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景秀將跟鄧潔婷的對話複述了一遍，說：「兩家反正知根知底，你跟小航平時感情也不錯，我看著也可以試試。」
房間靠北，漆黑的窗外能看到隱隱的山脈。
蘇蒽坐在床邊，撇過頭，將表情掩蓋住，冷淡的說：「算了，不太合適。」
「還沒試過怎麼就不合適呢？」劉景秀不讚成的看著她，「你往外找確定能找到一個各方面比小航還好的人？」
「我沒說哥差，但確實不合適，我從來沒往這方面想過，一直都把他當親哥哥看的。」
「那現在正好可以想想，你鄧姨不提我也沒想過。「
蘇蒽蹙眉，顯得有些煩躁，「你別管了，這不可能。」
劉景秀懷疑的看著她，靜了片刻後，說：「你這麼死心眼難道還想著小辰呢？」
蘇蒽莫名看她一眼，「管他什麼事，你別亂猜了。」
「除了這點我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能讓你拒絕小航的，你給我清醒點，小辰都已經結婚了，難不成……」
「夠了！」蘇蒽猛地打斷她，「媽，這世界不是只有向家兩個男人活著，我也不是在向家吊死了非他們其中一個不可，我還有很多選擇，你就別操心這事了。」
說完謔的起身走了出去。
劉景秀在身後喊：「大晚上的你穿成這樣跑哪去？」
蘇蒽自然跑不遠，她在庭院裡晃悠著。
深夜的向宅並不是一點光都沒有，一路的景觀燈，柔柔的光線照射在方寸之地。
郊區夜間氣溫低的離譜，蘇蒽穿的冬季睡衣多少還是有點抗寒的，只是頭髮沒乾透，風一吹還是冷的厲害。
她抿著嘴看著腳下一步步的走，最後在亭子裡坐了。
不遠處是狗窩，那隻碩大的阿拉斯加看見她很興奮，正呼哧呼哧的低叫著。
蘇蒽撇了它一眼，抬頭看繁星滿天的夜空。
早該想到的，鄧潔婷有這念頭肯定不止一天兩天了。事實上整個向家蘇蒽最忌諱的就是這個女人，遠沒有表面看過去的良善溫和，那些年向辰禮背地裡吃的苦，別人不知道，蘇蒽是再清楚不過。
那時一切也都是為著向一航，她只為自己的兒子不甘和委屈。
那麼現在呢？
次日是除夕，一頓飯過後年就算過完了。
這天葉箏一家又來了，聊天時有意無意的將葉箏往向一航那邊湊。
鄧潔婷含笑看著，也沒過多反應。
「你吃這個。」
蘇蒽扭頭看去，發現葉箏剝了個橘子給向一航，想來這人也是知道向一航右手不方便。
向一航接過來，淡淡的說了聲謝謝，撈手上一會，又放到了茶几上。
這天的時間還很長，蘇蒽枯坐了會覺得很是無聊，站起身準備出去走走。
「蘇蒽！」向一航突然叫她。
聲音有些高，顯得很突兀，不單蘇蒽，連帶其他人都看了過去。
向一航看著她說：「你去哪？」
蘇蒽說：「出去散散步。」
「我跟你一起。」
向一航跟著起身，路過蘇蒽身邊率先往外走，邊說：「走吧。」
蘇蒽站在原地一時沒動。
鄧潔婷笑道：「去吧，散散步也好，免得積食。」
蘇蒽轉向葉箏，說：「葉小姐要一起嗎？」
那個剝了皮的橘子還孤零零的在茶几上呆著。
葉箏掃了眼，最終搖了下頭，「不了，外面挺冷的，我今天穿的有點單薄。」
這是個很有自尊的大家小姐。
外面確實挺冷的，兩人拿了外套，蘇蒽轉眼看到衣架上的銀灰色男士圍巾，下意識就要伸手去拿，半途又猛地頓住，她盯著看了幾秒後將手收了回來。
天氣沒有很好，太陽時有時無，風很大，將蘇蒽及腰的長髮吹亂成一片。
口袋裡沒有備用髮繩，用手攏了幾次無效後蘇蒽開始變得不耐煩。
向一航很有意思的看著她輕笑了下，走過去站到了蘇蒽身後，一手輕輕自前環住她的肩，一手幫著梳理她的頭髮。
兩人的距離很近，近到蘇蒽能聞到向一航身上清幽的淡香，不是香水味，可能是衣服上的洗滌用品，又或者其他什麼。
不難聞，卻讓此刻的蘇蒽很不自在，她試著轉身要避開。
「別動。」向一航低聲說，環著她肩的手加了些力。
蘇蒽盯著眼前向一航帶著黑色皮製手套的右手，最終沒有掙扎。
蘇蒽的頭髮很黑很長，微微有些卷，觸手柔滑。向一航自髮頂緩慢的往下到髮尾，冰涼的指尖偶爾輕觸到蘇蒽耳側的皮膚，那種隨機的觸碰讓向一航的眼神更柔和下去。
「蘇蒽。」他低低的叫了聲。
「嗯？」蘇蒽看不到向一航的表情，只微微側了下頭。
「沒事。」
向一航輕輕撈起一小撮黑髮放到唇邊虔誠的落下一吻，隨後放開人。
他依舊站在蘇蒽身後，近距離的貼著她，說：「就這麼走吧，哥幫你擋著點風。」
蘇蒽覺得彆扭，「不用了。」
向一航按住她的肩，「聽話。」
他們走出向宅，沿河走了一圈。
蘇蒽看著波光粼粼的河面，想起了林雲鋒坐船返家時的大海，同樣是水面，算不算也是種細微的聯繫。
蘇蒽出神了會，突然說：「哥，我明天想出趟門。」
「要去買什麼？」
「不買什麼，想出個遠門。」
向一航望著遠處的目光收了回來，落在了蘇蒽身上，淡聲說：「去哪？」
「去看個人。」
向一航瞬間就想到了那個小攤販，臉上原先的輕鬆放縱就此消失，神色淡漠下來，「去幾天？」
「到時看吧。」
向一航停了腳步，面向河面，遠處有大片的荒野，有飛鳥起落。
「跟秀姨說過了嗎？」
蘇蒽也跟著停了下來，「沒有。」
「你想跟林先生在一起並不容易。」
「我知道。」
向一航扭頭看她，「你知道還要跟他糾纏不清？」
「外在的阻力都不可能成為我放棄他的理由。」
蘇蒽說的很平靜，語氣卻堅決。
向一航喉結鼓動了下，啞聲說：「那什麼是你放棄他的理由。」
「還沒想到。」
向一航沉默下來。
-
第二天蘇蒽起了個大早，整個向宅還靜悄悄的，昨晚大大小小都守了歲，這個點都還在深眠。
她拎了一個旅行包走出去，開車前往動車站。
蘇蒽買了較早的一班車前往林雲鋒所在的城市。
沒有提前告訴林雲鋒，也不曾考慮他是否在家，只是想過去，得過去一趟。
蘇蒽注意著時間，在一個劉景秀可能醒來的時間去了電話，對方得知她悶聲不響的出了遠門，氣的幾乎要罵人。
蘇蒽沒心情聽她在那不斷搬出向家人來，只說：「幾天後我會回去，最近不用聯繫我。」
緊接著掛斷電話，按了靜音放在口袋。
曾經閒聊中蘇蒽知道林雲鋒出生的那個島嶼並沒有什麼知名度，在一個很遠很偏的地方，甚至旅遊業也不發達。
按著上網搜來的攻略蘇蒽到了渡口，人非常的多，裡面有好幾個島，坐船都得從這出發。
隊伍已經排到了大門口，蘇蒽擠進去看了下班次，每天兩班，票已經售完。
蘇蒽臉一黑，有點想罵髒話。
出口停了一群摩的，蘇蒽重新出來就有人抄著濃重鄉音來招攬生意。
蘇蒽扭身避過，招了一輛計程車去了最近的酒店辦理入住。
大老遠趕過來見不到人的感覺實在太不好了，但臨時起意沒有做過規劃的旅途要多些波折也正常。
蘇蒽在酒店點了份外賣，吃到一半時給林雲鋒去了電話。
那邊很快就接了，且背景音十分吵雜。
蘇蒽說：「你在哪？」
林雲鋒報了個地址，蘇蒽吃飯的動作瞬間停住，「你沒在家？」
「嗯，有點事來這找個朋友，過兩天就回去了。」
蘇蒽將筷子一扔，忍不住嘆了口氣。
林雲鋒察覺到她情緒的異樣，說：「怎麼了？」
蘇蒽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你那邊事情很重要？」
「算吧！」
林雲鋒趁著過年有時間特意過來找了劉剛，劉剛是他大學同學，也是曾經的工作夥伴。林雲鋒既然想請他幫忙找私活，自然要親自過來談一談，順便也見見老朋友。
靜了片刻，林雲鋒說：「怎麼了？」
「沒什麼。」蘇蒽開始考慮是要在這等他兩天，還是說去別處逛逛，還是說直接返回。
林雲鋒說：「真的？」
「嗯。」
他跟別人說了幾句話，之後似乎換了個地方，背景音消了下去。林雲鋒的聲音清晰的傳來，說：「我怎麼聽你說話有點不對呢。」
「怎麼不對了？」
「說不出來。」頓了頓，「真的沒什麼？」
「嗯。」蘇蒽並不希望給林雲鋒帶去不必要的麻煩，她想了想，說：「你確定兩天後回家？」
「沒有特殊情況是的。」
「……」蘇蒽說：「還能有特殊情況？」
「保不準，怎麼了？」
蘇蒽又沉默下來。
林雲鋒隱隱有了察覺，他說：「你在哪？」
蘇蒽嘆了口氣。
林雲鋒說：「你來找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