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秋坐上去水城的大巴,車廂裡悶熱的厲害,諾諾在懷裡已經呼呼大睡了,緊緊貼著她的那小小的柔軟身軀也悶出了一身細汗。她心疼地替孩子抹了抹額頭,微微嘆了口氣。
今天是中秋,可是她卻帶著孩子去了別的城市。
林晚秋忍不住嘆了口氣,想起昨晚白沭北冷言冷語的模樣,心裡還是有些難受。
知夏要加班,沒法回來和她們一起過中秋,這是他們兄妹二十多年來第一次沒在一起過節。林晚秋知道知夏的心思,他決定去水城便是不想拖累她,想離開後讓她徹底地過屬於她一個人的生活。可是每每想起他一個人在陌生的城市打拚,身邊連個照顧他的人都沒有,她心裡還是悶悶地疼。
中秋這個像征團圓的日子就更不能放他一個人了,白沭北家人很多,可是知夏卻只有她一個親人……
林晚秋想著這些,心裡又堅定了不少。
而此時一臉陰沉的白沭北也正開車回白家,每年中秋都得回老宅吃飯是白家的傳統,萌萌率先被白小黎接了回去,他是直接從部隊過去的。
一路飆車,窗外的熱浪蒸的人心浮氣躁,他扯開風紀扣,第四次看向安靜放置在副駕上的手機。
她應該上車了吧?還帶著諾諾,一個人還帶了不少東西……他應該去送她一程的。
心裡忍不住懊惱,卻還在為昨晚那通電話暴躁,他本來準備中秋帶他們母子倆回家,正式介紹她給白家人認識,林晚秋一直沒和白友年見過面,這次是個好機會,他也想趁機和她解開這僵持的局面。
他想的太好,孰料昨晚卻被她給了一個大大的「驚喜」。
自從那次被她識破裝瞎之後,復婚之路便變得遙遙無期了,每次他提起來,她總是有許多理由搪塞過去。白沭北知道這是自己咎由自取,她最討厭謊言和欺騙,他偏偏還撞上了她的雷區。
可是他終究也是個自尊心極強的男人,幾次被拒絕,難免就有些負氣,最不高興的還是因為她太在乎林知夏!
即使知道相依為命的兩個人,感情自然要深厚許多,可是這個男人於他一輩子都有難以言喻的威脅感。
林晚秋為他做了那麼多,簡直都快超過他了。
白沭北煩躁地踩了腳油門,直接朝白家老宅開去,極力克制自己不去多想,卻還是一次次分神。
-
車子剛剛駛進院子,白沭北一眼就看見了白忱正抱著萌萌低頭說些什麼,年輕人嘴角還帶著溫和的笑意,看得出來他此刻沒有半分偽裝。
雖然白忱的母親去世許多年了,老一輩的事也變得越來越模糊,可是白沭北看到白忱還是溫和不起來,雖然他早就默認了這是他兄弟的事實,可是母親的死於他而言還是揮之不去的陰影。
按了喇叭,白忱抬眼看過來,那一閃而逝的陰鬱還是被他看得清清楚楚。
白沭北扯了扯唇角,打了方向盤直接將車泊進車庫,年輕氣盛,終究是難掩那片刻的鋒芒。上次白扯設計他和林晚秋的事兒,現在想想,大概目的就是讓他和白友年翻臉。
他的目的也算達成了,若不是現在和林晚秋離婚了,白友年怕還是要和他冷戰許久。
白沭北打開車門下車,連眼角的餘光都未分給白忱些許,萌萌倒是直接撲了過來,摟著他撒嬌:「爸爸你來啦?」
小丫頭看向他的眼神都帶了幾分同情,白沭北心底就更不是滋味兒了。
白沭北心情不好,回家沒多久又被白友年逼婚了,他知道老頭的心思,他一天不和林晚秋復婚,白友年便一天不死心。
在他眼裡,愛情永遠是最廉價的東西,如果不能換來等同的價值,那麼這愛情便沒有半點意義。
白友年說的越多,白沭北的臉色就越差,林晚秋不是不知道他的處境,卻一點兒也不為他著想,說話便不由帶了些怨氣:「無所謂,我們兄弟沒媽也過的好好的。」
萌萌那些年沒林晚秋,不也和他這麼過來了。
白沭北酸溜溜地想著,可是心裡還是抑鬱,林晚秋當真是一點兒也不在意他的感受?說走就走,連個電話都沒再打過來。
一旁的老二微微挑著眉,看他的眼神滿是揶揄,臉上分明寫了「你是怨夫」四個大字。
白沭北一個眼神瞪回去,對方卻一點也不怵他,還越發惡劣地勾起唇角。
白沭北更加鬱悶,現在全家都在看他好戲,他這輩子算是徹底栽林晚秋手裡了。整個過程白沭北都在走神,腦子裡淨是林晚秋陪知夏過中秋的幻象,最後白友年說的多了,他乾脆藉故發揮,抱了孩子就走。
家裡實在太悶,老頭說來說去就是那些話,尤其還要對著那居心叵測的白忱,他就更沒心思應付。
剛出家門就被萌萌嘲笑:「老爸,你現在真是越來越幼稚了,都是媽媽把你慣壞了。」
小丫頭還捂著嘴偷笑,白沭北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萌萌又戳了戳他胸口:「老爸,你是大男人嘛,要讓著媽媽一些啊。」
白沭北皺著眉頭,須臾,這才伸手刮了刮萌萌的小鼻樑:「鬼靈精。」他望向院裡蔥綠的植被,不由釋然地微笑起來。
-
林晚秋這邊的氣氛也不太好,諾諾一直哭鬧,吵得兩人都沒法安靜過中秋。好在知夏脾氣很好,一直耐心地哄著:「大概是坐車太久,悶壞了,我抱他去陽台透透氣。」
知夏一臉微笑,清俊的面容比以前要深邃沉穩了許多,挺拔的身形立在陽台,光是看背影就是一道美好的風景。
林晚秋看了眼他狹窄的單身公寓,心裡有點發酸,去了廚房繼續收拾東西。
中途好像聽到知夏的手機響了,聊得時間還挺長,林晚秋好奇地往外欠了欠身,可惜看不到知夏的表情,也無法猜測是不是女孩子打來的。
白沭北也沒有打電話過來,林晚秋想了好幾次都沒主動打過,這是兩人重歸於好後第一次鬧彆扭,林晚秋卻不想主動了。
每次都是她主動,也有累的時候。
吃飯的時候諾諾總算安靜了一些,知夏話不多,兩人交流也大多是圍繞著孩子開口,許是說別的怕扯進敏感話題,於是一直小心迴避著。
直到無話可說,屋子裡徹底安靜下來,知夏這才嘆氣道:「不打個電話?你已經看了手機十五次了。」
林晚秋一愣,又有些難為情:「不用,我看時間。」
「是嗎?」知夏微微笑著,歪頭看她一眼,「晚上有煙火,我們一起去看吧。」
林晚秋點了點頭,目光卻再次不自覺地瞟向手機的方向,而知夏看她的眼神也變得意味深長起來。
晚上兩人帶著諾諾去了附近的風車廣場,那裡早就匯聚了不少人,夜幕降臨,周圍到處都是人聲。
「晚秋,我離開的本意是希望你快樂,如果因為我讓你們夫妻不開心,那麼我離開還有什麼意義。」知夏忽然毫無預警地說了這些話,音色在夜晚聽起來磁性低啞。
林晚秋沉默著,微微轉頭看向他:「可是人活一輩子,幸福的概念並不只是愛情,還有親情。」
知夏也側過臉,深邃的五官在夜色中格外立體迷人,他彎了彎唇角,伸手揉她的頭髮:「小丫頭長大了,哥都說不過你了。」
藍色絲絨般的夜空倏地綻放出一朵絢爛煙花,顏色繽紛,好看的讓人移不開眼。林晚秋抬頭看著,諾諾在她懷裡也開心的不住拍著小手,咿咿呀呀地發出嬰兒特有的笑聲。
知夏微微有些白淨的臉頰,在煙火的光暈下看起來有些模糊,聲音卻分外清晰:「兩個人在一起,重要的就是那份真心,其它的又有什麼關係。誰先低頭,誰先主動,只要是為了自己愛的那個人,全都無足輕重起來。」
知夏總是看得比她還要透徹,林晚秋忍不住笑出聲:「將來誰和你在一起,一定很幸福。」
知夏只是淡淡蘊起一抹笑,抬頭看向夜空。
這煙花太過漂亮,周圍的人都在歡呼雀躍,許多年輕人拿了手機拍照,林晚秋只看著天空發呆。
不知道是誰這麼大手筆,林晚秋聽周圍的人議論好像是私人出錢放的煙火,整個過程持續了兩個小時。
等天空重新歸於寧靜,林晚秋這才略帶悵然地看了眼知夏:「走吧。」
知夏卻沒動,嘴角帶笑地指了指身後的天空:「或許還有更好看的呢?」
林晚秋微怔,不由失笑:「你居然喜歡看這個,但是應該沒了吧,大家都往回走呢——」
她話音剛落,天空倏地又炸開一朵瑩白的煙火,全是銀白色,漂亮的好像周圍的世界都染了一層銀光。
林晚秋呆了呆,接著是第二朵、第三朵……
-
黑夜驟然間如白晝一般,她呆立在原地,接著是眼前的人流不知道在何時漸漸散開,而身前的地方出現了熟悉的男人。
他穿了一身黑色西服,高挑的身材格外引人注目。
林晚秋都以為是自己產生的錯覺,直到他走到自己身前,伸手捉住了她的手指:「喜歡嗎?像不像我們第一次見面時,滿是白色的世界。」
林晚秋難以置信地瞪大眼,她沒料到他會突然記起,這麼多年了,她都以為他一點印象都沒有了。
接著白沭北微微靜了片刻,他身後還有紛繁的煙火絢爛開來,這畫面美好的不可思議,林晚秋只覺得自己的心跳都快到好像要爆裂開一樣。
接著只見他單膝跪地,從身後拿出了一枚鑽戒,再抬眼看她時眼神也是明亮誘人的:「我欠你太多,一個婚禮,一句承諾,還有一輩子的幸福。我讓我們的婚姻變得脆弱,讓你裹足不前,這都是我的錯。晚秋,你還願意嫁給我嗎?」
林晚秋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上次白沭北求婚雖然不是真心的,可是那個場面已經讓她感動的無話可說,更何況這次看得出來他花了不少心思,她已經徹底的懵了。
接著周圍的人群忽然好像變魔術似的,每個人手裡都拿出了一支玫瑰,他們臉上帶著祝福的微笑,一個個走向林晚秋,將手裡的花遞進她手裡。
知夏已經把諾諾接到了懷裡,林晚秋臉上的表情完全地滯住了,機械地看著白沭北。
白沭北臉上帶著真摯的笑,英俊的面容沉靜溫柔:「因為你突然要來水城,所以我只好把原先準備的一切都換了地方,費了不少時間,只能先讓你看了兩個小時的煙火。這些人是我在網上找來的,我知道自己以前很壞,讓你沒有信心,所以我在網上求助,希望他們能給我們祝福。」
林晚秋驚的說不出話,她沒想到白沭北居然也會這麼細心。
「晚秋,這麼多人給你信心,這麼多人見證,你願意試著相信我,重新給我機會嗎?」
林晚秋懷裡的玫瑰花已經快要抱不下了,她眼裡噙著泫然欲滴的淚光,咬緊下唇。
白沭北耐心地看著她,林晚秋沉默幾秒,用力點頭。
他也並不知道,這段感情得到回應,於她而言是多麼欣喜的事情。
愛情若是兩情相悅,最是幸福不過。若是愛上一個心有所屬的人,注定是悵然若失的結局,幸好她堅持了,幸好,老天待她不薄。
白沭北起身將她摟進懷裡,夜色下她的表情滿足又甜蜜,眼底卻滿是水汪汪的濕意,模樣誘-惑極了。
他低頭含住她的嘴唇,輕輕吮-吸著:「我還欠你一次洞房,今晚就補償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