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天時地利人和

走出房門第一件事:銷假。

往年上了仙魔戰場的,大約有一半是不能平安回來的,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不過去了試煉,但凡是全須全尾的回來了,學院一般也會很人道的給予一兩個月的休息時間---一張一弛,文武之道,在試煉場上萬一出了什麼心理上的問題,精神上的問題,甚至有些女修為了活下來跟男修XXOO之後需要點時間去平復各種debuff,總之都是需要時間去癒合傷口的。

宿琰一路護著她一起去銷假,兩人一路上交頭接耳言笑晏晏,艷陽之下,林紫葉笑顏如花,站在宿琰身邊耀眼的出眾,瞧在旁人眼中,全無半點他們想像中的頹廢倦怠容色,不單單沒有殺戮後遺症,好像……也是找不出半點情傷的痕跡。

這,正常麼?還是說,她不過是在強自支撐?

張揚的逛了一整圈,再去了教導處報備她突破了準備升班,這個消息一傳出,一下子就在林紫葉原本的築基班裡頭造成了轟動的效果:這不科學!!我們都還沒突破,她之前各種BCD的成績,在班裡頭差點就要被踢出學校去,她竟然突破了?

暗暗的,就有不少人猜測她是在修煉場上尋到了難得的機緣---若非如此,如何能只是出去逛上一圈,變化就如天差地別?從以前的吊車尾,一下子跑到了他們所有人的前面去,而入了金丹期,從此才能真正算得上是修士,這就已經是天差地別了。甚至可以說,從此,或許就是兩種人生。

人的心態有時候是很奇怪的,一個一直高高在上的人繼續他的高高在上,或許就不會惹人妒忌,也不會被眾人一頓掐,而一個以前不如自己的人卻忽然迎頭趕上,把自己拋在了身後,這就是一件叫人覺得非常憋屈的事情了,而且,必然引發人內心最深處的陰暗面。

如今的林紫葉,所面臨的正是這麼一種情況----如果不是她擔著所謂「棄婦」的名頭,只怕所引來的羨慕嫉妒恨和流言蜚語會比現在更多。

如今還好些,到底是有不少人同情她被好姐妹搶了男人,可那一雙雙眼裡頭對她突破的妒忌,其中種種惡念,卻還是騙不了人的。如今再看著宿琰在她身邊寸步不離,更有人惡意揣測著,她的修為能突破的這麼快,是不是因為她走了捷徑,攀上了雙修的高枝兒。

去做了升班的報備,林紫葉回了之前的班裡去和同學們道別,她之前的同桌阿兩仗著自己和她相熟,眼神閃爍,不無妒忌的試探著說道:「紫葉,你以後就是學校裡頭的精英了,我近來也覺得自己臨近突破境界,真希望日後還能和你在進階班再見。紫葉啊,瞧在咱們相識一場,也算是相熟的份上,你給我們說說,春水訣要突破境界都有什麼要求吧,也給咱們參考參考啊?」

林紫葉瞧著她微微一笑,唇角微微一勾,隱約略帶了幾分淡淡的嘲諷:「阿兩,我好像一直忘記說了……我早就轉了主修,如今我所習的功法,並非春水訣,而是,無情道!」無情道這三個字,幾乎像是一顆炸彈,炸的一堆人猝不及防。

班裡頭立時一片「嗡嗡」之聲大作,誰也沒料想到,她這一突破,一重回校內,公開的就是這麼一個具有爆炸性感覺的消息。

無情道,但凡修者必然漸漸無情無愛,棄絕六親,淡看世情。這是學院裡頭對於無情之道功法的共同意見。

不過這麼一來,她的突破也就成了順理成章---有什麼比在情愛之事上栽了個大跟頭更能突破境界的呢?

「哦」,原來如此……旁人的眼底立時少了幾分妒忌神色。嘛,這種突破,雖然也是好運,不過這種好運我們就羨慕不來了。

想必她如今還能微笑,看上去還容光煥發,是因為她開始看破了的緣故吧?

只是無情之道的修煉,其中心魔甚多,成功者寥寥。她如今雖然「好運」的因為情傷而突破,之後的境界,就未必有此簡單了。嗯,實在也沒什麼好羨慕嫉妒恨的了,畢竟這條路,咱們正常人是走不來的。

聞言,阿兩輕輕「咿」了一聲,說了一句「抱歉」,微微低了頭。

對於一個芳華正茂的女修來說,棄情絕愛,即使是能最後成就大道,實在也並不是他們的所求。

對於林紫葉來說,這一切的反應,都在她的算計之中。

她並不是怕事,只是旁人若是一直給她下絆子的話,見招拆招也實在是件麻煩的事兒,能輕輕鬆鬆的就讓這件事情過去,稍稍用些小手腕,她並不排斥。何況她說的也是實話,唯一瞞了沒有說出口的,不過就是她「何時」才轉的主修這個話題而已。

林紫葉眼眸一轉,在班裡環視了一圈,輕輕開口:「對了,和我一起回來的靈素呢?怎麼沒瞧見她?她這會兒不是該在班裡麼?」

好戲來了!!

喂喂,這是前女友對陣現任女友的戲碼麼?

靈素咧?靈素在哪裡?

一堆人看了半天,靈素的確不在啊。

好事者急急去喊了靈素過來:八卦人人愛嘛!看大戲絕對是喜聞樂見啊!

聽聞得差不多一個月沒在學校裡頭出現的林紫葉這會兒來了班裡告別,靈素秀麗的小臉一片雪白。

她自然記得,自己和林姐姐的上一次交談,在當時那個情景之下,她說過什麼樣的對白。

正是因為這個,她一直沒有答應真正和寧熙景在一起,其中雖然也有雙重偷情造成的快感,可是也有一部分,是因為覺得只要自己沒有真正答應寧熙景,那麼就不算背叛了林姐姐,也不算背叛了天哥。

靈素細白的貝齒深深咬入嘴唇,將她的下唇咬的幾乎要出血,這一刻,她心裡忽然浮起了一個念頭:如果林姐姐喜歡的不是寧熙景就好了,或者,如果,林姐姐不是一個這麼好的人,那就好了。她不想背叛,不想背負這麼沉重的架子,如果她才是被背叛的那個人,如果其實並不是她負了林姐姐而是林姐姐負了她……

瞧著她的臉色不安,眉目之間瑟縮一片,寧熙景輕輕伸出手去,捉住了她的小手,將那一雙雪白如玉一般的小手輕輕放在唇邊一吻,攬住了她的肩膀憐惜的安慰道:「素素,不要怕,我們去和她說清楚吧。其實我對她的照顧,從頭到尾都是因為她表哥的托付,她如果想多了,那是她自己的問題,素素,你從頭到尾都沒有錯。」

靈素輕輕搖了搖頭,怔怔的說道:「不,熙景,你不明白的……」

*****

眾人所期待的前女友和現任女友打架的事情並沒有發生。

靈素和寧熙景並肩而來,站在林紫葉面前勉強的扯出了一抹楚楚可憐的笑容:「林姐姐,我……」

林紫葉婉然一笑,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素素,我也祝福你和寧客座,什麼都不必說了。」

她這會兒的祝福,可就是誠心誠意的了。

甚至不容靈素辯駁什麼,林紫葉續道:「愛情來去身不由己,我自己也是過來人,自然能夠明白你的感觸,你若以為我會計較,那就真正不瞭解我,當不得我的知己了。」

靈素猛然抬頭,眉目之間透出了深深的感激:這些日子,她在校內的生活舉步維艱。即使有寧熙景罩著,可是他到底是個男人,還是客座老師,有些暗處的小針對,暗處的排擠和冷落,卻是以他的身份地位都沒有辦法幫到她的。

林紫葉的這一番話,正正戳到了她的心坎上,其實她心裡也是這麼想的:她只是愛上了一個不應該愛的男人,除了這個,她到底有什麼錯?

靈素淚盈於睫。

林紫葉強壓住心底的厭惡,輕輕拉起了她的手:「對了,素素,我最近剛剛突破境界,心有所動,想著去做一些任務,四處遊歷一下,素素你可要和我同行?」精靈的眸子轉了轉,瞟了一眼四周瞧著他們如此融洽覺得不可思議的同學,林紫葉語有深意,「流言紛紛,但清者自清,濁者自濁,不需多加辯駁。謠言止於智者,甚或日子有功,慢慢總會平靜下去,等到你我歸來之日,到時自然不必再為此多操心了。」

她的這一番話,靈素聽明白了她的潛台詞。

眼淚差一點點忍不住就要掉下來:林姐姐剛剛上過戰場,論戰鬥經驗,其實是不必再出去遊歷走動的,只需要好好積累,等到境界穩固了,快要突破的臨界點,一般才會去進行大量的戰鬥來磨礪自己的心境。

她心裡明白,林紫葉之所以會說這麼一段話,其實是因為,她擔心她如今在學校裡的處境,怕她被人欺負,處處都是在為她著想。

內疚之心越來越重,只是內心的另外一個角落,卻竟還隱隱約約有著這樣的念頭:林姐姐你為什麼不罵我,不打我,偏偏這樣溫柔的善解人意,這要我如何償還?你要是個壞人,該多好呢。不不不,我不是希望你是個壞人……我只是希望,你不要這樣溫柔無缺,好羨慕你啊林姐姐……

瞧著她的神態,林紫葉暗中彎一彎唇,知道自己的佈局,已經圓上了最後一環。

此去毒龍潭,事情應當已經離她所希望的,□不離十。

先前的「刷副本」考察,為的是佔有地利,而如今的這一番從頭到尾的話和作態,為的,卻是人和。

既有地利,復有人和,三有其二,只要天時不差太多,事情必諧。而天時……從始至終都在靈素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