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4 章
戮仙陣(1)

事實上一直等到站在了合歡宗後山禁地設置的大陣面前,林紫葉這才明白,為什麼阿潛要耗費精元,為她詳加測算了。

而這個理由,要從陣法本身說起。

修真界的陣法分為三種:困陣,迷陣,殺陣。

顧名思義,困陣無非是將來人困在當地,迷陣講究迷心,而殺陣,往往殺氣極重,一個不好就會隕落在內。

依林紫葉對原著的瞭解,靈素當年在書中遇到過的多半是困陣,若不破陣,結果也無非就是被困住一段時間,給一點時間總能出的去,但是如今在她面前的,卻是三陣結合,甚至殺氣滿溢,其中真假,讓人極難分辨---如果一步走錯,可能就是神魂永遠被困於陣中,成為陣勢的一個部分了。

「這種陣法……」她皺起了眉頭,對容離以神識相溝通,「很難破啊!」

「此陣名為天罡戮神陣,厲害非常,殺困迷三陣一體,甚至反覆交錯,甚至可能引起時光凍結,時空錯亂,號稱就連仙人若是不知生門所在,只怕也要隕落其中,立下這種陣勢,凶險可見一斑。」容離淡淡的開口,彷彿完全不知道他說的話對別人來說可能是很大的打擊,只是平靜的鼓勵了她一句,「不過你既然走到了這裡,切切不可想著回頭。」

「不錯。」林紫葉點了點頭,眉目堅毅,完全沒有被他先前的話所嚇倒,這樣的態度,倒是叫容離暗中多了幾分信心,「我的確沒有回頭路可走。」

有人為了自己已經付出了這麼多,而自己怎可輕易辜負那些對自己真正關心的人的好意?

就算眼前再多迷霧,當一力破之!

容離指點著她從正面進入,聲音平穩:「左五上三,右二下九……」一步一步往前挪,而她面前,很快的就出現了陣勢真正的正門。

「這裡就是殺門。」容離的聲音裡也帶上了一絲擔憂,「進與不進,你自己選擇。」

林紫葉一聲不吭,緊了緊腰間飛劍,她已經大步邁出,絲毫都沒有耽擱,而濃霧之中,景色陡轉,這一步,已經是咫尺天涯,此身已入陣法之中。

眼前的光線在她跨入陣勢的瞬間全部消失,眼前只餘下了一片的黯黑,完完全全的伸手不見五指,林紫葉猝不及防之下,呼吸立時粗重了幾分。

什麼都看不到了!

她死死咬住了下唇,幾乎是將自己的下唇都給咬出了血,手指胡亂抓著,直到抓住了乾坤袋,在黑暗裡差一點就把裡面的東西抖了一地,她這才顫抖著摀住了臉,在瞬間只覺得無助了起來。

怎麼會這樣!

想不到這陣勢的第一步,就是隱藏了所有的光線,逼著她面對深沉的一片黑暗。

而黑暗本身,即使不加其他任何的機關,卻是直指人心最深處無法面對的恐懼,她自己明白的,或許在這世界上,對她來說最可怕的,就是看不見!她現在甚至根本猜不到自己要面對的是什麼,也根本不知該如何應對。

……戮神陣,這陣勢本身就是針對來人的弱點而設,其中種種佈置,直指的就是人性當中即使是成了仙都無法拋棄的軟弱面,而這一關……對她來說大概是她穿入此世,最難面對的關卡。

因為她,有幽閉恐懼症。這個是現代的時候遺留下來的問題,對光線的依賴,造成了她如今處境上的艱難。

於是在這一刻,只是簡單控制著自己的手不要顫抖,控制著自己的嘴巴不要尖叫出來就已經花費了她所有的自制力,偏偏在一片茫茫黑暗之中,寂靜如鬼蜮,靜的她甚至只能聽見自己的上下齒在可憐可悲的格格作響:這許多年來,這還是第一次!如此可悲,如此可鄙,如此脆弱!

面對的甚至不是生死,只是簡簡單單的……黑暗。

最簡單的最可怕,與這種直指本源的力量相比,以前她遇到過的其他的招數,反而沒有那麼直接的作用於道心。

如今即使是反覆的告訴自己不要怕不要怕,但是她自己也知道,就連自己的道心,現在也在瘋狂的打著顫---她現在根本想不到如何破陣,她唯一能想的,只有如何面對她自己!

「容離,容離……」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幾乎是帶著瘋狂的溝通著神念,偏偏在她幾乎是有些歇斯底里的喊叫聲中,容離卻根本沒有任何反應。

林紫葉這時候才明白了過來:這個陣法,應該就是三陣之中的困了。

不過戮仙陣的可怖之處也正在此處,這裡不單單是不讓她溝通自己的神念,更是隔絕了所有的光線,這其中,應該還有迷陣參合在內,而殺陣,怕也是藏在黑暗之中的某個角落裡。

三陣變幻合一,其中有大恐怖啊。

如果她不能平靜下來,不能夠克服自己的問題,那麼今日,就是她隕落之期!

臉上劃過一道慘笑:容離啊容離,你們兩個,幫了我這麼多,會不會想得到,就是一個黑暗,可能就會讓我死在這裡?

在找到出去的路之前,她必須得先做到一件事,在黑暗之中,行動如白晝。

而這中間,必須要克服的,就是自身的恐懼。

深深吸了一口氣,不停的自我催眠,林紫葉這一刻,逼著自己在無可奈何之中,面對她在現代時候遺留下來的問題---幽閉恐懼症。

她的神念之中,容離靜靜的看著這一幕,臉上也有著幾分緊張。

其實阿潛那次測算完畢,它當時耗費神念,得出來的卻並不是太好的結果。

卦象當中顯示的完全是死中求活,九死一生之局,而偏偏,如果不來,她的未來,就是一個死局!

阿潛當時冷汗涔涔而下,滿臉的焦灼,它甚至不顧他的反對,用足力氣再做了第二次的測算。

容離知道的,它是在找,這卦象當中顯示的生門。

這一處大陣,容離以前在合歡宗偷學的時候就不小心陷入過。

但是他當年無法面對自己的心魔,於是根本沒有更進一層,只如今看著林紫葉在其中的掙扎,容離的臉上也透出了幾分感慨:果然,以他當時的心境,幸好是沒有太多的貪慾,否則的話只怕就是陷在最外頭的一層,他也走不出去。

阿潛耗盡心力,這才找到了這個方向,才是最簡單的一道關卡,最重要的是,只要過了這關,前面就是一馬平川,一片坦途!

可是她真的能過的了這關麼?

在失去了所有道法和眼目的幫助之後,她還能夠持守住自己的本心麼?

看著她緩緩閉上了完全看不見東西的眼睛,然後就地慢慢盤膝坐下,容離終於吐出了腹中憋著的一股濁氣:好在,她最終還是冷靜下來了。

還好,還好。

***

眼睛看不見,到底是為什麼呢?

林紫葉已經試過,在這個大陣之中,隔絕的應該是所有的光線。

因為她即使是平靜下來之後,打開了自己本身能夠發出光線的法器,試圖破除黑暗的詛咒,但她還是什麼都看不到---在這個陣勢當中,真的是一絲光都沒有。

可是她把手指伸到那法器上,卻還能感覺到它本身散發出的熱量。顯然這法器是在起作用的,只是此處的陣勢,隔絕了肉眼能夠看到光線的可能性。

儘管不知道這處陣勢當年的布設者是怎麼做到這一點的,但是林紫葉卻已經慢慢的平靜了下來,不再像最開始時候那樣驚慌失措。

黑暗之中,其他的靈覺卻都變得愈發敏銳起來。

她並沒有盲目的伸出手去探路---畢竟這裡是戮仙陣,誰知道有什麼凶險藏在這一片黑暗之中?相反的,沉思片刻之中,她開始嗅聞著,側耳傾聽著黑暗之中的所有---一片寂靜裡,卻彷彿從前方深處,隱隱傳來一縷帶著旖旎的花香。

就在那縷若隱若現的香味傳入腦海的那一刻,林紫葉忽然抽身拔劍,在無邊暗色裡一劍斬出---那香味已經近在咫尺,彷彿有什麼,已經走到了她的眼前!

她毫不猶豫的一劍斬落,令人驚艷的劍光彷彿劃破了陣勢之中死一樣的沉寂,卻終究無法劃破陣中的捆縛,只是聽得身前「噹啷」一聲,那在黑暗之中屏息靜氣的敵手,竟然也拔出了劍,一聲不吭的正面迎上了她!

乒乒乓乓之聲一下下在她面前響起,林紫葉左右搖晃著身軀,閃躲著面前黑暗中一*衝到她身前的敵手。

果然,黑暗之中有大恐怖。

此處的敵人,彷彿完全能夠猜到她的下一步,竟是將她全部的動作一一封死,幾乎連一點機會都沒有給她留。

無法溝通容離和惡蛟,無法溝通自己的法寶,而對方好像對她瞭如指掌,她偏偏有目盲,十分修為只能發揮出五六分,眼見情勢危急,林紫葉一個踉蹌,手臂上一時之間竟是狠狠中了一劍!

她的心念急轉:身上有香味,是什麼,能在戮仙陣中存活這麼久?

而且這種香味很淡很淡,她甚至隱約有點熟悉感……

林紫葉的神色忽然一凜:她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