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裡的敵手,看不見的攻擊,每一下出招,都像是刀尖上的舞蹈---林紫葉心裡知道,這麼下去有敗無勝,畢竟誰能夠打得過全知全能的對手?
每一步都被對方提早預測到,每一劍都像是把自己送到對方的手下去,每一下,都震得她胸口發痛,悶悶的像是要吐血!
元嬰期,靈力也並非滔滔不絕---偏偏對方卻好像毫無弱點,也是,這個空間應該是對方的主場,而黑暗,就是它最好的遮掩!
黑暗……黑暗……
戮仙陣,果然難闖啊!
心知如此下去等靈力耗竭再無倖免,倒不如趁著現在還有三四分力氣,信自己的判斷一把,拿最後的這幾分力氣爆發一下,試試能否找出一條生路來!
賭一把!輸,就是死。贏,尚有一線生機。
林紫葉腦子裡想著「往左碰」,果然便將身體偏轉,重重往左邊,正正撞上了對手的劍尖!
尖銳的刺痛湧上心頭,待得對手抽回了劍柄,她的左肩已經因為疼痛而顫抖著,想必已經是血染半身。
心中一凜:果然,對方是要置她於死地的。這東西絕對無情,也絕對只是這空間的造物。
只是當疼痛泛上心頭,此刻與它此刻一同回歸的,卻是先前因著黑暗而失去了的清明。
這樣的疼,同時也提醒著她「自我」的存在,或許在黑暗裡的確什麼都看不見,可當她閉上眼,讓身體去主宰動作,本能控制肉體,雙手彷彿是有了自己靈魂一般的開始動作起來,這一刻,再無恐懼,也沒有了任何的畏縮。
當她不再用腦子思考,這一刻,對面的敵手,卻好像中邪一般的動作緩慢了下來。
黑暗之中,林紫葉的嘴角緩緩勾起了一抹冰冷的笑:果然,如同自己所想的一樣!
她放空了大腦,沒有如同先前一樣去想自己要出何招做何動作,在這一下一下的格擋招架裡,對面的敵人越來越弱,最後招數混亂,林紫葉雙手狠狠使力往左劈下,腦子裡卻想著「往右往右」,而這集中了她所有靈力的最後一擊,終於斬破了這一片毫無光芒的空間。
光線回到了眼前。
光明回歸,黑暗退散。
縱然如此,之前失去視線的那種感覺,卻還深深印在她的腦海之中。當時那種自然而然的,任由身體自行動作的流暢感,也還彷彿殘留在身體的某個角落裡。
林紫葉不及細細體悟,已經歸劍回鞘,目光隨意四處一掃,已經對自己身處的這處「殺陣」有了瞭解:舉目四望,四面都是她自己的影子,她所處的,是一處四面如鏡的空間。
而她先前擊敗的敵手,如今正躺在反射出光輝的地面上:身形很熟悉。
或許應該說,是再熟悉不過了。
走過去有些小心翼翼的將那個「人」翻過來一看,即使已經有了預感,她依舊是瞳孔狠狠一縮:果然,地上躺著的,就是她自己!
心裡頭一陣波動,林紫葉只覺得嘴角抽抽:看著「自己」的屍體,這感覺真是……相當複雜呢。
一直到了這一刻,林紫葉這才放鬆了下來,揉了揉自己的額角。
還好自己按著自己的判斷賭了一把。
的確冒險了一點,但是若非如此,誰又能想得到,這個殺陣所模擬的對手,竟然會是自己呢。
而黑暗,就是遮掩敵方最好的方式,偏偏自己本身對黑暗又倍加恐懼,倒以為這就是空間設下的最大阻礙了。
這一處空間相當的可怕,所模擬出來的自己竟然能知道自己心中所有的想法。
將自己的出招全部克制,就連修為,也和自己是一模一樣。
她四周環視一圈,心裡隱隱多了幾分陰霾:鏡面,代表的就是這個意思麼?四處的鏡面,上下的鏡面……
這次過關極為凶險,若不是因著這一處空間的模擬實在過分準確,讓自己嗅到自己身上常年慣用的那一種淡香,她極為熟悉的,常年所用的如冰水一般清冽的,卻具有個人風格的香料味道,她絕不可能逼著自己下這樣一個賭注,以自殘為代價,打贏了這一仗。
想要贏,自然要付代價。
好在,她贏了!
也等到這一刻,她才來得及低頭去看自己的肩膀:那一處的鮮血緩緩外流,將整個肩頭都染紅了一整片。
稍稍放鬆了一點才感覺一陣疼痛襲上心頭,齜牙咧嘴的抽了一口氣,她再一次呼喚了容離:默,依舊是「對方無應答」。
封神圖的測算暫時也是指望不上了的,這一處空間相當的詭異,能倚靠的,除了自身的實力和判斷之外,就沒有其他了。
好在還沒狠到不讓她吃藥,至少乾坤袋還能打的開,林紫葉抽著嘴角給自己做了緊急護理,又拿了一顆回靈丹塞進嘴裡,也不管面前就躺著一個詭異的「屍體」,還是跟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屍體---話說修真界人士果然都是藝高人膽大麼?她甚至還在原地坐下,打坐了片刻,恢復了七八分靈力,這時候才稍稍有了少許的安全感。
當她再一次睜開眼睛,卻怔了一下:屍體消失了!
次奧!!!
……拍恐怖片麼?
林紫葉古怪的糾結了一下,勉強忽略了從心底深處泛起的寒涼和懼意,站起身來沿著四處的鏡面溜躂了一圈,甚至還在牆壁上拍拍打打了一圈,更糾結的發現來了:找不到出口。
四處都是鏡子,能清晰的看見鏡子當中的自己,還有這個空落落的空間。
沒錯,這裡除了自己之外,就是一處極為狹小的,封閉的空間,什麼都沒有。
那麼,自己的身體,又是怎麼消失的呢?
先前雖然是在打坐,林紫葉卻知道因為所處的環境看似平靜,實則只怕是殺機四伏,而自己並沒有完全沉浸,反而始終是豎著耳朵,分著三分心神警戒的。
她相信自己的耳力,正因為如此,她非常確定,「屍體」的消失,並沒有發出一絲一毫的聲響,否則,她絕對會立刻醒過來的。
但是她摸過那具肉體,還帶著溫熱的,帶著微微香味和彈性的肌膚。
她也很確定,自己所觸到的,都是真實。
就因為這樣,這種憑空消失本身就愈發顯得帶上了十分詭異的味道,不過她也同時發現了問題:事實上這也就意味著,在這個空間之中,必然是有別的出口,只是自己暫時找不到罷了。
否則,人不知從何而入,也不知如何消失。
只有弄明白了這個問題,自己才能從這個空間裡脫出去。
她站起身來,再一次的細細檢查了一番。
四壁十分光滑,就連每一處的連接處,都找不出一絲一毫的裂隙,而似乎每一個鏡中的影子,也都和自己一模一樣,她想了很久,也實在是找不到任何的破綻。
當然,也找不到出口。
如果說先前模擬出完全一樣的自己是殺陣和幻陣的綜合的話,那麼現在的這個謎題,應該就是幻陣和困陣的結合了。
只是自己,一時之間還想不透這之間的關聯而已。
始終關注著她的一舉一動的容離忽然覺得自己的肩膀處被什麼摩擦過去,一看,是惡蛟已經懶洋洋的將尾巴蹭了上來。
這懶貨顯然是睡醒了,一臉的倦怠慵懶,它看了一眼外頭---這兩隻比林紫葉清楚的很究竟是什麼情況,只是他們根本提醒不到林紫葉而已。
聯繫不上她。
其實這一點,既是破綻,是提醒,卻也是這個陣勢本身,最難看破的一環。
像他們這樣知道內情,要破陣很簡單,但是關鍵其實是在於,她能不能夠看明白,這其中的真相?
或者,如果她隱約猜到了真實,她究竟有那沒有那個膽量,去做下這一個決定?
畢竟,真相太匪夷所思。
這也是為什麼,曾經有無數人曾經隕落在這陣勢之中的原因了。
戮仙戮仙,並非虛言啊。
這可是,連仙人都可能會隕落於此的大陣。
即使它已經耗費神魂為她測算出了最簡單的一條路,破掉這一關,前面就再無任何阻礙,但看著她現在的困難,惡蛟醜陋的臉上卻還是難得的露出了一抹擔憂。
偏頭瞧了它一眼,容離的狐狸臉上卻露出了一抹笑容,他開口笑道:「別擔心,九死一生,最少還有一條生路,不是麼?」
阿潛歎息了一聲。
它的眼眸之中忽然閃現出了一抹決意:事實上,這一關,只要付出一條性命,就必然能過。
如果真的到了關鍵時刻……自然也是有作弊的方法的。
如果她隕落在此,就連他們,作為器靈和契約獸,容離依舊要死……而它,又豈能獨活?
蛟龍的耳朵忽然一疼,被容離狠狠捏住又轉了兩圈:「有些心思,想也不要想!你就這麼不相信她?剛才那一關過的這麼簡單,難道還不足以讓你信任她?」
阿潛低了頭,囁嚅:「我只是……」這些日子的朝夕相處,讓他們再瞞不了對方任何心思。
這一刻,它的心頭忽然湧上了層層的喜悅:對容離來說,它現在,是不是也是特別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