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赫一想到白沭北平時那麼討厭林晚秋,現在居然在這種地方就對她……他腦子裡那根理智的弦便瞬間崩裂了,平素的理智沉穩,早就不知道拋去了哪裡。
拳頭緊握,骨節繃得發出沉悶聲響,他忍耐著:「你哪裡生出的自信,就憑自己優渥的背景和男人強大的體力?你最清楚,她到底是被逼的還是心甘情願。」
白沭北眸色沉了沉,頎長的身形依舊挺拔沉穩,只是薄唇抿得很緊,微微洩露了他被激怒的事實。
他承認自己對林晚秋是用強的,可是那又怎麼樣?這個女人向來都是口是心非、善於偽裝。高赫不清楚,所以才會一次次被她欺騙。
高赫本來並不想刺激白沭北,為了個女人決裂實在不像他們的作風,可是白沭北這次,真的是太過分。他也從未見過白沭北對誰這麼混蛋過,更不明白他對林晚秋這份渣到骨子裡的恨意究竟從何而來。
白沭北忽然低笑一聲:「在你心裡,她還真是個女神。」
高赫唇角微動,淡然頷首:「是,你永遠看不到她的好。」
他也慶幸,慶幸白沭北一直不知道她的好。
白沭北垂眸看了眼一旁緊張焦慮的萌萌,很多話都說不出口了,只不屑地勾了勾唇角:「但願她別讓你失望。」
高赫皺了皺眉頭,眸光微轉,一眼就看到了安靜立於他身後的林晚秋。
她靜得好像一株毫無存在感的小樹,不知道什麼時候趕來的,又聽到了多少?只是沉默地站在那裡,臉上甚至沒有多餘的表情。
喜,或悲,他完全猜不透。
高赫心臟被狠狠捏了一下,喉嚨發緊,她身上的衣服因為是棉質的,只要稍稍有些褶皺就能看得仔細,那皺皺巴巴的痕跡,他想忽略都辦不到。
一想到之前這房間裡發生過什麼,他腦子就亂得厲害。
萌萌是最先反應過來的,衝過去一把抱住林晚秋,仰著小臉可憐兮兮地望著她:「大姨,妳去衛生間怎麼這麼久?萌萌好無聊。」
林晚秋抬手揉了揉孩子的軟綿綿的髮頂,輕扯唇角:「大姨走錯地方了。」
萌萌撅著小嘴,一臉不相信地又看了眼白沭北:「爸爸也走錯了?」
林晚秋沒看白沭北,自然不知道他此刻的表情是什麼樣的,只是硬著頭皮點頭默認。
萌萌黑漆漆的眼珠來回轉了轉,捂著小嘴偷笑:「爸爸和大姨好笨,居然一起走錯了,以後萌萌來帶路,你們就不會迷路啦。」
因為有了萌萌,氣氛沒有之前那麼焦灼緊張了,只是門口的兩個男人依舊沉默對峙著,誰都不願率先敗下陣來。
林晚秋抱著孩子和白沭北擦肩而過,在高赫身旁微微駐足:「我沒事,別擔心。」
高赫英俊的臉上,那遠遠超出朋友的緊張讓她有些內疚,她從沒想過會有個人這麼關心她,從小到大,她幾乎沒體會過這種窩心的感覺。
高赫複雜地看了她一會,伸手輕輕拂了拂她略略有些凌亂的劉海:「沒事就好,我帶妳來的,要帶妳回去。」
林晚秋抱著孩子的雙臂倏然收緊,不敢再接收他熾熱又別有深意的眼神,高赫太好了,她配不上的。
白沭北看著兩人眸光暗轉,眉心越蹙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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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是林晚秋和高赫先離開的,白沭北帶著萌萌回去的時候,萌萌坐在副駕一直唉聲嘆氣,小大人似地開始給白沭北上課:「老爸你真笨。」
白沭北意外地挑了挑眉,視線依舊落在前方的路況,萌萌接著感嘆道:「我是女孩子,就連我也喜歡高叔叔那樣的。溫柔又體貼,老爸你完敗了。」
白沭北靜默良久,等車子駛出一段距離才開口:「是嗎?那我該怎麼做。」
萌萌這才滿意的一點點數出來:「首先,你不能總是凶巴巴地對待大姨,凶巴巴的會把人嚇壞的。然後你要經常哄著她,像對我一樣,特別特別細心……」
萌萌巴拉巴拉說了一堆,白沭北卻一句也沒聽進去。他腦子裡一直盤旋著高赫帶林晚秋離開時,搭在她肩膀上那礙眼的手臂。
他對林晚秋自然是沒有多喜歡,到現在依舊覺得她心思太深沉,可是考慮到萌萌,還有自己現在的情況,的確只有林晚秋是最適合待在他身邊的。
既然這女人愛演,那麼他配合一下也未嘗不可。
白沭北抽空騰出手,修長的指節覆在孩子髮頂溫柔摩挲:「那爸爸以後對大姨好一點。」
萌萌驚訝地瞪大眼,半晌才高興的拍了拍小手:「真的?老爸總算懂事了。」
「……」
這邊高赫開車送林晚秋回去,車廂裡的氣氛卻沉悶壓抑,誰也沒說話,林晚秋一直微微側著臉看窗外風景,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高赫沉吟片刻,還是忍不住開口:「妳和沭北,究竟怎麼回事?」
這話他以前問過林晚秋的,林晚秋顯然是不願意多說,可是越不說,他心裡就越發的在意。到底是什麼樣的關係那麼諱莫如深,而且很明顯的,白沭北對她的不屑和成見都和過去那些事情有關。
林晚秋這次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思忖良久,默默扭過頭來:「高赫,其實我真的沒有你想的那麼好,他討厭我不是沒理由的,我——」配不上你。
高赫不解地看她一眼,堅定答道:「我自己有判斷力。」
林晚秋抬了抬眼,對他這樣的回應有些意外,隨即彎起唇角微笑:「謝謝你這麼相信我。」
她和萌萌的事不能對任何人說,只能斟酌著回答高赫:「我以前做了一些錯事,而且……也傷害了白先生。」
高赫敏銳地察覺到她對他的稱呼,帶著小心翼翼的恭敬謙卑,這說明他們以前應該不是情侶。而且林晚秋說「做錯事」。
「和顧安寧有關?」
高赫一語中的,林晚秋的臉色唰地白了,她無措的低頭絞著手指,聲音低若蚊鳴:「你也知道顧小姐。」
高赫感覺到她情緒明顯低落下來,握著方向盤的手驀地攥緊,淡然點頭:「只要認識沭北的,都知道顧安寧。安寧是文藝兵,和沭北在文藝匯演時認識的。」
他說完復又看她一眼:「一見鍾情。」
林晚秋沒聽顧安寧說過他們是怎麼認識的,以前還偷偷意淫過很多版本。卻沒想過這一種,白沭北那麼冷淡的男人,也會一眼就愛上哪個女人?
心臟還是不可避免的有些揪痛,她沉默地垂著頭,低聲應道:「顧小姐很漂亮,他們很般配。」
這話是要多少勇氣才能說出口,高赫靜靜看她一眼:「妳喜歡沭北。」
不用再猜測了,他早就在她失落神傷的眸底看到了這些情愫,是他有些遲鈍,到現在才隱約察覺到。
林晚秋用力扣著掌心,不回答也不否認。
她喜歡又有什麼用,只不過是一場無望的暗戀,縱然把真心剖開了放在他面前,他有的也只會是厭惡和嘲諷。
太可悲了。
走錯一步,步步皆錯,她在他面前這輩子都抬不起頭的。
「顧安寧離開,和妳有關?」高赫腦子裡幾乎已經設想出一樁狗血劇,「妳和沭北……一夜情,被她撞見,然後生氣了?」
林晚秋一愣,急忙搖頭:「不是的,不是這樣。」
高赫越發糊塗了,林晚秋支吾著沒法開口,這些事她承諾過不能說的,即使顧安寧不在了,也要對她信守承諾。
「顧小姐離開,和我是有些關係,但是不是你以為的那樣。」她低聲回道,沒敢說的太清楚,白沭北討厭她還有別的原因,不僅僅這麼簡單,但是那個原因正是她不足以對外人道的。
高赫想了想,似乎有些明白了:「顧安寧會氣那麼久?」
都六年了,得多大的事兒才會讓她耿耿於懷這麼長時間?而且這期間杳無音訊。顧安寧他也瞭解一些,這個女人沒那麼複雜,和沭北認識的時候年紀也很小,總是一副單純天真的模樣,不像那麼矯情多事兒的女人。
林晚秋沒再說下去,高赫也不想逼她,只是柔聲安撫道:「誰沒做過錯事,而且我相信妳不是故意的。就算做錯什麼,白沭北這麼對妳……妳早就償清了,晚秋,妳知道他心裡一直有別人,理智一點,他不是妳的良人。」
林晚秋很清楚,比誰都清楚這個事實,可是感情要真能如流水一樣收放自如,這世界上便再也沒有「傻瓜」這個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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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赫把她送到公寓樓下就走了,林晚秋等他的車駛遠,這才重新出了小區門過馬路。馬路對面有家藥店,這次她學乖了,不用讓人提醒。
回家以後進浴室泡了個熱水澡,出來時發現手機上有個未接來電,居然是白沭北打來的。她盯著那個號碼看了一會,不知道為什麼眼眶澀得厲害。
想著高赫對自己說的,他和顧安寧相識的畫面,忽然發現自己從頭到尾都是個小丑。
順勢拿過一旁的事後藥就乾吞了,這種藥聽說一個月只能吃一次,可是她已經顧不了這麼多。將手機上的未接號碼刪除,強制自己不去亂想,把今天偷拍的照片重新找出來拷貝在電腦上。
雖然沒有拍到Aaron和那個女人的正面照,但是側臉和體型還是能辨認出這個人就是他,而且光是之前那些激-情火辣的口-交場景已經足夠有爆點,就算不用她出手,媒體也會自動挖出相關訊息的。
看著那一張張高清晰分辨率的男女交-媾圖,林晚秋腦子裡不合時宜地浮現出更衣室裡自己和白沭北瘋狂的畫面,每想一次都覺得心悸頭痛,在自己深愛的男人心裡,她大概也只是個用來洩-欲的工具而已,這比白沭北以前對她冷嘲熱諷的姿態更讓她心寒。
一旁的手機又開始震動,她嚇了一跳,居然還是白沭北打來的,這男人什麼時候這麼有耐心了。
想來,或許也只有一個可能。
她拿過電話接了起來,克制著心裡起伏澎湃的情緒,一字字清晰道:「白先生,我剛才已經吃過藥了,不必費心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