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強行突破

  到達目的地的時候天還沒有亮,安逸之拿瞭望遠鏡觀察情況,收費站已經被徹底改造過,絕不是從前那樣可以輕易通過的樣子,最上面還有人在放哨,劉禹看了好一會兒,說:「人不少,我看到有槍。」

  「什麼槍?」安逸之問。

  劉禹抓了抓頭髮,認不出來:「手槍。」范聰心中一緊:「有槍就麻煩了。」他看向安逸之,他卻問劉禹:「換班的人是幾點?」

  「四點半。」顯然趙國林是在這裡下過功夫的,守收費站是一個苦差,因為隨時隨地會和人起衝突不說,還有可能受到喪屍的襲擊,所以為首的兩個人是每隔三天就來換一次班,換班的時間是早晨。

  現在才四點多一點,天都沒亮,安逸之坐回去閉目養神,過了五分鐘,聽見有敲窗的聲音,他搖下車窗一看,居然是應該跟在後面的沈純:「你怎麼來了?」

  「我來看看能不能幫得上忙。」沈純一看他們那改造得和關卡似的收費站就皺起了眉頭,「這攔路打劫的也太過分了。」

  她當初去避難基地是隨軍隊一起去的,一路暢行無阻,沒想到這次頻頻碰壁:「等等要怎麼樣,全炸了嗎?」

  「就算是炸彈,也要放過去才能引爆啊,又不是手榴彈。」安逸之笑了,「等一等有人來換班,我們把他們劫下來,然後溜進去點火引起騷動,你們就趁機跑,」他指著不遠處的收費站說,「他們用來加固的基本上都是磚木,燒起來應該挺方便的。」

  沈純將信將疑:「這行不行啊?」

  「試一試吧。」安逸之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看見不遠處有一輛車駛了過來,昏黃的車燈在清晨的薄霧下看起來朦朦朧朧的,開過來的時候卻突然車身一頓,輪胎被事先安排好的釘子給扎破了,安逸之飛快打開車門撲了過去,身形矯健像蓄勢待發的獵豹。

  他以極快的速度躥了過去,然後用手中的工具一撬車窗玻璃,玻璃就碎了一地,裡面的人也備有武器,可是還沒有等他們拔槍,他已經乾脆利落地打開了車門,把駕駛座上的人扯了出來,一記手刃劈下去就解決掉了一個。

  另一個人的槍已經拔了出來,安逸之反手卸掉他手腕的力量,另一隻手接住了他的手槍:「不要動。」

  識時務者為俊傑,那個人舉著雙手從車裡走下來,安逸之露出讚賞的微笑:「很好。」說罷直接用槍柄敲暈了他。

  這些動作看似很詳細很慢,實際上不過是幾個呼吸間的較量,沈純雖然知道他身上有功夫,卻沒有想到這樣不錯,范聰更是暗自心驚不已,這個安逸之,真的只是一個老師嗎?

  他搜了搜兩個人的身,沒有發現什麼特別的身份標記,貨車的後面則是一些水和食物,范聰走過來:「怎麼樣?」

  「要快一點,遲到難免引人懷疑。」安逸之說著已經順手取下了一個人的帽子戴在自己頭上,然後坐到了駕駛座上,「快,上車。」

  范聰被他指使著,心裡有些不舒服,但是還是忍了下來,安逸之開車路過他們的小車時搖下車窗對劉禹說:「把田田喊醒,她要是不醒就說早飯取消掉。」說罷一踩油門,車子朝著收費站駛去。

  來交接的人哈欠連天:「真不知道為什麼要挑在這個時候換班?」他們指揮著別人把食物都抬進去,「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可真不好待。」

  范聰秉持著少說少錯的原則一直沒說話,倒是安逸之笑了笑:「可不是。」他注意到這兩個人口音裡有明顯的方言特色,因此他也把那種奇怪的口音模仿得惟妙惟肖,好像就是本地人一樣。

  可是就算如此,另外一個人臨上車的時候還納悶了一句:「怎麼之前沒有見過你?」

  「我是新來的。」安逸之不動聲色,「不然怎麼會被派到這種危險的地方來?」

  那人深有同感:「可不是,唉,早些時候還有人敢來,現在基本上半天不見一個鬼,倒是那些怪物有的時候跑過來一個,你們要當心。」

  安逸之和他隨口交談著,沒有露出任何破綻,倒是另外一個打了個哈欠:「走了走了,對了,」他從車窗內探出頭來,「露露還在嗎?」

  「我沒有注意。」他說,可是那人反而奇怪了,「怎麼,你們來的時候沒有去那裡爽一爽?」

  安逸之對答如流:「我不好那口。」

  這句話倒是讓那兩個人一個哆嗦,看向他的目光多了幾分詭異,只是天色幽暗看不清楚他的長相,只覺得是乾乾淨淨挺清秀的男人……「走吧走吧。」另一個扯了那人一下,踩下了油門。

  等他們遠去之後,范聰忍不住問:「你是同性戀?」

  安逸之一怔,然後滿頭黑線:「我只是說我不喜歡濫交,取向很正常謝謝!」

  范聰:「那我就放心了。」

  這會兒正是大家最睏的時候,這裡的人有些是虎幫手下,但是更多的卻是被威逼到這裡來做苦工的普通人,在關鍵時候也是被推出去當炮灰的角色,可是因為虎幫的人手裡有槍而不敢反抗逃跑,或者說,逃跑也是一樣的,只有在他們的庇護下,或許還可以有口飯吃。

  安逸之把酒精潑在易燃物品上,然後把定時炸彈——就是用手機鬧鈴的震動來觸發——按在了人最少的地方。

  這個時候已經將近五點鐘了,天已經開始慢慢變亮,范聰躲在安全處,手指一彈,一簇小小的火苗就落到了引線上,很快就在酒精澆灌的地方燃起了大火,那個時候大家已經快要醒來,被刺鼻的味道一衝就醒了過來,有人喊著說要救火,就有只穿著褲衩背心的男人跑出來,可是自來水已經停了,這裡最多的只有食用水,根本滅不了火。

  緊接著,就聽見砰一聲爆炸聲,常人哪裡見過炸彈,被氣浪掀翻在地之後就根本爬不起來,劉禹看到這邊混亂成一片,立即一踩油門,葉田田被他喊醒,正滿肚子的氣呢,看到他橫衝直撞過去興奮地連抱怨都忘了:「嘿,看我的!」她舉起幾個沙包往火勢最猛的地方丟去,幾袋沙子下去,愣是滅出了一個口子,而那裡正好是安逸之安放炸彈的地方,用來阻攔行人和車輛的阻擋物已經被炸了個粉碎。

  「走起!」葉田田豪氣萬千,劉禹也是激動不已,發出了成功的訊號,後面幾輛車立刻發動緊隨其後,顛簸著碾壓過了那原本阻擋他們出城的障礙物。

  趙國林都不敢相信事情竟然可以這麼順利:「這就出來了?」他探出腦袋去看跑過來和他們會合的安逸之和范聰,劉禹眼睛尖:「有人追來了!」

  可不是麼,在這樣混亂成一片的情況下,竟然還有人騎了輛摩托車追了上來,關鍵是,他手裡也有槍。

  安逸之轉念就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虎幫之所以有今天,當然不會太沒腦子,每三天過來換班的固然是幫裡有一定地位的人,可是同樣的,作為堵住交通要塞的堡壘,高層人員也要防止這裡的人叛變逃走,因此除了那兩個頭目互相監視之外,還派了另外一個人偽裝成普通人的樣子潛伏其中,如果有所異動就就地處決,解決掉不安分子,也可以給其他人一個警告。

  此時劉禹已經調轉了個頭來接應他們,范聰率先跳上了車,一顆子彈就擦著他的鞋面過去,他躲得十分狼狽,幾乎整個人沒撲在地上,沈純和葉田田都無暇顧及他,脫口喊:「逸之!」

  安逸之一旋身,對著摩托車的輪胎就是一槍,摩托車方向一轉,差點沒有掀翻在地,而那個人水平也不賴,就地一個擺尾就停了下來,對牢安逸之就是一槍,他看起來三十出頭,面容普通,可是神情猙獰,讓人不寒而慄。

  安逸之就地一滾避開第一槍,隨即對準他的膝蓋開了一槍,他的槍法很準,正中膝蓋,另一槍也乾脆利落出膛,打碎了他的兩個膝蓋骨,那人吃痛,雙膝使不上力氣,就摔倒在了地上,安逸之踢開他的槍:「得罪了。」

  「是道上的哪位朋友?」他乾啞著嗓子,「你可知道你今天就算走了,我們也會找到你。」

  安逸之輕輕道:「不過是逃命的路人。」他作為醫生,口袋裡常備繃帶和刀片,就把刀片和繃帶丟下,「以後行動可能不大方便,不過不會有生命危險。」

  說罷,他跳上車去,再也不看他一眼:「開車。」

  范聰皺眉:「他知道我們長什麼樣,以後恐怕是個麻煩。」從前的范聰哪裡敢招惹虎幫這樣的人,可是今非昔比,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手段怎麼會那麼狠辣起來,彷彿人命那麼微不足道,「不如……」

  安逸之打斷了他:「他和我們無冤無仇,何必斷人生路,這樣的人一看就知道是虎幫裡豢養的打手,今天出了這樣的差錯,必定不會再受重用,又受了傷,指不定會有怎麼樣的遭遇呢,我們何必趕盡殺絕?」

  范聰不以為然道:「安老師太心慈手軟了一些。」

  「給別人一條生路,也是給自己一條退路。」安逸之對他卻沒有對沈純那樣好言好語的解釋,神情冷峻,「以後你就會明白,凡事做得太絕,日後總會後悔的。」

  范聰原本就是心高氣傲之輩,被他一訓斥,臉色也難看了起來:「我可不是你的學生,用不著你來教我!」

  說著,他就要劉禹停了車,回到了自己人的車上,安逸之和葉田田、沈純也回到了他們自己的房車裡,林榕等人看到他們安然無恙才鬆了口氣,趙心怡說:「真的是嚇死我了,沒想到這樣有驚無險過去了。」

  安逸之笑了笑,沒有告訴她們其實事情非常凶險,不管是他們暴露了還是後來他和那個打手的槍戰,差一點點他可是就要交代在這裡了。

  沈純說:「看不出來老師的槍法不錯。」

  「沈純。」已經出了城,安逸之心裡也是一鬆,居然和她開起玩笑來,「我混江湖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裡呢。」

  林榕好奇道:「這話怎麼說?」

  「我高中就出國了,大學在日本,碩士博士在英國。」他熟練地把彈匣卸了下來,子彈倒在手心裡,「誰沒有年少輕狂過啊,是不是?我二十四歲就畢業了,不想回國,乾脆參加志願者去南非和中東,那裡你們能想得出來多亂麼,恐怖事件層出不窮,動不動就要打仗,國家關係緊張,教會、各種組織、記者、黑幫、還有一些亂七八糟的勢力,一團糟。」

  他想起往事來還覺得感慨不已:「有人捐了一批藥品過來,我和另外幾個人去接應,結果半途被人劫道,槍就指著我腦袋,那會兒我還真以為自己會死,又有一次,好不容易去街上買日用品,結果公交車上有個小孩身上綁滿了炸彈,他才多大,最多不過是小學一年級,但是那次我跳車只要慢一秒鐘,估計不死也都要重傷。

  眾人皆驚,全然沒有想過他居然有過這樣豐富多彩的經歷,還以為他和醫院裡那些高學歷的專家教授沒有什麼區別,最多不過是年輕幾分罷了。

  「還有一次,在南非一個很貧窮落後的國家,爆發了一種新型的瘧疾,我和其他人被當地政府隔離,如果有相應的症狀,直接就是一槍。」安逸之想起當初和那些人被困在那個狹小的房間裡,那等待的半個月真的是絕望透了,到現在他還記得那種心情,「我們遺書都寫好了,我以為會是我,可是沒想到會是維多利亞。」

  維多利亞,安逸之說起這個名字的時候,臉上是掩蓋不住的哀傷之色。

  大家沉默了片刻,林榕就問:「維多利亞是?」

  「她是我的同學。」安逸之從錢包裡取出一張照片來,藉著手電的光芒,他們看到那張照片有些年頭了,背景是晚霞下的一輛大卡車,堆滿了東西,車頭的位置站了七個人,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安逸之,他還很年輕,除卻獨屬於東方人的俊朗和神秘之外,眉目間還有著年輕人特有的意氣風發,與他並肩站在一起的女孩看起來也不過是二十出頭,應該是一個混血兒,有著東方人黑色捲曲的長髮和深刻的臉頰輪廓,眼睛是碧綠色,像貓兒一樣嫵媚。

  其餘幾個也都是年輕的外國男人,勾肩搭背站在一起,笑容很燦爛,照片的背面則是七個簽名:

  安逸之、Victavin、John、Robert、Tony、Ben

  攝於某年某月某日布隆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