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五個小混混雖然沒學過武藝,但是明顯經常打架,陰招狠招都不少,沈純的戰鬥意識自然沒話好說,但是身體還有些跟不上,剛剛又打完喪屍,解決掉這幾個混混已經是有點兒氣喘。
葉田田跑過去給綁在椅子上的男人鬆綁,而安逸之已經蹲下來看那個女人的情況,一探呼吸,卻是已經沒氣兒了,她渾身上下都是被人蹂躪之後的痕跡,青青紫紫,十分可憐,安逸之輕輕對那個男人道:「請節哀。」
他抱著自己妻子的屍體嚎啕大哭起來:「老婆,我對不起你!都是我沒種!沒把你保護好!」他眼看那幾個小混混沒死,怒從中來,拿起他們丟在地上的一把水果刀就朝那個呻吟著的混混捅了下去,血水頓時飆了出來。
安逸之作為一名醫生,實在是覺得看不下去,可是他們又是罪有應得,所以他躊躇了一會兒,嘆口氣出去了,沈純跟在他後面:「老師這一次不心慈手軟了?」
「我是醫生,不是聖父,如果他是我的病人,就算是罪大惡極我也會救他,但是現在,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安逸之心情複雜極了。
而葉田田一直看他在屍體上捅了無數刀洩憤,然後想了想,把包包裡的一根棒棒糖拿出來:「他已經償命了,你為她報仇了,不要哭了,再哭,人也不會復活的。」
那個男人聽她這般安慰,更是悲從中來:「她跟著我就沒有過過一天的好日子,我窮又沒有什麼手藝,磕磕碰碰十年才開了家廠,之前我們還說可以要個孩子,為什麼,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情!」
葉田田手足無措,她智商夠高可惜生活經驗不足,這會兒只能蹲下來陪那個大叔,安慰他:「別哭了。」
她沒轍,倒是安逸之有安慰病人的經驗,走進來說:「請節哀,活著的人總是要活著的,她死了,你要替她活著才好。」
這句話也沒什麼出奇的,那個男人卻是漸漸收了悲聲,拿袖子抹抹臉,全部都是血,安逸之讓他坐下來,給他簡單處理了傷口才說出來意:「我們想租車。」
那個男人好像慢慢平靜了下來,聽他們這麼說:「這家廠是我自己的,我、我老婆也死了,」他說到這裡,頓了好久,才說,「到車,我自己倒是改裝過一輛房車,你們看行不行。」
當然行!沈純看到的時候都要吹口哨了,那是一輛把貨車改裝過的小房車,裡面鍋碗瓢盆一應俱全,還有一個煤氣灶,他苦笑著說:「原本是我老婆說,有一天希望和我一起去旅遊,這才……算了。」
沈純對他伸出手:「加入我們吧,大家以後做個伴,好過一個人逃命。」她當然不會是無緣無故大發善心,實在是發現覺得他對妻子情深意重,便曉得不是一個忘恩負義的,而且又有修車的手藝,有吸納成隊員的價值。
他只想了會兒,就說:「謝謝,我叫馬兵,家裡還有些東西,一起帶走吧。」他帶著他們搬了廠裡的有用的食物和日常用品到車裡,因為失血過多,一張臉上都是冷汗,安逸之讓他休息,葉田田堅持把糖遞給他,他接了過來說了句「謝謝」。
這會兒天色快暗了,安逸之看了看手錶,加快了動作,好不容易搬完了東西,馬兵又說:「我上樓拿幾件衣服,你們等我一下。」他把他老婆抱起來,「我、我也給她拾掇一下。」
這也是人之常情,如今不能安葬,讓她舒服地回到床上安息也是好的,大家都沒有打擾,在樓下等了一會兒,安逸之面色一白:「糟糕!」
他三步並作兩步走,飛快奔上樓梯,卻發現已經晚了一步,馬兵和他的妻子穿著乾淨體面的衣裳,並排躺在床上沒氣兒了,他胸口插著一把水果刀,安逸之看著,心裡滋味複雜極了。
他是個救人治病的醫生,若說最痛恨的事情,莫過於是自殺未遂的病人,然而此刻見這麼一個普普通通的男人殉情了,他不免有些唏噓,要有多少勇氣才能把刀插進自己的胸膛裡?
跟上來的沈純和葉田田反應截然不同,沈純雖然意外,語氣裡多的是失望:「那麼多人想活下去的時候,他竟然選擇了自殺,心理承受能力也太脆弱了吧?」又道,「這樣的人,這次僥倖未死,末世裡也活不久,我們走吧。」
她的冷漠是在生生死死裡鍛鍊出來的,今後生死是常事,已經來不及為死去的人流眼淚,更好的活下去才是迫在眉睫之事。
可是葉田田是完全傻了:「他、他為什麼要自殺啊?」
圓圓很文藝地說:「問世間情是何物,只教生死相許?」葉田田不懂,她只覺得一股子哀涼之意從心頭蔓延上來,說不出用什麼詞兒來形容,只是扯著安逸之掉眼淚,「為什麼呀,為什麼呀?他為什麼要這樣?」
「他沒有活下去的勇氣。」沈純看了看天色,平平淡淡道,「該回去了,時間不早了。」
葉田田還傻站在那裡,馬兵的血滴滴答答順著衣角滴落在地板上,明明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他面上卻是帶著平靜的笑容的,安逸之怕她頭一次看見死人嚇著了——雖然此嚇非彼嚇,他還是把她拉了下樓,一邊安慰她:「田田,別想那麼多了。」
「我一直以為,只有楊過才會為小龍女黯然銷魂。」葉田田說,「可是他看起來那麼平常普通,好像就是隨隨便便的一個人,為什麼也會殉情呢?」
這句話倒是讓安逸之把剛剛煩悶之情一掃而空,笑了:「傻孩子,楊過小龍女那都是故事裡的人,你聽著是驚心動魄,但是這個世界上最多的還是普通人,柴米油鹽的生活,平平淡淡,可是平淡裡的感情,未必就會比他們淺,馬兵之所以要死,不是他不敢面對現實的困難,而是沒有了活下去的理由。」
「活下去就是活下去,還有理由嗎?」葉田田莫名其妙,「如果非要理由,那就是,嗯,活著才可以吃好吃的東西,穿漂亮的衣服。」
安逸之淡淡道:「但是有的時候,你失去了一樣很寶貴的東西,也許吃什麼你都覺得沒味兒,穿什麼都覺得一樣,自盡的人固然是不珍惜生命,但是世界上總有比生命更重要的東西。」
葉田田似懂非懂:「什麼東西比生命還重要呢?」
「愛情、自由、國家、責任……」安逸之回答她的同時,自己也在反思,「活著雖然很重要,但是世界上總有比生命更重要的東西,那些東西,就是值得人付出生命,也要守護的。」
「是嗎?」
「是的。」
回去的時候天已經暗了下來,旅館附近有人命喪黃泉,鮮血的味道吸引了喪屍聚集過來,他們費了好大的勁兒才弄死——主力是葉田田,這孩子心裡頭不舒服,舉起一輛轎車就把那幾個喪屍砸了個稀巴爛。
其凶殘程度讓安逸之很是汗顏,怪力蘿莉什麼的,真是傷不起。
只不過這旅館是不能繼續待了,安逸之讓眾人各自收拾好了東西,幸好有了代步的車,說好明日清晨就出發,其餘人心中對這個避風港十分不捨,卻也知道不能躲上一輩子,惶惶然去睡了。
而忙了一天的安逸之大晚上的,還要藉著燭火改裝注射器,葉田田好奇地圍著他轉:「你在幹什麼呀?」
「做一個小東西。」他嘗試了一下改裝後的注射器,把麻醉劑藏在針頭裡,隨著空氣的壓縮可以射到人的身上,隔空當然是需要準頭的,不過如果藏在袖子裡防身,卻也已經足夠了。
他們這群人裡,沒有自保能力的女孩子比較多,如果他們走開,還需要留些防身的東西他才能放心。
葉田田看了會兒覺得好奇:「我可以玩兒一會兒嗎?」
安逸之遞給她:「往牆上。」
葉田田比劃了一下,對準牆上的一幅照片piu的一聲,然後……相片的框架晃了晃,匡噹一聲摔了個粉碎。
「呃……」她訕訕道,「好像稍微用力了一點點。」她掐著手指頭,表示真的只有那麼一點點。
安逸之啞然失笑,捏了捏她的鼻尖:「你這個大殺器。」
葉田田皺著臉,甕聲甕氣道:「喘不過氣來了,快鬆手。」
「你不會用嘴巴啊。」他話是那麼說,還是鬆了手,改在她的腮上擰了把,覺得軟軟的手感不錯。
葉田田控訴地看著他:「痛的!」
「捏起來挺好玩的。」他這邊捏完又在另一邊捏了一把,「田田,明天給你梳個包子頭怎麼樣。」
葉田田愛臭美,所以當初死活不肯剪短頭髮,還和實驗員鬧過脾氣,後來想想她頭髮也可以拿來化驗,也就隨她去了,問題是這孩子不會自己紮辮子,碰見了安逸之之後,他本著某種惡趣味,給她梳得是雙馬尾,這會兒又惦記上包包頭了。
結果葉田田還真的上當:「真噠?」
「真的,前提是你現在馬上上樓睡覺。」安逸之只覺得,雖然有很大的壓力,未來又充滿了迷茫,可是每當和葉田田在一起的時候,總會不自覺地放鬆起來。
可就是晚上鬧得晚了,安逸之第二天天沒亮就起了,這會兒四五點鐘,正是人和喪屍都最疲憊的時候,可是葉田田還在賴床。「這孩子怎麼那麼心寬呢。」安逸之無奈,揪住她的被子扯開,「起床了懶蟲。」
葉田田一滾,把被子裹在了身上,繼續像一條毛毛蟲一樣蠕動著不肯起來。他沒了辦法:「再不起來可別怪我手下無情。」
「哼哼。」她像小豬一樣哼唧了幾聲,愣是不肯起來,安逸之破罐子破摔,拿了塊毛巾往她臉上一抹,然後扛起她往樓下走,就是這個反抗麻袋的姿勢,她居然都沒有醒過來。
他真的是服了她了。
饒是心中忐忑不安的林榕見了,也要莞爾:「田田又賴床啊。」葉田田年紀最小,又實在是天然萌,大家都把她當小妹妹看,安逸之無語,把她塞進車裡去:「可不是,睡得和死豬似的。」
「呼!」葉田田腦袋一歪,砰一聲睡他腿上了。
一個小時後。
葉田田終於醒過來了,揉揉眼睛,幸好自從末世之後他們晚上都不脫衣服,以防萬一隨時離開,她打了個哈欠:「好餓。」
「葉田田。」安逸之慢條斯理道,「你口水滴我褲子上了。」
「欸?!」葉田田的眼睛頓時瞪得和銅鈴似的,她訕訕道:「我不是故意的。」又扯著袖子給他一通胡擦,「擦一擦就好了。」
「行了。」他拍拍她的腦袋,把毯子拿過來疊好,葉田田吐了吐舌頭坐好,自然沒發覺她剛剛胡亂一通瞎摸,差點讓安逸之嚇出了一身冷汗。
好在這一出倒是讓心中不安的眾人多了幾分笑意,氣氛也略略寬鬆了些,郭平笑了一笑:「走了啊。」
「走吧。」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的沈純說,外面起著薄霧,建築物隱隱約約看不真切,而這未來的路卻好像是這霧霾的天氣,讓人永遠無法猜到接下來會出現什麼。
末世之路,這才剛剛開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