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6 章
戮仙陣(3)

被困在鏡面空間之中,只有她一個人。

儘管現在已經有了光線,但是這種極度的寂靜,卻依舊叫人覺得心中發寒,這種極度的寂靜,更是可能會逼瘋一個人。

來個什麼都好,甚至哪怕來個鬼,能排解一下這一刻的寂寞也都好。

林紫葉已經快要發瘋了。

時間的流逝無聲無息,而她已經在極度的寂寞之中,親手翻查過了這個空間的每一個角落---鏡面打不破,用她手中的法器甚至都傷不了分毫。

她算不清楚已經過去了多久,她只知道,自己已經從最開始的信心滿滿----堅信著這裡必然有出路,到後來的自我懷疑,再到最後的絕望。

至少已經幾個月了吧。找不到出路,找不到……或許這裡,根本就沒有出路。這可能就是一個死局。

她開始自己跟自己說話,手舞足蹈幾乎是精神分裂的前奏,如果不是因為到了元嬰可以辟榖,她只怕這會兒已經餓死了也說不定。

親手翻查過了這個狹小空間之中的每一處,在寂寞的瘋狂裡就連一點點的縫隙都沒有放過,林紫葉現如今非常肯定自己這段時間努力之後的判斷:這是一處密室,沒有出口,沒有出路,沒有密道。

她甚至開始懷疑,自己和自己拷貝體的交手是不是自己的臆想,那個屍體是不是從來也沒有出現過,其實根本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想像出來的---是因為極度的寂寞和空虛而自己擬造出來的。

當她已經開始出現自言自語的這種精分症狀之時,時間已經不知道流逝了多久。

林紫葉勉力提起了最後的一點精神,她跌坐在地,開始從頭分析這整一件事。

事實上,自從入了這處戮仙陣之後,很多事情就處處透著詭異。

其一是她溝通不了自己的法器。

而黑暗之中的對手是自己的拷貝體,能看破自己的一言一行,修為和自己一模一樣,但是一樣都不能使用封神圖,也沒有靈獸。

然後自己打贏了,對手卻在密閉空間之中憑空消失,倏然不見。

再檢查,非常肯定的是,這裡並沒有出口。

排除掉不應該計入考量的靈異,按照「科學」的方式去推斷,她現在只能得出一個她不能確認的答案。

抬頭看著鏡中的自己---依舊容顏如花,林紫葉苦笑了一笑,緊緊閉上了雙眼。

應該沒有別的可能了。

抬手摸了摸鏡中自己依舊明艷照人的容顏,林紫葉伸手入乾坤袋中,拔出了一把鋒銳法器,抵上了自己的脖頸。

絕大的賭注。

即使是元嬰修士,無端端放棄自己的肉體,也是會修為大損,要重修上百年,才能恢復元氣的。而且如果自己的估算是錯誤的話,那麼即使殺了自己也是出不去的---密閉空間,密閉的不僅僅是肉身,圈禁的也包括神魂元嬰在內。

而且神魂比肉身更加脆弱,如果自己猜錯了,元嬰出體,無遮無攔之下,被亂風一吹,那麼必死無疑。

可是現在,還有別的選擇麼?她心知寂寞能殺人,再拖下去,只怕自己就連自殺的勇氣都沒有了。與其那樣,還不如拚力一搏。她苦笑一下,彎了彎唇間,站起身來,額頭抵上了鏡中自己的額頭,另外一隻手上用了大力。

***

鏡面世界中的林紫葉將法器抵上脖頸,鮮血蹦出神魂出竅的瞬間,真實世界之中,她的神魂終於碰到了自己的身體。

提心吊膽的看到了此時,惡蛟和容離這才深深長出了一口氣,即使是原本裝作不在乎的狐狸,這會兒才放下了提在半空中一直沒放下的那顆心。

當然,他擔憂的可不是那個姑娘會不會瘋掉,他是終於能舒一口氣,確定那個死心眼的孩子,不會再亂七八糟的犧牲自己了:宿主的死活什麼的,才不是他關心的呢。

真實世界裡,林紫葉緩緩的張開了眼睛。

一入目的還是鏡子,她怔了一下,差一點沒以為自己還在鏡面世界裡:次奧,我猜錯了?

不對……她旋即就回過了神來,到這會兒,才發覺自己已經出來了:不對,不對,和之前不一樣的是,這次鏡中只有一個影子,而不是無數個一模一樣的自己交叉重疊。

然後耳邊就是容離那把溫柔而清朗的嗓子,勾回了她的神智:「主人,歡迎你回歸。」

「……」林紫葉深深舒了一口氣,到了這會兒,穩穩當當篤篤定定的聽到了自己靈獸的聲音,她才能夠真的肯定,自己的判斷沒有出錯。

這局,贏得真艱難啊----也不知道布下這部分陣勢的人是誰,算計人心的手法,真正高端。

現在回想起來,從一開始,自己面對的就是局中局。

只差一點,她就要死在局中了

前世的時候她看過一部電影,叫做「寂靜嶺」,如果不是因為這部電影的啟發,只怕她還想不到那麼深那麼遠。

從她和「自己」交手的時候開始,她就已經身在虛擬的鏡面世界當中,她面對的並不是真實的自己,而是自己的「臆想」克隆,也就是說,和她交戰的,其實是自己在鏡面世界中的投影□。

這個陣法雖然可怖,但是封神圖本身就是逆天的神器,它無法模擬,於是便只能直接隔絕了自己和它的接觸,騙自己以為這個迷陣本身能隔絕宿主和法器---所以她始終聯絡不到阿潛和容離,這正是因為他們所處的是真實世界,而自己所處的是鏡中世界。

鏡中世界看不到真實世界的自己,而真實世界的這兩隻,卻心急如焚。

但是如果鏡中世界自己的神魂死了,那麼真實世界的自己也會消亡。偏偏真實世界的肉身傷害,卻傳遞不到鏡中世界去,只有神魂如果受到了損傷,自己可能才會察覺---這就是裡世界和表世界的區別了。

最難的一點,其實是發現自己所處的並非是「真實世界」而已。

其實,從自己能夠溝通乾坤袋,但是不能使用封神圖的時候開始,就已經出現了破局的破綻,只是當時自己完全想不到罷了---如果真的要隔絕自己和法器的接觸,為什麼乾坤袋可以用,而封神圖就不見了呢?

是鏡中世界的好心,還是它根本就無能為力?

然後,屍體的憑空消失是第二個破綻。

如果說處在空間之中的是「有神論者」,那麼恐怕會以為這空間並非密閉,甚至出現了神佛將屍體給搬運走了,甚至哪怕是真正的修行者,都會以為是有人的修為高到能夠瞞過自己,這才讓一切神不知鬼不覺。

偏偏她卻不會這麼想。

她後來之所以能夠痛下決心,是因為她分析之後,懷疑「屍體」之所以無聲無息的消失,是因為從它出現之初,一切就都處於不真實的世界。自己被自己的感知欺騙了。

而這個結論,在她看見了鏡中的自己始終都容顏如花,偏偏精神萎靡到快要崩潰的時候,幾乎得到了最後的證實。

於是密閉的密室,想要證明她被困的越緊,所露出的破綻,也就越多。

可是哪怕現在想起來也覺得很後怕啊。

這個局,真的做的太精了,每一步都是算計人心:如果她死在「自己的手上」,那麼神魂破碎,真實世界的自己也要死。

如果她不敢自殺,精神崩潰,現實中的自己也會隨之崩潰,肉體或者,精神卻也要死。

容離瞧著她神色變幻,一抖蓬鬆的大尾巴,原身縱到她面前,狐狸臉上一副的傲嬌樣,說出來的話卻是淡淡的誇獎:「主人,這次幹的不錯。我們還以為你要很久才能出來呢。」

「唔。」林紫葉默默的點了點頭。

不錯,在現實當中,只過了一天而已。偏偏鏡中世界,自己卻已經度過了將近一年的時間---事實上在鏡中看見的容光煥發的自己就是第三個破綻。

也正是這個破綻,提醒了她時間的不對等性。

如果是真實世界之中,在如此的焦慮和壓力之下,總會有黑眼圈,頭髮也會變長---事實上如果不是看破了這點,她最後還未必下得了決心,狠心自殘。

「果然是九死一生啊……」她深深歎了一口氣。

容離笑嘻嘻的瞧了她一眼,伸出爪子來指了一指前方筆直的道路:「這不是安全出來了麼。」

說的真是輕描淡寫。

林紫葉橫了他一眼,狐狸絲毫不以為忤:「三陣已破,前面就是放著秘境的主室了,咱們快點過去吧。」

「好。」她再一次回頭看了一眼鏡中的自己,法器一動,那鏡子在她眼皮底下被她大力踐踏蹂躪破碎成片片,她這才真正鬆了一口氣,放下了心:看來自己現在的確是在真實世界裡了。

容離直接瞠目結舌,差點就要吼出來,連聲音也隨之尖細了一下:「你……畫蛇添足,這是這鏡中最重要的一塊洞虛寶鏡,你居然就這麼毀了!暴遣天物啊!」

林紫葉揚了揚眉頭,輕嗤了一聲,「洩憤,可以不?」

「……」容離無奈的低了低頭:如此任性的主人。

林紫葉這會兒倒是急急舉步,像是自己也知道自己這麼做有些小孩氣的不成熟:「快走快走,趕緊取了秘籍跑路啦。」

容離深深吸了一口氣,這才追上了她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