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5 章
父親

  祝可人和馮崇的會面結束之後,第二天她就去了醫院見安逸之,因為有了馮崇的意外之喜,她也就沒有打算在安逸之身上下手,只是請他治療了一下自己的手腕,可能是那次分身異能的後遺症,她的整隻左手都有些不靈光,平時沒什麼,到了戰鬥中可是大大的麻煩。

  安逸之見她沒有提起葉田田,早就鬆了口氣,隨便和她說了幾句就打發她走了,還沒歇一歇的時候,就有護士說有個緊急手術等著他,他也就急急忙忙去了。

  沒有想到昨夜馮家已經悄然發生了一件事情。

  馮崇回家的時候,馮夫人憂心忡忡迎了上來:「我看阿甜最近是不是太吃力了,臉色一直不大好呢,好像心痛的毛病又犯了。」

  馮崇連忙隨著馮夫人進了馮心甜的房間,她躺在床上,面色蒼白,像一個易碎的娃娃,馮崇愛憐地看著她,這是他的寶貝女兒喲,生出來的時候才那麼一點點大,但是那麼可愛脆弱,他小心翼翼抱在懷裡,就好像抱著全世界最珍貴的寶貝。

  然後小小的馮心甜突然對著他甜甜地笑了,笑得這位鐵漢心中好似泛上了蜜糖,他給她取名叫心甜,甜到心裡去的閨女。

  可是她一天天長大,醫生卻告訴了他一個晴天霹靂,他的女兒有心臟病,很容易夭折,馮夫人差點哭壞了眼睛,可是他卻握著拳頭說:「她是我馮崇的女兒!」

  她是我馮崇的女兒,所以我會不計一切代價讓他活下去。

  尋訪名師,投入金錢,馮家所有人小心翼翼照顧著這位小公主,她漸漸長大了,可是卻比同齡人瘦弱那麼多,別的孩子能跑能跳,能去玩耍,她卻只能待在家裡,日復一日,羨慕地看著他們。

  她還那麼聽話,從來不吵鬧,還會安慰他:「爸爸,我一個人安安靜靜挺好的。」這讓他更加心痛這個女兒。

  所以他拉下臉來,去拜託安逸之的父親,在未來醫院工作的這位朋友,替他出了一個主意,有心臟病自然最好是換一個心臟,然而最適合的心臟,莫過於是一個克隆人。

  他瞞著馮心甜,取了她的細胞,加入了克隆人的計畫,然而一等經年,卻遲遲沒有回覆,他便以為是失敗了,曾經也笑過自己病急亂投醫,竟然會想出這樣荒唐的法子。

  再後來,他把女兒送去了美國,動了換心手術,還算成功,馮心甜這幾年平安無災,他覺得什麼都值得了。

  可是自從末世後,她的異能被發現,似乎心痛的老毛病又回來了,這讓馮崇十分憂心。

  馮心甜看到馮崇回來,睜開眼對他微笑:「爸回來了?」

  馮崇坐在她身邊,慈愛道:「阿甜覺得哪裡不舒服?」

  「可能是太累了。」馮心甜並不想讓馮崇操心,她好不容易有所價值,可以幫助父親,也可以證明自己,她被困得太久了,一點兒都不想回到牢籠裡去。

  馮夫人不依了,告狀道:「你明明說你心疼的。」

  馮崇皺起了眉頭,語氣嚴肅了起來:「阿甜!說實話,到底哪裡不舒服?」

  馮崇一發威,馮心甜無法,只能直說:「也沒什麼,就是最近覺得老是心痛而已,不過沒有什麼大礙的。」

  她雖然這麼說,但是馮崇不放心,和馮夫人道:「去找趙醫生過來看看。」馮心甜很意外,連馮夫人都問:「不找逸之嗎?」

  安逸之已經不能信任了。馮崇只要心裡起疑,怎麼可能不懷疑安逸之的動機呢?但是對著夫人和女兒卻不能這麼說,他解釋說:「逸之畢竟太年輕了,阿甜……」

  馮夫人秒懂,安逸之那麼年輕,又和馮心甜熟悉,有些問題有些檢查吧,馮心甜多不好意思啊,而趙醫生就不一樣了,老頭子一個,和馮家也很熟悉。

  白髮蒼蒼的趙醫生很快趕了過來,詳細詢問了馮心甜許多事情,又問了問之前的手術,最後他也有些糊塗了,馮崇不耐煩:「老趙,有話你就直說!你知道我是什麼性子!」

  趙醫生捋了捋鬍須,嘆了口氣:「我剛剛看了看心動圖和之前的病歷記錄,說實話我也不敢下結論,但是你非要我說,我只能說這心臟有點兒問題,現在還看不出什麼來,但是你們看。」他指著圖上的一片陰影,「這裡發生了變異。」

  此話一出,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趙醫生連忙補充了一句:「不過異能者的身體原本就有所不同,因此我也不敢貿然下結論。」

  馮心甜沉默了好一會兒,突然很難過地開了口:「我最近總是覺得心悸,心律不齊,有的時候會無緣無故覺得胸悶難受。」

  趙醫生很驚訝,馮心甜方才什麼都沒有說,他馬上道:「這是心臟移植後常見的排斥反應,長此以往可能會造成供血困難和心肌梗塞。」

  馮家三個人都沉默了,趙醫生很有眼色地告辭了,馮夫人抹著眼淚責備道:「阿甜,你怎麼不早說?」

  馮心甜苦笑一聲:「我不想讓你們擔心。」她眼中似有淚光,無限淒楚,「媽,我二十六歲了,但是這麼多年來我做過什麼?我就好像是一個廢物!我好不容易能夠幫上爸爸,能夠走出去,而不是像一個病人一樣每天只能去放風!」

  她抽泣起來,二十多年來,她無時無刻不曾嚮往著外面的世界,想自由自在的飛翔,她有很多很多想做的事情,但是卻被她羸弱的身體所牽絆,因此她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在健康之後去做自己要做的事情。

  偶爾的難受和心痛,她不想放在心上,或者說她是刻意忽視了,她不敢想自己若是重新回到病房會是什麼樣子!她覺得自己會瘋掉的!

  但是馮心甜畢竟存在著理智,她知道如果繼續隱瞞病情,很可能會害死自己,所以她終於承認了,可是承認之後她就知道,自己可能又要被折斷翅膀困在家裡了。

  馮崇久久沒有說話,馮夫人六神無主,問他:「這可怎麼辦才好?」馮崇望著老妻,她因為保養得宜,看起來並不老,但是髮根已經有了白色,眼角的皺紋有多了幾條,他們都已經不再年輕了。

  膝下卻只有這麼一個體弱多病的女兒,這是他們唯一的珍寶,唯一的甜心。馮崇自己發過誓,無論如何都會保護自己的女兒。

  所以這一次沉默了很久,他終於淡淡道:「既然這顆心不合適,再找一個就是了。」

  馮夫人驚呆了:「這種時候,哪裡還能找得到匹配的心臟?」

  「這個我自有辦法。」馮崇不再多說,他回到辦公室裡,閉上了眼睛,一個個猜測,一種種可能,被他事無鉅細地羅列了出來,這是他的思考方式,一個細節都不放過。

  最終,一個想法出現在了他的腦海裡,馮崇站起身來,長長出了口氣,他看見辦公桌上放著一家三口的合照,他的阿甜笑得那麼開心。

  「爸爸會讓你得償所願的。」他看著自己女兒的如花笑靨,輕輕保證。

  葉田田看見馮崇的那天,她在院子裡畫畫,畫藍天白雲,綠草野花,畫著畫著就躺下了發呆,然後數著時間等安逸之回來。

  在家等待的時光是很寂寞的,葉田田喜歡熱鬧,喜歡和他在一起,但是安逸之讓她不要出門,她也就聽話地待在家裡。

  然後她看到門外站了個老人,他敲了敲門,葉田田好奇地張望了一下:「你找誰?」

  「逸之在嗎?」馮崇第一眼看到葉田田,沒有想到她的身份,因此他的表情還是很嚴肅很古板。

  葉田田猶豫了一下,大著膽子說:「逸之說不能給陌生人開門。」

  「那他什麼時候回來?」

  葉田田說:「晚上才回來呢。」

  「家裡只有你一個人嗎?」馮崇把目光移到她身上。

  葉田田先是傻不愣登點了點頭:「是啊,我一個人好無聊哦。」然後圓圓說:「警惕警惕好嗎?」她馬上又飛快說了一句,「不過我就算是一個人都打得過你,所以你最好不要是壞人!」

  「你叫什麼名字?」馮崇仔細觀察著她,試圖從她身上找到一絲一毫像是馮心甜的痕跡,無果。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我有東西要給逸之。」馮崇淡淡道,「你不告訴我你的名字,我怎麼知道你可不可以信任。」

  像他這樣的老狐狸,騙葉田田不過是眨眨眼的事情,果然葉田田上當了:「田田,我叫葉田田,我是他的女朋友,當然可以信任啦!」

  於是愚蠢的葉田田就這麼送上了門去,馮崇點了點頭,給她看手上的東西,葉田田丟下畫筆走過去,這才看清了馮崇的面相,第一印象是覺得他好凶啊,不過既然是給安逸之的東西,她當然會替他接過來,所以傻乎乎伸出了手。

  圓圓頭一次做了豬一樣的隊友,它採集了馮崇的樣貌進行了辨識,然後驚叫起來:「田田快跑!他是馮心甜的爸爸!」

  馮心甜的爸爸……葉田田愣了,不僅沒有逃走,反倒是傻乎乎抬起頭來看著他,年過半百的中年男人,端正正氣的五官,凌厲的眼神,緊抿的唇角,威嚴極了,身上似乎有一股似有若無的血腥味。

  葉田田有些怕他,更多的,卻是帶這一種複雜的心情在看他,她想,原來這就是馮心甜的爸爸呀,很多次很多次,她幻想著自己有一個爸爸的話,會是什麼樣子的,她曾經很傻地把看過的電視劇裡的父親的角色套在自己身上,想他會不會很嚴肅很威嚴,或者很可親很溫柔,想過很多種可能性,但是真正看到馮崇的時候,她就想,如果我有這樣一個爸爸就好了。

  馮崇符合了她對父親所有的憧憬和願望。但是他不是她的爸爸,他是馮心甜的爸爸,而不是葉田田的。

  而馮崇自然不可能會知道葉田田在想的事情,他就看到這個直到他胸口的小女孩,努力仰著頭看著他,那目光似乎是渴望、崇拜、悲傷,他親眼看見她的眼眶裡聚集起了淚珠,然後滾落在臉龐上。

  他心中疑竇叢生:「你認得我?」

  「不認得呀。」葉田田渴望和他多說幾句話,就這麼平平淡淡說幾句話就行了,所以她抹了抹眼淚,哽嚥著說,「我不認得你。」

  不認得卻哭得那麼厲害?馮崇看著她,確定無比:「你認得我,你知道我是誰。」

  「不不,我不認得你。」葉田田突然驚慌失措地後退,拚命想要否認,但是眼淚好像不受她控制一樣湧出來,她怎麼擦都擦不乾淨。

  馮崇已經下了決定:「把門給我弄開!」他身後出現兩個親兵,三下五除二撬開了門鎖,衝進去要捉葉田田,卻不曾料到葉田田力氣太大,竟然甩開了。

  馮崇大步上前,親自動手一把揪住了她的手臂,葉田田想掙脫,卻不知怎麼的不敢,只是驚慌地看著他:「我不認識你,我不認識你的。」

  不想再聽她多說,馮崇充分發揮了軍人當機立斷的特質,他一抬手,直接打暈了葉田田。

  「把她帶走。」他面無表情地下了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