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這是一部電視劇,大家肯定會覺得可能是喜劇片,女主角在跑啊跑,男主角在追啊追,充滿了搞笑與狗血的意味。
但是葉田田一點兒都不覺得好笑,因為她輸了。
這一場追逐戰,還是她輸了,竺明秀到底是追到了她,她氣喘吁吁要死了一樣,竺明秀氣定神閒,「還要跑嗎,」
圓圓我現在回醫院還來得及嗎,葉田田平生第一次想到這個問題,如果她沒有出來過,如果沒有自由過,也許被困住不會是太痛苦的事情,可是現在那不是要了她的命麼!
「起來吧。」在她心裡已經上升成為大魔王的竺明秀對她伸出了手,纖細白皙好像是少年人,葉田田瑟縮了一下,不肯站起來:「你幹嘛不放我走啊!」她就是想不通了,她又沒什麼特別的,吃得還特別多,養起來不划算啊。
竺明秀唇邊含笑:「好玩啊。」
「我又不是玩具。」葉田田自己站了起來,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土,「我想走啊,我有想做的事情,有想去見的人,他們還不知道我活著,我總要告訴他們一聲。」
竺明秀不以為然:「末世裡,誰還會記得你?」他看著她倔強的表情,還是退讓了,「這樣吧,我過幾天正好要去人類的地方,我帶你一起去,但是作為交換,你不能再跑了,不然我就打斷你的腿把你關起來。」
「……」大魔王!葉田田和圓圓商量了一下,拍板定案,「成交!」
圓圓下了總結:「結果,你還是鬥不過人家。」
「其實我是想,他帶我去應該會包吃包住吧?」葉田田衡量了一下,覺得自己跑是跑不掉了的,還是識相點兒吧。
之後竺明秀履行了諾言,沒讓她怎麼等,就宣佈可以出發了,只有他和葉田田,葉田田很意外:「不帶其他人嗎?」
「帶上告訴他們我們是半獸?」竺明秀是這麼回答她的,他這次可是打算潛進人類聚集地探聽消息的,而所有半獸裡,也就只有他能夠偽裝成人類的模樣。他掃了葉田田幾眼:「你怎麼不穿裙子?」
他送給她的那件裙子,她好像一次都沒有穿過。
「太漂亮啦,我不捨得。」她說。
竺明秀眼底有了幾分笑意,嘴上卻故意雲清風淡地說:「這有什麼。」
其實是安逸之說過,出門在外,怎麼不起眼怎麼弄,他就從來不讓葉田田穿漂亮的裙子在外面晃悠,她臭美一點兒都要被他罵一頓。鬼使神差的,葉田田居然敏銳地發現自己說了這個之後可能要糟糕,所以隨便就給敷衍過去了。
圓圓挺欣慰的:「長進了。」它看得清楚明白,但是卻不準備說什麼,麻煩難道還不夠多嗎?再來一段三角戀就更弄不清楚了。
三天後,他們進入了一個倖存者聚集地,這種避難所並不是官方所涉,多半是當地勢力開設的,所以更亂,更霸道,他們已經習慣了。
大街上隨處可見毒品槍支的交易,還有衣著暴露的女人當眾拉客,人聲嘈雜,污言穢語充斥著整個空間,所有人都是形容冷漠。
竺明秀和她並肩走過一條街道:「看,這就是人類社會。」語氣嘲弄而譏諷。
葉田田不想接話,正好有個矮個子的人蹭過來,被竺明秀一把拉住,他凶巴巴地回過頭:「想找茬嗎臭小子!」
竺明秀一捏,他就痛呼起來,顯然手腕已經骨折,從他手裡調出一片鋒利的刀片來,顯然就是用來偷盜的用具:「滾。」他二話不說就把他丟了出去。
這一手成功震懾了其他蠢蠢欲動想要打劫的人,不少人用警惕的眼神看著他,竺明秀厭惡地一皺眉:「走吧。」
「哦哦。」葉田田被他扯著踉蹌了一下——有些疑惑,後來覺得自己大概眼花了,她剛剛好像是看到一個很眼熟的人,但是一晃而過,她沒認出來就看不見了。
她被竺明秀拉著去交了點東西,領了牌子,終於有了一個棲身之所。
葉田田完全搞不懂所謂的偵探敵情是什麼意思,就這樣找個避難所待幾天然後就前往下一個?
不管怎麼說,能夠出來玩,她還是很高興的,如果能再找機會留個消息給吉祥小隊的人就好了,說起來,也不知道馮心甜走了沒有,她什麼時候才能回到安逸之身邊呢?
竺明秀不知道他的小心思,在這裡停留了三天之後,又輾轉去了下一個避難基地,他挑的地方都很有代表性,基地不大,背景都是黑幫,很顯然他打算來一個黑吃黑了。
官方軍隊儲備豐富,武器高端,不到萬不得已,他沒打算和他們正面對上。半獸們的條件雖然得天獨厚,但是也經不起一個原子彈啊。
現在安逸之在哪兒呢?京城?不不,他沒有回到京城。
雖然那裡可能會有他的親朋故友,但是這裡顯然更需要他,最好的醫生原本就集中在大城市裡,雖然最近陸陸續續又招募到了幾位醫生,但是水平顯然都不如他。
安逸之只有在最需要的地方,才是最有價值的。
他現在正在接待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說實話,安逸之沒有想到還會看到祝可人,她和分別的時候沒有什麼區別,只是人更精神了,衣著打扮竟然和末世前沒有什麼區別,容妝整潔,整個人站在那裡,就讓人忍不住側目。
「安醫生,沒有想到會再見到你。」祝可人施施然落座,周小雨泡了杯茶給她,忍不住多看了她幾眼,祝可人和沈純給她的感覺曾經很相似,但是沈純接觸久了就會發現是嘴硬心軟的人,而且比較低調,不愛出風頭。
但是祝可人就不一樣了,簡直像是一個發光體,她還不是獨自一人來的,帶了好些異能者一起過來,而且顯然是以她為尊。
這麼一個強大而古怪的女人,說實話,安逸之並不想和她有太多的接觸,而且有了沈純的前車之鑑,他總覺得祝可人身上也有什麼奇遇也說不定。
「好久不見。」他依舊維持著一副客氣的樣子。
祝可人雙腿交叉,姿態優雅:「沒想到安醫生會在崇城,這樣正好,其他人我還信不過呢。」她上身微微前傾,語氣慎重,「我有一位同伴受了傷,還希望安醫生能幫個忙,你的人品和醫術,我是信得過的。」
雖然對祝可人沒有什麼好感,但是有病人來求醫,他的態度還是很明確的:「沒問題。」
受傷的是一個女孩子,看起來不過二十歲,短髮,皮膚很白淨,身上有很多傷口,雖然已經進行了緊急處理,但是治標不治本,祝可人俯身握著她的手,柔聲道:「阿暖,不會有事的,我給你找了最好的醫生。」
那個叫阿暖的女孩子勉強笑了一笑,沒有作答,祝可人又恢復了那副精明幹練的樣子,言簡意賅為他講解情況:「這是我們隊裡的異能者,傷口靠近心肺,接下來就拜託你了。」
安逸之點點頭,為她仔細檢查了一番之後:「馬上動手術,你們都出去,小雨你叫林老師過來替我搭把手。」
周小雨連忙點頭,把林榕喊了過來,護士就是周小雨,傷及心臟,如果不及時治療很有可能會一命嗚呼,不過也算她運氣好,安逸之就是箇中高手,整個手術下來整整四個小時,安逸之中間又輔以異能,這才順利救了回來。
「異能者身體素質好,跨過這一關以後應該沒有關係了。」安逸之摘下了口罩,長鬆了口氣。
祝可人也露出一個微笑來:「如此就多謝了,我會備上謝禮。」在末世裡,就算是菸酒水果這樣的尋常禮物份量也很重了,祝可人大方得很,除了這些吃食還送了幾把手槍和子彈。
趙心怡暗自咋舌,和周小雨八卦說:「我聽說這個女人來頭很大,和京城裡很多高官都有關係,後台大著呢,本事也大,據說有很了不起的異能。」
「怪不得。」周小雨琢磨了一會兒,「她看人的眼神怪滲人的。」
郭平也贊成:「好像做什麼事都在算計一樣。」
安逸之哭笑不得:「行了你們,偷懶夠了沒有,出去幹活。」
大家不敢忤逆他,相視一笑都出去了,倒是林榕沒走:「這個祝可人,你不覺得像一個人嗎?」
她這麼一句話讓安逸之一怔,林榕委婉道:「我以前和羅三交往的時候,曾經見過一個人,和祝可人有幾分相像。」
她口中的羅三是羅家排行第三的少爺,安逸之和這群人也算是一個圈子裡的,京城地方那麼小,大家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就算不是很熟也都認得。
林榕那麼一提醒,他倒是想起來了:「你這麼說……我倒是有幾分印象。」他想了一想,眉頭就皺了起來,「陸家的嗎。」他輕輕一嘆,抬眼看著林榕,「這件事情,你不要管了。」
林榕頗有幾分好奇:「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能有什麼?」安逸之唇邊罕見的露出冷笑,「不過是豪門常見的戲碼罷了。」他不肯對那一次的血案多說,只是想一想如果是陸家失散的女兒的話,祝可人的能耐可就不止那麼一點點了。
畢竟當時也算是冤案,只要還有人記掛著她,那她日後能借的勢可就大了去了。
如果她要報仇的話……他原本是漫不經心地想過也就算了,但是突然之間想起來自己收拾遺物的時候,在父親日記裡翻到的一段話:
老馮這一步算是走得太急了,陸家滿門覆滅也就罷了,若是有倖存者,遲早要來找他們報仇。
想起這個來,安逸之不免心驚肉跳,難不成祝可人真的就是過來復仇的?不可能啊,當時陸家冤案發生的時候,她才多大?不過如果她真的隱忍到了今天,未來會怎麼樣還真不好說。
末世意味著勢力的新一輪洗牌。
若是如此,還真的不好說呢。馮家,他屈指在桌子上敲了敲,頓時有些不好的預感,馮心甜……葉田田……安逸之心煩意亂,扯了張白紙塗鴉,以前要畫人體結構,所以他的畫工還不錯,鉛筆沙沙作響,一張人物素描就這樣徐徐出現在筆下。
阿暖敲門進來的時候,就看到安逸之在那裡心無旁騖地隨手塗畫,她吞回了原本要說的話,轉而有幾分驚訝:「這個女孩子,我好像哪裡見過?」
「什麼?」安逸之回過神來,居然首先低頭看了一看自己畫了什麼,那顯然就是葉田田,無論是她快活的笑容還是那稚氣卻乾淨的眼睛,都是葉田田無疑,「你見過她?」
「嗯,就在之前經過的避難所。」阿暖點了點頭,又回想了一會兒,「我和她講過幾句話,然後就遇到了伏擊,我記得挺清楚的。」
安逸之沉默了一下,才問:「你能仔細說一說嗎?」
阿暖就說道:「那天我們去避難所休息,我去街上買一些東西,和她在一個攤子前碰見的,她好像是在挑玉,你也知道現在這些珠寶不值錢了,所以她旁邊的那個男孩子就說『你買這個幹什麼,又沒有用』,她好像是說『我以前那塊玉丟了』,那個男孩子就說就給她挑了塊玉佛,說『男戴觀音女戴佛,這個吧』,可是她沒要,說『以前我那塊玉是鯉魚戲荷,有我的名字,我不喜歡這個』。」
安逸之已經維持不住自己的手,一個不小心,折斷了鉛筆,阿暖回憶了一遍,覺得應該沒有遺漏,她還怕安逸之不信,特地補充說明:「我進化之後過目不忘,肯定不會認錯。」
「謝謝你。」他終於長出一口氣,眼角微濕,喉頭微澀,他想,上蒼到底待他不壞,走投無路的時候,還記得為他留了一線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