程姐只好找她表姐夫,問孩子被帶哪去了。
表姐夫失魂落魄給他們指了地方。
他們連忙趕過去。
那一片都是帳篷區,都是住的有異能或是有地位的人。
他們挨個找,很快就聽到某個帳篷裡有很年輕的女孩子稚氣的哭喊聲。
他們連忙找過去,掀開了簾子。
裡頭一個身材矮胖,皮肉鬆弛的男人,壓在一個年輕姑娘身上聳動。
那姑娘皮膚白皙,身材高挑,五官濃麗,如果不是知道她十四歲,確實有點難以看出來。
女孩子黑黑的大眼睛失神地瞪著上方,不斷滑落淚水,口中發出虛弱的哭喊。
徐尚武之前和他們相遇時就是因為他堂哥徐尚義的未婚妻姐妹倆被強擄的事情,而且上次就晚了一步,那姐妹倆慘遭輪/奸,這次偏又晚了一步,不由怒火填胸,運用起異能,直接把手掌化為金屬利刃,朝著那矮胖男人腦後劈過去。
矮胖男人在他們掀簾子時就有所察覺,但是他夙願得償,正在神魂顛倒之時,捨不得起身察看。這時聽到腦後風聲,連忙往旁邊一滾,絲毫不顧及身下的小美人會被這一刀做了替罪羊。
不過徐尚武可不是庸碌之輩,他當即一變招,朝著側面橫削過去。
那個矮胖男人也朝著他扔出一串火球。
徐尚武把大半身體金屬化了,短時間不怕火球灼燒。
而這一次橫砍,那矮胖男人沒有躲過去。
他發出一聲短促的呼叫,脖子氣管被割斷了,發出奇異的聲音,倒了下去。
陸甄儀反應極快,飛快把那大腿根部鮮血淋漓的少女拉起來,把一件衣服往她身上一裹,低聲厲色說:「想要活命,一會兒從那邊偷偷鑽出去,和你爸媽小姨混到別的地鐵站去!快!」
少女茫然看著她,還在流著淚。
「你想不想活了?想不想你爸媽活了?」陸甄儀狠狠說。
少女驚覺過來,抽噎了一聲,就把衣服胡亂穿好,從陸甄儀指的帳篷一角的空隙慢慢爬出去。
陸甄儀欣慰她還挺堅強,自己二人恐怕自身難保,也只能做到這裡了。
這時候已經有兩三人聽到異響掀開簾子沖了進來。
徐尚武早就做好准備,一個人剛探頭就被他迅速砍倒。
另外兩人直接和他打鬥在一起。
陸甄儀當然也不會白站著,她的精神異能迅速朝著一個人攻去,這人不是異能者,精神外殼對於現在的陸甄儀來說要突破完全不難,幾乎瞬間將其抹殺。
在旁人看來,那人就是如中妖法,瞬間倒地不起。
他剛一混亂,也被徐尚武一記掌刃砍死。
徐尚武立刻拉著陸甄儀跑了出來。
地鐵站裡亂成一團。
陸甄儀跟不上他的速度,徐尚武也不敢拉著她狂奔,為難地停了停,看看陸甄儀,臉一紅,說:「不好意思了,陸姐。」
說著把她抱起來繼續跑了起來。
陸甄儀被攔腰扛起來,有點不好意思,但是一想自己要是不好意思,徐尚武會更難堪,努力做出淡定狀。
遠遠看到有些人在人群裡找什麼,看上去有點眼熟。
她卻在飛快地想,到底是躲到別的地鐵站去呢,還是乾脆離開天府市的這個地下王國去地面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