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美食的誘惑

  朦朦朧朧的睡著了,夢中夢到了宋子星,一見是他,二話不說,拔腿就跑,可衣領卻又被他逮到,任她怎麼掙也掙不開,一轉頭就看見宋子星正低頭看著她獰笑,讓她從心底裡恐懼害怕,一低頭赫然發現自己變小了!她怎麼縮小了?她更加害怕,越害怕越想掙扎,她發狂了一樣撲騰著兩隻手臂掙扎,彷彿孩童,手臂也好像變成了翅膀,正急得想哭,就聽床帳外有人道:「小姐,您醒了嗎?」

  花無多驀地睜開眼睛,方才發覺是夢,手從胸口上移開,長出口氣,幸好是夢……見床帳外有丫鬟的身影,又閉上了眼睛,暗惱,她睡得太沉了,竟沒發覺丫鬟何時進了門來,這時,床帳外丫鬟又問道:「小姐,您醒了嗎?」

  花無多回過神來,道:「什麼事?」

  丫鬟道:「小姐,李公子在門外候了許久了,他問小姐,什麼時候能起床?」

  李公子?李赦?問她什麼時候起床?花無多一皺眉,想起昨晚與他之約,便道:「什麼時辰了?」

  丫鬟道:「快未時了。」

  什麼?她一覺竟然睡到了未時,難怪他會來。便道:「請他稍等片刻。」

  「是,小姐。」丫鬟應道。

  丫鬟出去,關上了房門,門外,丫鬟道:「李公子,小姐請您再稍候片刻。」

  「嗯。」門外有人應道。

  花無多聞聲皺眉,他竟然在門外等她起床,這人真麻煩。剛想到這裡,不由得又想到了宋子星,夢魘啊……

  不再多想,花無多忙起了床,一切整理妥當後,方才打開了房門。

  門外,一人正背對著她,迎風而立。

  今天的風有些大,他的頭髮和衣袍被風吹得張牙舞爪,他正抬頭看著院內剛剛開始開花的桂樹,聽見身後有聲,一回頭,微眯起了雙眼。

  花無多向他微笑施禮道:「對不起李公子,我一下子睡過了頭,誤了午時之約,還讓你候了這麼久,對不起。」

  李赦轉過身來,走近,道:「你是故意的?」

  花無多一笑,道:「沒這必要。」

  李赦看著花無多,花無多亦看著李赦,半響,李赦鳳眼微眯,道:「我信你。」

  花無多一挑眉,不以為然道:「無所謂。」

  李赦驀地笑了起來。

  花無多也跟著笑了起來。

  李赦道:「你很有趣。」

  花無多十分謙虛道:「謝謝誇獎。」

  李赦一挑眉,道:「今日,我包下鳳樓,並聘請了江陵最好的十二位廚子為我們做他們最拿手的菜。」

  花無多聞言,一霎那雙眼放出來兩束光,可下一刻似又被她控制住,百般掙扎壓抑一番後,無比正色道:「你真奢侈。」

  李赦一挑眉,卻又聽她道:「不過我喜歡!」

  李赦的嘴角不由自主地翹起,她果然最愛美食。

  這時,公子翌和公子琪還沒起床,想必昨晚喝得太多了,花無多跟著李赦離開,腦袋裡裝滿了美食二字,早把兩個睡懶覺的假哥哥忘了。

  二人從王府西側門而出,說來不巧,他二人剛到側門,就遇到了宋子星及其妹宋子音。

  花無多一見宋子星,想起昨晚之事,心有厭憎,招呼都不打,埋頭就走。

  李赦卻停下來與宋子星和宋子音說話,花無多也不等李赦,自顧向前走,李赦喚她,她裝聽不見,繼續埋頭走,正走著,就聽宋子星道:「李兄知道前晚是誰換了茅廁的指路牌嗎?」

  花無多的腳步變慢。

  李赦道:「宋將軍已經查出是何人所為了?」

  花無多的腳步更慢。

  宋子星點了點頭,道:「害你我二人誤闖女廁之人,我已經查出來了。」

  花無多的腳步極慢。

  二人?怎麼李赦也……不對呀……她明明換回了指路牌。

  「此人是?」李赦問道。

  宋子星沉吟半響,花無多被迫停下腳步,心虛地緩緩轉頭想要去看,可頭剛轉到一半,就聽宋子星道:「就是它。」

  花無多全身一僵,剛想拔腿就跑,卻又強忍了下來,繼續緩緩轉頭去看。這一看,暗嘆,幸好沒跑……

  只見,宋子星正指著一旁大樹上一隻正在抓蝨子的母猴子。

  花無多剛揮落額間冷汗,就看到宋子星手指著猴子卻對她笑看過來,那眼神……驀地讓花無多明白過來,他在暗喻她是那隻母猴子!

  烏龜星……

  花無多的目光陰惻惻地……

  李赦看著樹上認真抓著蝨子的猴子,笑道:「原來是這個畜生搞得鬼。」

  畜生……

  搞的鬼……

  宋子星掃了一眼花無多,咳了咳,似極為隱忍地回道:「是啊。」

  這一刻如果宋子星大笑出聲,花無多很可能受不了刺激,露了底細,但宋子星沒有,幸好沒有。

  李赦從猴子身上收回了目光,先瞥了一眼始終不願過來的花無多,從他所在方向,只看得到花無多的側背面,李赦只見花無多站得筆直,目光看著地面,不知在想著什麼。怕花無多等得不耐煩,當下抱拳對宋子星及宋子音道:「宋將軍,宋小姐,在下今日還有些事,先走一步,告辭。」

  宋子星道:「李兄客氣,請。」

  宋子音也款款施禮道:「李公子慢走。」其聲音溫柔,姿態亦溫柔。

  李赦與宋子星兄妹道別,走向花無多,花無多並不多言,等李赦走上前來,便與他一同離去。

  宋子星與其妹走進了晉王府,並未走出去多遠,宋子音停下腳步轉頭看了看。宋子星嘴角掛著一抹若有若無的笑,見妹妹回頭,便道:「小妹,你喜歡李公子?」

  宋子音笑道:「大哥哪裡話,李公子似乎喜歡吳家妹妹呢。」

  宋子星道:「如果小妹不喜歡李公子,為何一步三回頭?」

  宋子音羞澀笑道:「大哥又取笑小妹了。」

  宋子星笑道:「李赦是有遠見卓識的人,不可小看。」

  宋子音道:「大哥很少誇人呢。」

  宋子星道:「我只是實話實說。」

  宋子音道:「大哥認為吳家妹妹如何?」

  宋子星聞言,一挑眉,不急不緩道:「很麻煩的一個女人。」

  宋子音搖頭失笑道:「雖然她長得不如劉姐姐美麗,但她似乎很引人注目,她……很特別。」

  宋子星笑而不語。

  二人漸行漸遠。

  花無多與李赦一同步行來到鳳樓,李赦個頭很高卻並不魁梧,雖身著錦衣手搖摺扇,卻沒有當下這般公子的風流習氣,反而有種從容優雅,明明一雙鳳眼長得是勾魂奪魄,卻偏偏給人一種陰沉的感覺。

  李赦與南書書院的公子們有些不同,他不張揚,不像是商人,更別提還是巨商。

  花無多一路胡思亂想,並不出聲,他也不出聲。

  路上碰到窮人家的女兒賣身葬母,淒慘無比,一旁還有幾個男子品頭論足言語猥瑣,可花無多只瞥了一眼,就走了,李赦一挑嘴角,隨即跟上,路上又碰到幾個兵丁踢打一個毫無還擊之力的賣菜老頭,花無多看了一眼,皺了一下眉頭,卻仍舊不聞不問,腳步不急不緩地繼續向前走去。李赦見狀,眸中有了更多的笑意。

  鳳樓掌櫃及夥計早在門外等候,遠遠地便見他二人向此走來,忙上前笑臉相迎,招呼著。掌櫃是個矮胖子,留著小鬍鬚,滿臉堆笑,很熱情,卻恰到好處,讓人感覺很舒服。

  花無多與他一同上了二樓,靠坐在椅子上,順著開啟的竹窗向下打量,可見樓下一小片竹林,天色微陰,有風自竹窗吹進來,花無多覺得很舒服。

  他們並沒有等,幾乎是剛坐下去,隨著熱茶之後,精緻的菜餚便陸續端了上來,還有清冽芳香隔著老遠便讓花無多聞得流口水的鳳樓名酒,竹葉青。

  李赦欲為花無多斟酒,花無多收回了盯著酒罈子的目光,鼻端的味道告訴她,這不是昨晚喝過的竹葉青,似乎有哪裡不太一樣,便道:「我不喝酒,只喝茶。」

  李赦聞言挑眉,道:「你昨晚可是喝了一罈子酒都沒有醉。」

  他竟然連這個都知道,花無多暗驚,卻平靜道:「我從不與陌生人一起喝酒,尤其是具有危險性的陌生人。」

  李赦一笑,道:「你說話真直白。」

  花無多道:「謝謝誇獎。」

  李赦又一挑眉,沒再強求,只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抬起了酒杯,在手中轉著,只看不喝,道:「這罈子酒,是我十年前親自釀製並藏與此的,我親手釀製的酒,我只和兩種人喝。」

  他話只說了一半,就不再說下去,明擺著吊花無多胃口。

  花無多昨晚夢見烏龜星,等同於一夜噩夢,今天一大早又被李赦叫醒,非自然醒,氣本就不大順。方才又碰見烏龜星,可謂倒霉一地,烏龜星三言兩語又恰巧把不知情的李赦牽連其中,那句畜生搞的鬼,花無多恐怕一段時間內都會記憶猶新。

  她此刻聽了李赦的話,一聲不吭,那表情明擺著告訴李赦,你願意說就說不願意說就不說。

  李赦這人也怪,見花無多不問,偏也沉得住氣,不多說,只微笑。

  花無多不管這個那個的,她來這裡的目的就是吃美食的,一聽李赦說那酒是自己釀製的,花無多暗自慶倖幸好沒喝,她可不信富家公子能釀出什麼好酒來。看著桌子中央,最為醒目的一道菜,花無多起身拿起勺子打算動手去盛。

  中間那道菜,名叫:翠湖春曉,名字起得雅緻,但實則卻是一個掏空了的大西瓜和一圈大橙子。

  盤子中間是個綠色直立的大西瓜,瓜身雕刻著精美的花紋,瓜皮綠色帶花紋,瓜肉白色映青翠,瓜心已被除去,裡面飄出濃香,聞起來似乎是湯,瓜頂像帽子一樣扣在瓜身上,上面還帶著新鮮的瓜藤,像是鍋蓋的把子,花無多起身,揪氣瓜藤打開了瓜蓋去看,裡面裝著微綢的金黃色湯,看不清是什麼材料,一旁小廝見狀忙上來幫忙,伶俐地拿起西瓜旁擺放的大橙子,打開來,原來橙子也是挖空了的,拿起湯勺,從瓜心裡舀出一勺湯來,放在橙子裡面,放上小勺,遞給了花無多,道:「小姐請用。」

  花無多接過,忙嘗了一口,而後,目瞪口呆。

  花無多怔怔問道:「你花了多少銀子請了這十二位師傅來做這一頓飯?」

  李赦正穩穩接過小廝遞過來的橙子,聞言笑道:「沒花銀子。」

  花無多道:「為什麼?」

  李赦道:「他們都是我自家酒樓裡聘請的師傅,傳個話過去也就來了。」

  花無多微微顫抖,道:「李家在江陵有幾間酒樓?」

  李赦笑道:「不多。」卻並不言明具體有多少家。

  花無多又道:「這鳳樓是你家開的?」

  李赦點了點頭。

  花無多道:「五子居呢?」李赦曾經約她去五子居,但她沒去,此時想起頗有蹊蹺。

  李赦道:「也是。」

  花無多喃喃道:「難怪……」難怪昨晚他會突然出現在鳳樓。

  李赦嘗了一口湯,便放下了手中的勺子和盛湯的橙子皮。

  花無多又道:「從今往後,你什麼時候約我吃飯,我都出來。」言罷又嘗了一口湯,繼而眯起了眼睛,露出十分心滿意足地樣子。

  李赦失笑道:「你不只直白,還很簡單。」

  花無多揚眉一笑,道:「謝謝誇獎。」

  這一頓飯,吃得賓主盡歡,可是,花無多始終沒喝酒,也沒問李赦,是哪兩種人才能喝他釀製的酒。不過,花無多見他喝完酒沒有什麼異狀,暗道,看來,下一次還是可以喝的,那酒,聞著真香。

  花無多本想問李赦昨晚為何也走錯了茅房,但又怕問得突然,李赦起疑,轉念一想也沒什麼,便沒提起。

  吃完這頓飯未時已過,花無多與李赦離開鳳樓,鳳樓掌櫃一路送到大門口,慇勤不減。

  夏季午後微熱,但因天陰,風又大,倒也舒服,花無多臨離開鳳樓時手裡拿了一串葡萄和一個香蕉,邊走邊吃,邊吃邊吐,葡萄皮,葡萄籽,一路都是。李赦在旁偶爾瞥一眼侯爺之女手裡尚未扒皮的香蕉……掃一眼大街,表情有點異樣。街上行人來來往往,凡擦肩而過者無不掃一眼花無多,話說,一個小姐,當街這麼個吃法,還真有點……有辱斯文。

  而這一切,花無多似乎沒看到,自顧吃得津津有味,葡萄尚未吃完,已開始吃香蕉,但即便如此,李赦的步伐依舊不急不緩。

  花無多吃完了香蕉,隨手一扔,尚未走出去五步,就聽身後噗哧,碰,哇呀幾聲,有人當街重重滑到,而後那人開口大罵道:「他奶奶的,是誰扔的香蕉皮!給老子滾出來,老子劈了你!」

  李赦聞言回頭,見一個濃眉大眼長鬍子的大漢剛從地上搖晃著爬起來,他身旁還躺著幾個方才被他一同拉倒的酒醉兵丁,恰是來時,當街毆打菜農的那幾個人,四周百姓見狀怕被連累紛紛躲避,一下子兵丁四周便空了出來。那幾個兵丁喝的醉了,半響爬不起來。

  李赦轉回頭瞥向身旁的花無多,只見她仍不急不緩地走著,手裡提著葡萄,扯下一個,放入嘴裡,咬了一下,眯起了眼睛,似乎葡萄很甜,她由始至終都沒回頭,又是女人,那幾個兵丁自然沒想到是她,花無多和李赦無事人一般越走越遠,花無多吃完了葡萄,扔了葡萄桿,拍了一下身旁李赦的手臂道:「晚膳你也一同請了吧。」

  李赦聞言莞爾,見花無多說此話時,似乎極為自然而又很講道理,不禁露出了一抹笑意,看著身旁眯著的眼睛和嘴角掛著適意笑容的她,心頭不覺為之一熱。

  他們二人已經走遠了。那幾個兵丁方才罵罵咧咧地爬了起來,這時,有個小兵慌慌張張地撥開人群衝了進來,對方才滑到的那個大漢道:「總兵,王爺手令,命倉司速送糧去唐州,命您負責押運,明日啟程。」

  那總管接過手令一看,看到晉王大印,酒已醒了大半,忙提刀而去。眾人隨後。

  離了鳳樓,花無多與李赦同回晉王府,卻在半路,遇到了一群人,真的是一群人啊,個個花枝招展,招蜂引蝶,這群人不是別人,正是南書書院眾位公子及其趾高氣昂的書僮陪侍們。

  公子翌隔著兩條街就看到了花無多,一下子衝了過來,拖過花無多就是一頓訓斥,什麼把大哥急死了,什麼以為她不見了,什麼被人輕薄了,什麼讓他們好找啊,什麼不守婦道了,花無多看著口若懸河的公子翌……呆。

  這一群明擺著上街勾引良家婦女的蜜蜂,難不成是出來找她的?花無多暗道:打死她都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