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非常安靜,安靜到像葉田田這樣愛說話和好動的人都有點兒按捺不住了,她時不時從窗戶裡往外看,喪屍群和他們的距離壓根就沒有被拉長,反倒是有縮短的跡象。
「臥槽你們從哪裡惹上這些玩意兒的,」江德破口大罵,就差去搶方向盤了,「快點兒快點兒,不然我們遲早都得完蛋。」
沈純沉住氣,摒棄雜念,「聽著,一路往前開,然後左拐,我們進山,等會兒那裡有吊橋,我們棄車逃跑。」
兩條腿總歸不如四個輪子讓人安心,財神問:「還有別的路麼?」
「有,」沈純冷冷道,「死路。」她的語氣太陰森,竟然讓眾人齊齊打了個寒戰,方才依偎在孫少彥身邊的女孩怯生生道:「沒有那麼誇張吧?」
她的聲音是說不出的惹人憐惜,真的是聽在男人耳朵裡,骨頭先酥了一半,這裡多數都是男人,也都是正常的男人,因此對著她,口氣都不自覺緩了幾分:「話不是這麼說,沈純的判斷很少出錯。」
當然,對美女和顏悅色是男人的通病,但是同樣的,誰更可以信任,那也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兒,所以到頭來,還是照著沈純說得去做了。
葉田田和江德已經開始在車上收拾東西了,只背上最重要的那部分,馬上就快到了吊橋,那原本是旅遊景點的一部分,現在卻成了他們唯一的救命稻草。
沈純讓其他人先行,葉田田不肯,留了下來,她不大會用槍,還是覺得肉搏比較舒坦,所以揮舞著鐮刀為他們斷後,背著的背包比她人都高。
喪屍的惡臭已經撲面而來,濃重的幾乎要暈厥過去,葉田田乾脆用嘴巴呼吸,等到摳門的財神把汽油都一滴不剩裝走之後,她和沈純才開始撤退。
一邊往後退,手中的鐮刀準確無誤地收割掉喪屍的腦袋,和割稻子似的,葉田田越做越順手,覺得自己簡直像是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打倒喪屍就和打倒地主階級似的艱難(圓圓:你腦洞有點兒大)。
她倆一邊後退,一邊阻擋喪屍,江德等人用槍進行遠距離支援,直到過了吊橋,沈純乾脆利落一刀下去割斷了繩索,擠在吊橋上的喪屍紛紛跌落懸崖,有少數幾隻扒住了懸崖壁,也被葉田田一人一次悶棍敲下去了。
這一路歷程說得容易,實際上是千難萬險,等到擺脫喪屍,已經是四個小時後的事情了,大家一直心神緊繃,這會兒看暫時脫險,一個個都支撐不住,東倒西歪了。
好不容易找到一個暫且能休息的地方,留下葛宗和猴子守夜,大家倒頭就睡,葉田田幾乎是一放鬆下來,眼皮子就合上了。
末世也不是沒有好處的,在這樣需要高度集中注意力的環境下,葉田田很少有時間去想東想西的,相比之下,安逸之則要煩躁許多了。
他那天錯過了去送葉田田他們的時間,原因就是馮心甜一大清早又過來了,這一次她不是獨自前來的,還帶來了從前就跟隨在馮心甜身邊的護衛,那是馮老將軍身邊的親信,安逸之一看之下就警鈴大作,馬上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心想決不能讓他瞧出些貓膩來。
馮心甜開門見山,直接說出來意:「逸之,我知道你是主攻心臟的,所以希望你給我做個身體檢查。」
「出了什麼問題嗎?」安逸之很敏感,得知馮心甜可能心臟不好的消息後,他第一反應居然不是擔心她,而是擔心葉田田的處境。
馮心甜並不知道,她搖了搖頭:「換過心臟之後好多了,但是還是希望有一個全面的檢查。」她想了想,又補充道,「和我的異能有關。」
「哦。」安逸之沒有多問什麼,國家總有這樣那樣的保密慣例,他也不是第一次知道這種事情了,知道現在不該多問什麼,照做就行了。
反倒是馮心甜,十分歉疚:「抱歉,我不能對你說太多,你知道……」安逸之打斷她:「我明白,你不必多說,什麼時候做檢查?」
「如果可以,希望是現在。」馮心甜也就把話吞了回去,對他的體貼非常滿意,臉上也帶了笑意出來。
安逸之這會兒別提多後悔了,這麼一來,今天去送葉田田的計畫就宣告破產,可是他不能露出別的神情來,只能淡定地點點頭,為馮心甜安排去了。
常規的檢查各種各樣,現在條件限制,也只能做最簡單的,但是馮心甜心臟不好,所以最基本的心電圖、彩色超聲心動圖和x光都是必做的,ct也沒少,因為人手緊缺,同時也是基於保密的需要,因此沒有護士參與其中,都是安逸之自己來的。
他開了機器,示意馮心甜躺好,第一個做的是心電圖,但是她站在那裡,竟然有幾分躊躇,旋即揮手讓那個保鏢到門外去,這才躺到了病床上,從小到大,她的檢查做的多了去了,經歷的醫生多半也都是男性。
可是安逸之對她來說意義不同,因此要脫了外衣貼肉放置電極的時候,她居然有些不好意思,關鍵是進入了醫生模式的安逸之完全沒有意識到她的羞澀,看了她半天,馮心甜面頰上的紅暈愣是不退,手也沒動。
過了好幾分鐘,安逸之終於意識到了問題所在:「我去喊個護士來?」按照規矩,男醫生對女病人進行檢查,是必須要有第三方在場的,不過要是換成葉田田,他肯定想都不會想讓她脫了躺好。
但是對待馮心甜,他不自覺就有一種距離,就好像是欣賞一幅名畫,雖然很喜歡很欣賞,但是終究是有一定的距離,因為距離也產生了美。
馮心甜擺了擺手:「不用了,還是不要讓太多人知道為好。」她寬衣解帶,只穿了裡面一件單薄的毛衣,電極的位置則是四肢和胸前,安逸之動作很熟練專業,哪怕是放胸前那麼曖昧的地方——需要特別註明的是,也許因為發育期間身體不好,她的胸圍看起來也不咋地——他的眼神卻根本沒有任何波動,嚴肅正經一如任何一個普通的病人。
馮心甜見了,不知怎麼的,心裡略有幾分失落之意。她微微側過頭去看安逸之,他看起來比少年時期更加俊朗了一些,經歷過了生死血淚之後,他看起來更為沉穩老練,有一種讓人安心的味道,身姿挺拔,態度認真嚴謹,因為忙碌的高強度工作(其實是操心葉田田),人看起來有些憔悴,和她記憶裡那個少年人,也大有不同了,而垂在身側的手指微微彎曲,隱約可見薄繭,但是溫馨可靠,讓她在那一個瞬間,竟然想去拉他的手。
鬼使神差的,她也真的那麼做了,她如同青蔥般的手指碰到了他的手背,輕輕那麼一觸,她覺得彷彿有電流流過,而安逸之猛然一怔,回過身來,手卻不自覺避開了,馮心甜尷尬之餘,沒有多關注這一點,她覺得耳垂髮燙,竭力岔開話題:「怎麼樣了?」
機器已經打印出來了她的心電圖,安逸之看完之後並不表態:「還有別的檢查沒做,跟我來。」
之後的檢查倒是沒有那麼多的波折,安逸之說:「結果大概要等明天,到時候你再過來吧。」想想覺得好像不妥,醫院裡認得葉田田的人也在多數,所以他馬上改了口,「你出來不安全,不如我來找你。」
馮心甜欣然應允。
晚上安逸之就得到了馮心甜的檢查報告,他一個人坐在屋裡對著那份數據看了很久,摘了眼鏡,揉了揉眉心,又給戴上,反覆幾遍,他終於確定了一件事情——馮心甜的心臟,好像不大妙啊。
葉田田睡醒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其他人都已經起來了,大家挖了春筍準備煮湯,那是從超市裡順來的調料包,撒一包進去,方便又快捷,又加了一些麵疙瘩,勉強算是一頓飯。
「這以後咱們就得紮緊褲腰帶過日子了啊!」江德一邊說著一邊下筷如飛,「這山裡頭不知道有沒有什麼可以吃的……動物不行,好歹來點兒果子什麼的。」
葉田田最後一個吃飯,第一個吃完,然後一抹嘴:「我要去捉魚。」她老早就看到不遠處有一條小溪,水質清澈,這樣的旅遊景點大部分還保留著許多原汁原味的東西,不然怎麼吸引遊客咩?
捉魚是個技術活,葉田田第一次做,多少不大熟練,圓圓比較科學,通過計算光的折射水的密度選取了角度,指導笨手笨腳的葉田田捉魚——作為一代超級計算機,居然淪落到幫忙捉魚,聽起來多少有那麼一點點兒英雄末路的感覺,然而作為當事人的圓圓卻興高采烈:「哎呀再往左一點兒!快快別讓它跑了!」
好吧,或許對它來說,破解一個超級大國國防部的安全線都沒有這樣捉個魚來得開心。
開心這種事情,其實和做什麼沒有關係,掌握著一國命脈的領導人,難道就比玩兒泥巴的小孩子開心了嗎?有的時候正好相反吧。
葉田田忙活了很久,逮了兩條魚過去,江德口水都出來了:「阿華田,我們倆吃獨食怎麼樣?」
「吃獨食哪有你的份兒。」葉田田把魚往背後一藏,「我捉的!」
「我來烤!」江德垂涎三尺,「手藝很好地喲。」
葉田田想了幾秒鐘,點頭答應:「成交!」
於是這兩個人明目張膽地在一邊烤魚,香氣四溢,猴子湊過來表示不滿:「你們怎麼能吃獨食呢!太過分了!」
「那裡還有好多,挺好抓的。」葉田田頭也不回,就盯著烤魚看了,「你們自己去抓。」
所以……大家都下水捉魚去了。孫少彥看著養尊處優,手藝倒是不錯,烤完第一串烤魚就遞給了沈純,她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孫少彥微微笑:「嘗嘗吧。」
沈純伸手把烤魚接了過來,算是接受了他的示好,王老闆一團和氣:「說起來,你們怎麼會惹上那麼多喪屍的?」
孫少彥放下了烤魚,對他們自我介紹:「這是周鶴,米米。」他指著跟著他一起逃出來的兩個人介紹,「我們是在外出尋找食物的時候被它們盯上的,至於為什麼會有大批的喪屍聚集,我們也不知道。」
沈純也沉默,她經歷過這一次的事情,雖然和上一次在時間和細節上有很大的不同,但是對於在這裡害得他們差點雙雙沒命的事情,他們後來也做過很多的推測,卻一直不得要領。
好在脫身的辦法是有的,沈純開了口:「翻過山就有一條廢棄的公路,沿著走就可以到山下的鎮子了。」
孫少彥報以疑惑的目光,她不想解釋,就閉了嘴一言不發。
吃過飯,大家趁著天色未暗,加緊時間出發。茫茫大山深處,暗影憧憧,不知道有什麼在等待著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