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2 章
氣運倒轉(1)

聯盟的攻勢一天比一天猛---這是理所當然的。

誰讓魔修這邊,裴夙被傳閉了死關生死不知,聯盟那邊又得到了大批金援,「彈藥」充足,大把大把的撒錢加上美女效應,自然有不少愣頭青往上衝的。

坐鎮指揮的阮媚和余玉堂初初還應付的游刃有餘,結果裴夙遲遲不歸,人心就漸漸開始有些散了,怨語漫天,都說老祖是「要美人不要江山」,帶著美女逍遙,不管他們這些人的死活了。

左支右絀,倒是被靈素佔了不少便宜去。

今日的會議室裡,便似乎籠罩著一片名之為「沉悶」的雲。

余玉堂有些頭疼的瞧著手上的賬簿,細細計算著撫恤和傷亡的情況,揉了揉額頭,瞧著下面一片人沉聲說道:「老祖的性子你們也是知道的,我和阮姑娘的確都不知道他的行蹤,說實在的,我們是他的什麼人,他怎麼可能特意對我們交代?但是不管怎樣,基業總得守著,不管付出多少傷亡,總不能墮了老祖的名頭吧,否則老祖回來,我們如何交代的過去!如今情勢如此,到底怎麼個章程,諸位都說說。」

他說的是老實話,底下卻一片亂哄哄的鬧騰。

有個聲音陰陽怪氣的傳過來:「反正老祖也要飛昇,基業不基業名頭不名頭的,他老人家在乎麼?他都不在乎,我們打生打死是為了誰啊!」

一片喧囂叫嚷,這些日子的憋氣,彷彿在這一刻像一鍋水煮沸到了頂點,開始撲騰撲騰的翻滾起來。

余玉堂微沉了臉,他正待說話,阮媚已經「砰」的踹倒了面前的桌子,狠狠一掃諸人:「哪個貪生怕死的說出來的話?別藏頭露尾的,有種的滾出來當面說!」

她大發雌威,氣勢擺的十足,當下場面倒是安靜了一下。

只是余玉堂和她對視了一眼,彼此都清楚,若是裴夙再不回來,他們大概就真的要做壯士斷腕的戰略性收縮了。

別的倒是沒什麼,這處洞府是方圓千里之內靈氣最多最精純的一地,再加上裴夙曾經做過改造,以山脈走勢為底,建了一座規模龐大的聚靈陣,光光材料和人工就所費不貲,將這個讓出來,卻是實在可惜了的。

他們兩個面面相覷,忽然底下驟然變得像死一樣的安靜,余玉堂訝然望去,卻見高挑男子身如松柏,背對陽光,他身無長物,只手中抱著一個沉睡的女子,龍驤虎步一般大步邁進了議事堂。

余玉堂渾身一抖,身前阮媚已經俯下了那顆始終桀驁不馴,卻只對一人而低的頭顱:「老祖安好。」

竟是裴夙歸來!

他若無其事的擺一擺手,轉身一拂衣衫下擺,便在上首椅子上端坐下來,又將手中抱著的女孩子小心翼翼的放在了身邊的太師椅上頭躺著,他這才掃了一眼全場,被他這厲眸掃過之人無不戰戰兢兢之餘,他這才緩聲笑道:「在討論什麼?見了我,就不開聲了?」

「……」廢話,您要是早點回來,誰還怕那些人啊!

這不是就因為您老不在,才有各種跳樑小丑接二連三的出來蹦躂的麼。

還是余玉堂比較沉穩,當下定了定神,開口回答:「老祖,您既然回來了,這事兒就好辦了。您若不想大動干戈,屬下這就放出風聲去,只要說您已經出關,包保對面不戰而退。」

裴夙卻伸手輕輕敲著桌面,眸子一掃底下的眾人,勾了一勾唇角,冷冷一笑:「誰說我要讓他們不戰而退了?」

他當下點將,說話直接而乾脆:「許猶,陳到,林天意……這幾個,玉堂你給我好好安排一下,讓他們送到靈素手下去。」

「什麼?」送這個字,已經道盡了他的意思。

被點到名的六七個人每個都是瞪大了眼睛,裡頭已經有人攥緊了拳頭蠢蠢欲動,只是迫於裴夙的淫威,暫時的克制住了自己的心情,不敢衝上前去。

「老祖您的意思是……」余玉堂有些不敢置信。

「沒錯。」裴夙冷冷的笑了一下,「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

他們就是他要送給靈素的功德。

這幾個,是他手下惡貫滿盈的幾個,每個人手裡都沾著無數人的鮮血,不過他又不是衛道士,用人只講究修為到位,才不管那些仁義道德。

而他現在需要的,就是他們去死!

「老祖,小的不服!」那叫陳到的男人一臉凶相的站了出來,五大三粗的臉上儘是桀驁不馴。

誰都聽懂了裴夙的意思,反正左右都是一個死,與其死在修真者手裡說不定還要受人□,還不如索性找個痛快!

他不管不顧的虎吼一聲,法寶沖天而起,話音未落已經挾著偷襲之力,朝著裴夙頭上砸去。

裴夙只是歎息著微微搖頭,只伸出一根手指,陳到已經被釘在空中,完全的動彈不得。

***

昏黃燭光下,謝殤聽著余玉堂講著今天議事堂中發生的種種。

即使是聽到了他最掛心的林紫葉的事情,他也並沒有打斷余玉堂的陳述,而是聽到了他說完。

余玉堂一口氣將今日所發生的事情從頭到腳說了個明白,末了自己深深歎了一口氣:「謝兄,說實在的,今天裴夙出手我才發現,他現在的修為,我們誰也抗衡不了。」

謝殤臉上悚然而驚。

「你的意思是……他的死關閉完,比以前更可怕了麼?」

余玉堂點了點頭:「對。今日他一出手,那讓人根本無所抵禦的威壓便壓住了我的頭臉,當時我只覺腦內一片空白,彷彿一切都被他看透看明,連半點隱藏都沒有,也生不起一絲一毫的抗拒之心。」所以他這才會如此匆匆來找謝殤,為的就是要勸他,不要做無謂的反抗,如果有多餘的力量,還是留在收拾殘局上吧,他沉聲說道,語調娓娓如勸告,「所以如今,是順他者昌,逆他者亡。以卵擊石,非智者所為,你若當真為了你表妹好,便存此有用之身,方是正途。」

謝殤痛苦的閉了閉眼睛。

他艱難的點了點頭,咬牙說道:「但若他當真心狠手辣要她性命,我便拼卻一死,也要阻止她。」這便是答應了。

她這言中的她,說的是誰,兩個人都很明白。

而謝殤話中之意也很明白,若是裴夙所作所為並未傷及性命,他便應了他,繼續忍著。

然而有些話卻是不得不說的,余玉堂有些遲疑的輕歎道:「你可有想過,你表妹和裴夙朝夕相處這麼些日子,以裴夙的魅力,有幾個女子可以不對他動心?甚至,兩人可能已經有過親密了也不一定。這些,你都能忍得住麼?」他只怕他衝動,非得將事情說明白了不可。

謝殤的腮幫子微微一緊---到底還是不能全然無動於衷。

他長長吐出了一口濁氣,似要吐盡所有隱忍的苦悶和心中的傷痛:「我從不在意她有過多少男人。笑一時不算笑,只要最後陪在她身邊的人是我,這就已經足夠了。」

余玉堂拍了拍他的肩膀,點了點頭:「你若能想得開,那就最好了。」他微微瞇了瞇眼眸,「只不知,裴夙究竟在計劃著什麼。將這些人送給靈素去殺,幾乎是將送了她好大一筆善因。林紫葉又昏迷不醒,他看的牢牢的,連想找人問句話都做不到……」

「他不管如何計劃,到底是萬變不離其宗。」謝殤沉聲說道,同為各自那一輩人中的翹楚,他將裴夙的想法看的分明,「說到底,就是為了飛昇二字。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謝殤冷笑了兩聲,似是對裴夙的做法不敢苟同。

他還清楚的記得第一次和裴夙見面的時候。

那個時候,那個男人還是少年容貌,渾身上下卻已經有了一種遠超任何成年人的氣場。

他站在葉兒身後,對他說著「她是我的了」這樣的話。

那也是他這一生中,最落魄,最痛苦的光景。

但是仔細看了看他的眼睛,他就全然放下了心。

因為他的眼裡,只有熊熊燃燒的野望!這樣一個男人,他掩飾的再好,對她的一舉一動再溫柔,算計的再周到,到最後,還是會露出馬腳的!

裝的終究是裝的,他能裝的了一時,能欺騙的了別人,卻不能裝一世,也不能欺騙得了自己的心。

正是因為有這種篤定,他才能按捺住自己一顆始終在油裡煎炸著的心,坐等他拍屁股滾蛋飛昇上界做他的仙人去。

他怎麼可能不嫉妒?他怎麼可能不在意?

但他非常清楚,和自己心裡的醋意相比,更重要的,是抓住眼前的這個機會。

這兩個人的決裂之日,就在眼前!

趁虛而入非君子所為,那又有什麼關係,只要最後能夠打動她,那不就夠了麼!

血脈之中,由亂。倫而生的孽血彷彿又在沸騰燒灼的來回翻湧滾動,謝殤沉沉歎了一口氣,這血脈……是他力量的來源,卻也是他最痛恨的東西。

他說拼卻一死,並非假話。

他恨著這種血脈,但是真到了生死關頭,這血脈,卻也是他最後的倚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