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遷人雖然回了京,在兵部任正三品右侍郎,但婚事卻成了左夫人心頭一塊大石。
他在邊漠耽誤了成親,年齡相差無幾的女子此刻早為人母,比他小了七八歲的女子在他瞧來都是稚齡。
京中名門圈子自然有相看的法子,上香途中遠遠的瞧一眼,或者家中宴客,在父母長輩的注視之下見個禮……他容貌出色,身上自有一股軍人的凜然氣勢,倒頗令得一些少女心動,但都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左夫人不願意違拗了獨子,這麼多年他不在身邊,婚事之上也不願意令他不快,都不知道相看了多少家姑娘,卻沒有一家他中意的,左老夫人的頭髮都要愁白了,幸得庶女左翎在身邊不住寬慰。
左老將軍大半生都在邊關駐守,左翎現如今也才十五歲,自小也是邊關長大,十歲以後才被老將軍遣人送回京城,養在左夫人膝下,數年處下來,母女倆倒處出了真感情。
「這個逆子,打了數年仗,難不成就打定了主意以後當和尚不成?」
「母親別急,哥哥也許是在邊關住的久了,邊關的女子都是颯爽的,跟京城的女子全然不同,他這才有些不喜歡。」
左翎到底自小在邊關長大,一眼便看透了本質。
左夫人喃喃自語,「這可如何是好?這時節難道還要跑到邊關去相親不成?」
正在煩難之際,家中僕人遞進來羅大夫人的拜貼。
左夫人眼前一亮,側頭問左翎:「……聽說這位羅家倒有位從邊關回來的侄女?」
左翎抿嘴輕笑,「……前兒聽得瑩姐姐說這位羅家姐姐……將攔路的安陽候世子抽了幾鞭子……」
「這……」左夫人嘴邊的笑意凝住了。
左翎見這嫡母數月來為了嫡兄婚事煩難,此刻為逗著她開懷,柔聲道:「母親請細想,聽說那位安陽候世子就是個花拳繡腿……羅家姐姐就算再厲害……哥哥可是萬馬軍中拼殺過的……」
左夫人心道,是這個理兒。
「只是,萬一這位羅小姐的性子不好……」
「母親想法子見見不就好了?」
羅大夫人去了一趟左府,沒想到事情意外的順利,左夫人提起她家的三位小姐,只道自家閨女養在家裡,很是煩悶,倒有心想給小閨女找個伴兒。
羅大夫人當即表示自家有兩閨女一個侄女,倒都是整日無事,索性改日請了左氏母女去府上吃茶。
她在左家坐著的片刻,左遷從外面回來,與她見禮,她乍見之下,頓時心動不已。
這位從前的左小將軍,如今的兵部右侍郎與京中那些貴門子弟全然不同,瞧著便是個可託付的良人。
羅家大小姐羅梅依跟二小姐羅蘭依乃是雙胞姐妹,也只比羅桃依大了四個月。羅梅依已經訂親,但羅蘭依卻仍待字閨中。
羅大夫人回來同羅大老爺商議,「……桃依那丫頭莽莽撞撞的,哪裡能入得了左家的眼,我們蘭依又乖巧懂事,生的又好……不如提了她,以後再給桃依尋一家?」
羅大老爺當場便生氣了:「萬一左家真應了蘭依,你不怕將來與弟妹相見,我可丟不起這個臉!」
「萬一左夫人瞧中了蘭依,難道我們還非要逼著左家訂下了桃依不成?」
「你……短視的蠢婦!為個體面的女婿,難道要我們兄弟交惡不成?」
羅大老爺發怒歸發怒,但準備宴客的卻是羅大夫人。
她只是告之羅桃依與羅老太太近日家中有客,卻未曾告之乃是左夫人前來相看。羅桃依與羅老太太近日核計著要迴響水,心情多處於激動狀態,對這件事全然未放在心上。
那一頭,羅大夫人卻將自己兩個雙生女兒好生打扮了一回,特別是羅蘭依,真正用盡了心思打扮。
到得宴客的日子,左家母女上門,左母一眼瞧過去羅家三位小姐,前兩位與京中名門閨媛並無區別,反倒是最後一位,眼大膚白,飛眉揚鬢,使得這少女生生多出了幾分英武之氣。
左夫人與三位小姐說話,這才發現羅家兩位小姐皆是那種柔柔細細,溫婉到極致的女子,未語先羞,俏臉飛紅,與言語爽利,目光坦然的羅三小姐全然不同。
羅桃依自丟開了心結,眉間豁然開朗,想到以後回到響水天高地闊,不知有多開懷。況羅大夫人這大半年請來的教養嬤嬤十分的盡責,反將她身上從前的那些浮躁之氣盡數去了。
羅大夫人打的如意好算盤,沒想到陰差陽錯,最後反倒成全了羅桃依,有兩位打扮的花一般的堂姐襯著,她一身七成新的裙衫,行為舉止落落大方,瞧起來自有一番風骨,倒看得左夫人點頭暗贊。
等到左遷得知自家娘親相中了羅桃依,連他也不禁呆住了。
那個從前半道上攔著他的小姑娘,借著裴娘子之手往營中送各類吃食的羅大小姐,飛揚跋扈的少女,烈火冰河的性子……那是與京城女子迥然不同的性子。
如今想來,也不知道是懷念響水城的一切,還是因為時間隔的太久,他心中反倒覺得,這樣率真的女子是多麼難能可貴。
隔日午間他下了衙,在當街被小絮攔住。這小丫頭跟在羅桃依身邊太久,久到他想裝不認識都難。
小絮與他見禮,才道:「左將軍,我家小姐有幾句話,想與將軍說。」
左遷心中哭笑不得,又夾雜著一種奇異的親切感,隨著小絮到得一家酒樓的包廂。
進去的時候,房內的女子正面窗而立,一身湖藍色的夏裙沉靜如海,除了濃烈的紅色,左遷從未在羅桃依身上見過別的顏色。不知為何,看到她穿著這種顏色的裙子,他眼前就不禁浮現起那神彩飛揚,衣衫如火的少女……就像……邊漠九月濃烈的驕陽……
女子轉過身來,面色像裙擺的顏色一般沉靜,仿佛是一個有些陌生的少女,她矮身行禮,姿勢極為標準,與京中閨秀別無二致,挑不出一點錯來。
左遷有些茫然的看著這少女,似乎能聽到自己內心裡惋惜的歎息聲。
那樣烈性的女子,能練成今天這般沉靜模樣,不知道得經過多少錘煉。
對面的女子親手斟了茶請他坐下,一開口左遷便想笑了。
她原來,還是過去那女子,他險險被她騙了。
「今日我請將軍前來,有樁事情要分辯,與府上的親事決非我所願,大伯母說府上老夫人已經同意了過幾日要小定,我過些日子卻是要迴響水去的。」
左遷茫然了一瞬,立時清醒。想起來前些日子左母提起羅桃依,他當時並未明確表示反對。事實上到如今,見過太多京中名門閨媛以後,他倒隱隱生起一個念頭,與其娶個嬌柔造作的女子,還不如娶個羅桃依這般性子的妻子。
大約是左母見他頭一次不曾否定一個女子,只當他與羅桃依早年間相識,屬意於她,這才不肯成親,當即心花怒放,雷厲風行將過小定的日子提上了日程。
羅桃依聽到這話的時候只覺自己最近精神錯亂,想回家想瘋了,這才產生了錯覺。
離開響水的那一夜,她坐在馬車裡徹夜未眠,心中焦慮著父母的安危,有心想要留下來,卻知這對於父母來說是萬萬不會同意的。
響水城破的消息傳到京中之後,她心中幾經煎熬,白天還要像個沒事人一樣跟著教習嬤嬤學規矩……這種煎熬,無人能知。
就像被扔在孤高懸崖上不會飛的小鷹,夜夜思慮,最終參透過往,學會飛翔。
她無數次的想到父母的處境,面臨失怙的惶恐與茫茫未知前路,即將寄人籬下的窘迫感從不曾讓她放鬆,她的內心再不同於去年那個天真爛漫的女子。
如今父母安好,她又能很快回到他們身邊去盡孝,比起過去那一場近乎於癡妄的迷戀,隔著曾經有可能的生離死別的煎熬,仿佛一切都淡了下來。
左遷一刹那打定了主意,微微一笑:「既然婚事家母已經定了下來,豈容我來反悔?」
羅桃依瞪大了雙眼……這個男人……這個男人……他還是統率萬軍的將領嗎?連自己的婚事都無法參言,她過去到底看中了他哪一點?
「況且,據我所知,大小姐對在下並非無意……既然如此……」行軍佈陣的人,太過擅用謀略也不是好事,至少此刻左遷欣賞起羅大小姐粉面緋緋的模樣,倒有點近乎于欣賞對手慘敗的情形了。
只是戰場從來瞬息萬變,轉眼敗者便起身致歉:「當時年少,不過一時迷戀,令將軍困擾許久,是我的錯!請將軍務必設法阻止老夫人!」
縱然提起這件事,羅桃依也從無一絲後悔,雖然面上已然作燒,但她從來不是心存怯意的女子,反倒目光坦蕩明亮,直直注視著左遷。
——這樣英偉的男子,哪個懷春少女不會心動呢?
她這樣的目光,左遷相信她這話全無偽意。
只是……這樣坦誠到近乎耿介的女子,左遷忽然之間有點不想放手了。
「這件事情,實在有難度。家母……主意已定。」如果說是左夫人主意已定,倒毋寧是左遷主意已定。
朝中文臣武將皆是官場老手,人人都戴著面具一般。做了京官,左遷才更為懷念在響水駐守的那幾年,一同打鬧的袍澤,一同並肩浴血拼殺的兄弟,大碗喝酒大塊吃肉……高興了拳來腳往……不高興了訓的那幫小子哭爹喊娘……
就算表面上他如今已經與同僚相處融洽,但他深知自己的內心就是個異類,與京中官員格格不入,胸中仿佛住著一頭咆哮的狂獅,想要破體而出,向著陽關而去……
對面的少女目光眨也不眨的盯著他,一臉的企求之色。
很久以前她目光似火,盛滿了期盼之色,事隔大半年,她卻央求他務必不能答應二人的親事……世事難料。
左遷呷一口熱茶,一臉為難之色:「家母為我的婚事都愁白了頭髮,如今好不容易她相中了大小姐,我作為兒子,數年不曾在她身邊盡孝,怎能違逆?」
羅桃依求了這許久,只見他推三阻四就是不肯應承下來,耐心全失,已然生怒,蹭的站了起來,瞪著他:「將軍怎的這般不知好歹?從前將軍如何煩我,難道還要我來提醒嗎?我生成了這樣的性子,女紅廚事一概不通,只學會了舞刀弄槍,實在不是良配。況家中父母年邁,為人子女正應回去侍奉二老身邊盡孝,哪裡會隨隨便便就嫁人?」
這件親事,連羅老太太都拍手贊成,為此都在考慮延期迴響水。羅桃依一顆熱騰騰想要回家的心立時被凍在了那裡,萬般無奈,才做出了攔截左遷的打算。
左遷慢悠悠一口飲盡了杯中茶,長身而起,微微一笑,「就算訂了婚約,在你我未成親之前,羅小姐也盡可以迴響水待嫁嘛!」說罷施施然的去了,留下面紅耳赤的羅桃依氣咻咻立在原地,胸脯上下起伏,一時怒氣不能平息。
小絮偷偷摸溜進來,見到她這般模樣,萬分不解:「小姐你從前……不是很中意左將軍嗎?嫁給他不開心嗎?」
羅桃依撓撓頭,苦惱萬分:「你個小丫頭懂什麼?你當嫁了人就守著一個人過嗎?我如今算是瞧明白了,若是嫁了他,還要同京中這些婦人打交道應酬,拘手拘腳,豈不如我回到響水城天天縱馬馳騁來的開心?」
小絮偷偷翻個白眼,這件事情哪裡由得她說了算?
十月初,羅桃依由羅大老爺派出的家丁護著到達響水,羅夫人數日前才收到羅大夫人的親筆信,只道已替羅桃依與左遷訂親,至於婚期還要兩家再行磋商,羅桃依要迴響水待嫁,羅大老爺已派了忠實可靠的家丁護送。
羅大夫人的信是驛站快馬而來,羅夫人接到信,想到心願得償的小閨女,心頭大石終於落定。再見到女兒,見她雖離開響水近一年,但面色紅潤,神情間懂事不少,舉止從容大方,不知有多高興。
羅四海這一日恰從城外回來,聞言大樂,只覺為女兒洗塵定然要多請幾個親近人,立時下帖子去請燕檀裴東明等人,請他們帶家眷前來。
派去別家的僕人回來倒都覆命了,唯獨派去裴府的下僕一臉的躊躇之色。
彼時羅桃依正偎在羅夫人懷裡,立時直起身來盤問:「難道裴娘子不肯來?」
那下僕看得羅四海眼神嚴厲直逼了過來,嚇的連忙如實回答:「小的進去的時候,裴大人……裴大人正頂著缸在院子裡罰站呢……」
羅四海與羅夫人面面相窺,都忍不住笑出聲。
「這小倆口又玩的是哪一出啊?」
那下僕囁嚅:「聽說……聽說是裴大人出城三日……沒有往家裡報信……裴夫人惱了……這也……這也不是第一次了……」
羅四海後怕的瞧一眼自家夫人,見她端莊雅達,不由感慨:「還是夫人氣量寬宏啊!」又興味的盤問那下僕:「這個頂缸罰站……可是有什麼名目沒?」
「聽說……聽說是按著裴大人失蹤的天數罰時辰的……」
羅桃依早已伏在羅夫人懷裡笑軟了,「看不出來我這小徒兒倒是出息了。」又暗道,假如她成親了,可有膽子罰左將軍頂缸?
想一想對方的身手,板起面孔來那股子氣勢,她又有些氣餒了,恐怕到時候頂缸罰站的是自己罷?
事實上,裴東明真實的處境遠沒有羅家夫妻母女猜測的那麼難,氣的跳腳的反倒是書香。
有誰見過這麼喜歡被罰頂缸的
書香原以為,有了一紙保證書的約束,裴東明不往家裡報信這毛病會改改。
但自從分田開挖引水灌溉的溝渠開始以後,裴東明三不五時就忙的不著家。聽說城外搭了一溜的窩棚,他們忙起來就胡亂在窩棚裡過上幾夜,反正軍中的夥頭軍都拉了大半去城外應差,不止是退籍的軍士,連軍中五千兵士也只留了一千守城,其餘四千全拉到城外去拓荒平地挖渠。
城外沉寂的戈壁荒漠一時間熱火朝天,有時候碰上戈壁的沙塵天,風卷著砂粒直往人嘴裡鑽,夥頭軍做好了飯,端起碗來刮過來一層砂子,也是照樣撥拉幾下進了肚。
軍中的將士們都有銅鑄的筋骨鐵打的胃。
等到裴東明忙完了要回家,這才想起來已有數日未曾向家中報信,也不知道小媳婦兒氣成什麼樣兒了。
那一次他回家來,不等書香提醒,自己上前去將院子裡澆花的水缸一把提了起來,扛在肩膀上,站在那裡討好的笑:「娘子,你算算我幾日沒回來了……」
書香:「……」
有這樣沒皮沒臉的男人嗎?
當著蘇阿爸蘇阿媽與丫環小廝的面……
她本來只是嚇唬他,壓根沒想著讓他頂缸罰站,但見他這般主動,恨的牙根癢癢,索性板著臉道:「念你認錯態度良好,就先頂半個時辰。」
半個時辰,對於裴東明來說那是再容易不過的事。
罰完了站,他還要沒皮沒臉拉著書香的手表示,娘子給了他鍛煉的機會,他一定不負重望好生鍛煉云云。
直把個書香氣的一肚子火無處發作,末了只能在床上折騰他,這倒正中裴東明下懷,對這熱情如火的娘子直恨不得整個吞到肚裡去,幸福指數直線上升,呈滿血狀態。
從八月到十月間,這種事情不知道在裴家上演了多少次。蘇阿爸與蘇阿媽只當是小夫妻恩愛的把戲,秋芷與蘭萱起先替書香擔了一把心,生怕老爺發怒,後來發現在這個院子裡,她們應該擔心的是孔武有力的老爺,而不是瞧著文弱的夫人。
老爺與夫人狹路相逢,夫人勝。
老爺一回來就笑咪咪的纏了過去,恨不得變作夫人的尾巴,罰站罰的樂在其中,一臉甜蜜,久而久之,裴家人反將此事當作了最平常不過的風景,哪曾想今日被城守府的下人撞上了……
這一夜城守府明燭高照,羅桃依再見到書香郭大嫂子等人,只覺心頭暢快,羅夫人思女心切,竟然也由得她的性子胡鬧,羅桃依挨個灌酒,雁兒與她不熟,不過面上情。
但郭大嫂子卻與她十分相熟,都是性子相投的爽利人,二人喝了個半斤八兩,都有了六七分醉意,相比而言,書香實在禁不起一戰,幾圈下來就舉手投降,被灌到了八九分醉,揪著羅夫人的袖子直喚「東明哥哥……」惹的席上眾人轟然大笑。
羅夫人幾乎笑出了淚花,「不是下午才罰站嗎,難道喝了些酒便心疼後悔了?」
郭大嫂子與雁兒不知此事,待問過了羅夫人,也笑到捶桌,「她這招倒比我還狠。旁人只道我是個厲害的,提著擀麵杖追著漢子滿街跑,她倒落了個賢名兒,哪知道不溫不火背地裡這般兇悍呢?」
眾人一時都笑個不住,雁兒掩唇輕笑:「依我說,讓她扯著夫人的袖子叫也不像樣子,不如叫了她家夫君來瞧瞧這小模樣?」
羅夫人聽得這主意大贊,立時喚了丫頭去前面席上請裴東明,裴東明正被羅四海纏的厲害,道是要賠罪,扯了他去城外拓荒,倒引得回家來還要頂缸……「我實在是對不住東明啊……你今兒若不吃我十杯酒,就是不肯接受我的歉意……」,有了羅夫人傳過來的話,他撥腳便跑。
席上眾人便請教這其中的典故,羅四海本來便是有意為之,哪肯藏著掖著,一時講出來又引的席上眾人拍桌大樂,更有老郭頭同病相憐:「……總算也有人能夠嘗到我的苦楚了……」
被燕檀在肩上拍了一掌:「我瞧著你是樂在其中,哪裡有什麼苦楚?」眾人順勢灌了他大碗公酒下去。
裴東明到得裡面,看到醉貓一般的書香揪著羅夫人「夫君……東明……東明哥哥」的一氣亂叫,不禁又好氣又好笑,怎的喝酒也不悠著些,竟然醉成了這般模樣?
羅夫人吩咐丫環帶著裴東明夫婦先去客房醒醒酒,一會還有菜品未完,難得今日開心。
裴東明抱著她一路行至客房,安頓了她躺下,那丫環早去廚下端醒酒湯,他抱著小媳婦兒的腦袋啃了半晌,又把手伸進她衣襟裡揉捏許久,差點把持不住就在羅家客房裡成就好事,這只醉貓酸後軟軟由得他蹂躪,偶爾哼哼兩聲表示不滿,不知道有多媚人。
這一夜宴會進行到最後,來自北漠王庭的大商人呼延贊前來求見,向在座的諸人各送了兩名美貌姬人。
燕檀是個光棍漢,只道軍中婦人不便長住,請羅四海養在他府上,拔腳溜了。
這呼延贊乃是北漠有名的商家,許多北漠小行商都依附在他門下,響水互市繁榮多得他相助,眾人倒不好拂了他的美意。
若是不肯收這姬人,倒引得這北漠大商心內惶惶,不肯相信大夏官員,影響剛剛繁榮起來的互市。
賀黑子是個嘴拙的,一時沒想出來推拒的詞兒來。他這些日子在互市與來往商人打交道,知道這是商人慣常的作法,給當地的官吏孝敬打點,才能安心作生意。趙老摳盤算著有了這兩個姬人操持家務,自家娘子就可以專心帶孩子了,還省了些買丫環的銀錢,這賣買穩賺不賠。
老郭頭向來懼內,想著不過兩個姬人,在老妻手上也翻不出什麼大浪,便大大方方收下了。
等到裴東明出來,已成定局。
這場宴會,最後除了燕檀,倒每個都得了兩美貌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