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上部·三月彎刀

  金陵城剛剛脫離生死危局,重創未復,蕭歆特意在啟駕返京前傳下諭令,取消了百官城門迎候,悄然寧靜地回到了宮城。在朝陽殿聽過內閣大致稟報完近況後,他遣退眾臣,單獨只留下了荀飛盞一個人。

  對於皇帝陛下將要詢問什麼,荀飛盞當然心知肚明,奉召近前跪於御案下時,胸腔中的跳動不由自主有些加速。

  梁帝手邊的邊案上擺著一個扁平的黃絹木匣,裡面的內容也許別人不知道,但這位大統領自己很清楚,那是他派心腹連夜飛騎呈遞的密摺,奏稟長林世子調動皇家羽林一事。

  「平旌現在怎麼樣了?」靠在御座上默然良久,蕭歆首先問道。

  「據微臣最後聽到的消息,都說大夫對於解毒很有信心,應該沒事的。」荀飛盞停頓片刻,略微斟酌了一下措辭,「現在看來,事情似乎在玄靈洞裡就已經解決。可按照當時的情形,誰也猜不到濮陽纓到底預設下何等狠毒之策,猜不到跟他見面後會發生什麼。此人的陰險狡詐遠非常人所及,若是不能設法將他圍住,萬一在洞中出了什麼差池,那就真的連一點兒餘地、一點兒後手都沒有了,世子他也是因為……」

  蕭歆微微抬起手,打斷了他為蕭平章的辯護,「王兄不在,朕也知道孩子們都不容易。可是……忌諱終究是忌諱……」

  荀飛盞胸口頓時一緊,惶然地抬起頭來。他一向都不太善於言辭,想不出還能說些什麼,背心瞬間便急出了一片冷汗。

  蕭歆的視線卻已從他的身上移開,轉向旁側的掌案內監,以目示意。

  內監躬身領命,手捧一卷黃絹走下金階,遞到荀飛盞的手中,又卻步退開。

  「這是朕在衛山下的旨意,」蕭歆看著荀飛盞一臉茫然的樣子,淡淡笑了笑,「詔命長林世子調用翠豐營,所以這皇家羽林出兵,奉的仍然是朕的旨令,荀卿明白嗎?」

  荀飛盞方才雖然一時愣住,但也不至於聽到這裡都反應不過來,心口微微有些發燙,抱拳大聲應道:「微臣明白。陛下的聖意,禇統領也會明白。」

  蕭歆輕輕點了點頭,神思有些倦怠地擺了擺手,向後靠去。內監們知道他近來身體愈發虛弱,急忙圍上前服侍他躺下。

  荀飛盞不敢再耽擱,叩首退出,趕回禁衛府匆匆安排了一下,帶著兩名親隨飛騎直奔東門,將部屬留在城門內等候,自己快馬加鞭,一路須臾不停,近晚時分便趕到了翠豐營。

  身為帝都周邊的駐軍,皇家羽林向來非聖命不出。蕭平章執有先帝御令,蕭歆對長林王府的恩信也毋庸置疑,故而禇千崇當天出兵時並沒有想太多,直到此時接到荀飛盞親自補遞的詔書,他才意識到其間竟有微妙難言的禁忌,不免有些後知後覺地惶恐起來。

  「皇家羽林自始至終奉的都是聖命,陛下比誰都清楚,翠豐營協捕重犯的功勞,朝廷也會嘉獎。」荀飛盞將聖旨放到禇千崇手中,安慰地一笑,「以禇統領的嚴謹,我相信必定不會有什麼流言傳出,是不是?」

  禇千崇快速回想了一下,兵士們自然不用在意,能知道具體奉行了哪道令的人只有自己和副手兩個,心中頓時又舒緩了下來,忙將旨意向頭頂舉了舉,再叩首起身,笑道:「金陵封城,兄弟們都是心焦如焚,能奉旨協力緝拿大罪之人,實乃我翠豐營之幸,不敢愧領朝廷嘉獎。」

  這兩人都是武臣,能盡力把話說成這樣已經很不容易了。荀飛盞明早必須當值,此刻急著趕回,當下便不再客套,行禮告辭離去。

  禁軍大統領的坐騎當然是最好的良駒,他單人往返速度更是驚人,趕回金陵城下時,方到二更。留在城門內的兩名親隨聽到上峰聲音,忙與巡防營值守的官兵一起將城門打開少許,放他進來。宵禁後的街面上早已寧寂無人,親隨執燈奔行在前,馬蹄踏地的聲響異常清脆,三人奔出巷道轉彎,前方百丈外便是統領府的正門。已是夜間,大門自然緊閉,簷下也未懸燈,隱隱約約能看見門前有一團黑影,似乎是靠著石階蜷身而坐。

  大約是聽到了馬蹄的響聲,黑影一下子跳了起來,朝向這邊快步奔來,高聲叫道:「荀大統領!」

  「東青?」荀飛盞急忙翻身下馬,藉著親隨舉起的燈光,瞧見東青滿面是淚,一雙眼睛已經哭得紅腫,不由嚇了一跳,「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大統領……你得攔著我們世子……」東青一把抓住他的手臂跪了下來,嘶聲哭道,「求求你……千萬要攔著我們世子……求求你……」

  拓跋宇暗中到訪長林王府是在正午,蕭平章和蒙淺雪在庭院中深談之後回到屋裡時,恰好是黎騫之事先預定要開始解毒的時間。

  萬事皆已齊備,但三名醫者只需要看一眼兩人緊緊握在一起的雙手,心裡就都已經明白他們最終的決定。

  「韓彥雖然說得還算清楚,但眼下的情形容不得半點差池,平章不得不請醫者相助……」

  黎騫之快速抬起一隻手止住了他的話音,花白的鬍鬚微微顫抖,「老夫行醫數十載,從來沒有教過任何人自傷自身。無論世子想說什麼,這一點是不會改變的。」說罷,他將手中的玄螭木盒放在了桌案上,站起身頭也不回地大步離開。

  杜仲難過地在後面追了兩步,又遲疑地停下。

  蕭平章似乎並不意外,垂眸片刻,將視線緩緩投向林奚。

  林奚跪坐在原處未動,凝視著木盒上暗紅色的血漬,淚珠自眼睫上滴滴墜落,浸濕了衣角。

  「姑娘也曾去過北境,見過沙場,當知兵禍過境,屍骨如山,圍城之時,一日如年……」蕭平章抬起手,鄭重行禮,「此事我的心意已決,還請林姑娘如同當初甘州救我時一般,再次相助。」

  林奚抬起雙眼,未曾回答,先怔怔地看向蒙淺雪。

  蒙淺雪緊緊靠在夫君的身邊,面頰上早已滿是淚水,但她卻沒有避開林奚的目光,幾乎是輕不可辨地點了點頭。

  林奚緊緊咬住下唇,轉頭又看向裡間。

  蕭平旌依然閉目躺著,安靜得如同沉睡,安靜得一無所知。

  彼此的感覺早已清晰,無關舊約,無關他人,那是點滴相處間的契合,是心底最為純粹的愛意。

  但這美好的一切即將成為追憶,等今天過去,等平旌醒來,他可能永遠也不會再原諒她,永遠。

  「我知道自己請姑娘相助,會讓你無端背負重擔。」蕭平章低下頭,慢慢打開手裡的小木盒,「所以最好的辦法是不要告訴他,這所有的一切……都不要讓他知道。」

  說罷,他取出蛇膽,不敢再多看蒙淺雪一眼,快速地放入了口中。

  邁出了最為關鍵的第一步之後,接下來的事似乎變得簡單而又麻木起來。林奚給平旌重新施針解開了封閉的心脈經絡,希望能在解毒成功的同時,也儘可能地減少蕭平章渡讓氣血時的負擔。這樣一直忙碌到夜幕沉沉合攏,她才無奈而又絕望地停了下來。

  其實心裡早就明白師父是對的,醫者可為之處終有極限,再怎麼不願接受,再怎麼拚命掙扎,最終的結果依舊無法改變,不過都是徒然拖延而已。

  杜仲幫忙將需要用到的藥材備好後,低頭退出了室內。他做不到像老堂主那樣決絕離去,但也沒有勇氣如林奚這般,親自陪著蕭平章走到最後。對於醫者而言,眼前的一切早已脫離了是非對錯,無從分辨和評判,唯一能夠被真切感受到的,就只有心底的茫然與無力。

  站在階下的蒙淺雪回過頭,輕聲問道:「準備開始了嗎?」

  杜仲的喉間如被哽住,只能紅著眼圈點了點頭。

  因為蕭平章的請求,蒙淺雪沒有進屋,而是在石階上緩緩坐了下來。秋風陰鬱,青石寒涼,草叢間螽蛩喓喓,她側頭極為專注地傾聽這時起時息的鳴叫聲,強迫自己把頭腦全部放空,不去想更漏影移之間,是什麼在一點一滴地慢慢流逝。

  廣澤軒的院門被猛然撞開,荀飛盞步履凌亂地衝了進來,語音中滿是怒火,「小雪!你怎麼能由著他這樣?!他不可以就這樣拋下……」

  眼見蒙淺雪沒有反應,他按捺不住胸中的焦急,跺了跺腳,想要繞過她直接衝進去。

  一道劍光劃破廊下燈影,勁風撲面,透膚而寒。

  荀飛盞足點青磚,連閃數步方才避開,被重新逼回到院中。

  隨身佩劍執於手中,蒙淺雪飛揚的裙角緩緩落下,眼角噙著淚滴,「鴛盟締結,便當夫婦同心。師兄,早在我嫁給他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自己的夫君是個什麼樣的人……你就算衝進去了,也勸不住他……」

  「我管不了這麼多!我只知道你……你……」荀飛盞咬緊牙根,一時心痛如絞,索性不再說下去,躍身再起。

  自入蒙氏門下,一同學藝,一同長大,從沒想過居然會有這樣一天,會真的向她動手,會急著要將她打敗,將她推開。小雪知道她的夫君是個什麼樣的人,最為關切的自己又何嘗不知?所以才要強迫,所以才要阻止,放任和順從只會導致現在的結果,這麼簡單的道理,為什麼這個傻姑娘她就是不明白……

  緊閉的房門無聲地滑開,室內燈光傾瀉而出。

  拳風劍影戛然而止,蒙淺雪拋開手中長劍,撲到了蕭平章的身邊。

  除了唇色略顯淺淡外,緩緩邁步而出的蕭平章一如往常般淡定溫雅,轉頭看向荀飛盞的時候,頰邊竟然還能抿出一絲微笑,「飛盞也來了?正好,有件事情……還必須得要拜託你呢。」

  充盈於胸的怒意變為寒硬的鐵球在心頭墜下,千萬句想要質問想要責備的話語堵在喉間,卻連一個字也說不出口。荀飛盞怔怔地瞪了他半晌,最終也只能無力地低下了自己的頭。

  王府書院內外兩進的燈光在深夜被齊齊點亮,蕭平章打開書房供案上方的暗格,將盛放先帝御令的烏木長匣拿了出來,連同下午寫好的一封厚厚的折本,一起交到了荀飛盞的手中。

  「你是想要……」荀飛盞迷惑地怔了怔,忙道,「我還沒來得及跟你說,調動翠豐營的事情,陛下他已經……」

  「陛下肯定會加以恩寬回護,這個我早就明白。」蕭平章淡淡笑了一下,「可是你也懂的,這道先帝御令既然用過了,便不能繼續放在長林府中。我想請大統領先代為保管,等到……等到將來戰事終了,你再找個合適機會代我當面呈遞到陛下手中……不知可否?」

  戰事終了,代為呈遞……看似簡單的一句話,其實字字如同尖刀。荀飛盞咬牙穩住自己,伸手將木盒和折本接了過來,不敢開口說話,不敢抬頭多看他一眼,只匆匆點了點頭,便垂眸轉身離去。

  牆外三更鼓響,聽上去模糊而又遙遠。蒙淺雪關上半開的窗扇,回身到桌案前開始研墨。

  明日便要上朝請旨出征,這已注定是個不眠之夜,夫婦兩人誰也沒有勸說對方回去休息,彷彿早已達成默契,絕不浪費能在一起相守的每時每刻。

  蕭平章展開起草奏本的紙箋,每寫完一頁,他便會停歇片刻,抬手撫一撫愛妻的面龐。

  外間更漏滴滴將盡,天邊已是破曉微白。侍女們按時送來了世子冠服,蒙淺雪親手為夫君穿戴,一件一件,如同往日,如同尋常。

  消失了整夜的東青終於出現在門邊,用沙啞的嗓音稟報車駕已經齊備。蕭平章沒有多加詢問,也沒有看向他紅腫的雙眼,只在踩凳上車時,輕輕握了握他伸來攙扶的手臂。

  對於絕大多數朝臣來說,長林王府昨夜發生了什麼,將要經歷什麼,全都在他們的認知之外。疫災剛剛過去,劫後餘生的喜氣猶在,接下來最為緊要的政務,似乎也只是追責、嘉獎和祭祀。

  誰也不知道大梁北境的風雲突變,誰也沒想過還有更深的危局接踵而來,長林世子請旨出征的簡奏遞上之後,朝陽殿中一片驚寂,就連蕭歆的表情都有些僵硬,久久未能翻開手中的折本。

  「世子方才說……北燕暗開陰山山口,必會引發北境危局,」荀白水呆愣了片刻,上前一步小心地問道,「可究竟危急到了哪一步,我等還不是特別明白,能否請世子再解釋得詳透一些?」

  蕭平章的視線靜靜掃過站在周邊的重臣們,緩緩點了點頭,「不知各位大人,可曾聽說過三月彎刀?」

  此言一出,殿上不少朝臣立時倒吸了一口冷氣,面現驚惶,兵部尚書晉勳甚至顧不得御前禮儀,失聲叫了起來:「世子真的認為……竟有人能重現三月彎刀?」

  大梁國土廣袤,金陵自古福地,除了朝中內亂以外,能在帝都城頭遙見敵軍綿延數里的營帳,立國以來也就百年之前有那麼一次。

  景運二十七年,大渝、北燕、東海三國聯手,意圖共犯大梁分而食之。皇屬軍主攻北線,大燕鐵騎飆過陰山,戰線南北順勢相連,大梁北境防線被撕得粉碎,戰火直入腹地,最終竟然劍指帝京。由於那次攻勢始於早春時節,敵軍戰線斜鋒突起,形如刀刃,後世便將其稱為三月彎刀。

  「幸而異國之間聯盟,本就是利益為先,各有私心。朝廷使臣前往和談,於大渝王帳之中辯戰群臣,舌利如刀,最終挑得燕渝不和,結盟之勢分崩離析,這才給了我大梁將士反擊之機,最終將其各個擊破,逼迫他們退出了國境。只不過危局雖得平息,戰火終是無情,彎刀之下的那一片焦土,足足花了十載光陰,方能稍得平復。」

  蕭平章語調溫和,講述的也是百年之前的戰例,但當時刀懸在頸般的驚心與動魄,即便是今日聽來,也仍然令人不寒而慄。

  「那若按世子所言,陰山山口上個月就被放開了,那豈不是說我北境防線,已經……已經……」荀白水飛快地瞟了蕭歆一眼,沒敢再繼續說下去。

  「請陛下稍安,」蕭平章抬手一禮,繼續道,「三月彎刀固然犀利無比,但想要成功,其間的攻勢、節奏、配合,一步都不能亂。當年大渝的主將角芳柳,北燕瀚海王拓跋志,兩者皆為驚世名將,最初的目標又極為一致,方能聯手統御這樣的行動。而近百年來,北境情勢糾結複雜,再也沒有出現過重現彎刀的任何機會。如今北燕朝廷與虎謀皮,給了大渝這個可能性,但皇屬軍主帥阮英只是獨力揮刀,其形雖像,其勢不足。以父王統率主營的戰力,多堅持一個月肯定沒有問題。」

  晉尚書急忙問道:「世子既然已經判定了敵軍意圖,想必已有應對之策?」

  「大渝自以為圍住了主營和父王,軍令難出寧州,絕不會想到金陵能這麼快得到消息,整合南線反圍。所以這一仗的先機,仍然有可能握在咱們的手中。」蕭平章看了看梁帝手中的那本奏報,眼底已經有些微紅,「北境遙遙,戰機稍縱即逝,如果再遲一步,大渝拿下了寧州南路,長林軍南北雙線不能彼此呼應,局面將立轉被動,其後果……」

  說到這裡,蕭平章咬了咬牙,停住了後半句,邁前兩步在金階前撩衣跪下,「請陛下恩准微臣立即出京,另立後路帥令,以解我大梁北境之危。」

  蕭庭生主營被圍,邊防可能有失,梁帝此刻心中的焦灼不亞於他,眼看階下群臣皆已無言,立即側身吩咐了內監兩句,扶案站起身來。

  「王兄情勢危急,由你前往營救,朕最是放心。」蕭歆拿過掌印使飛速呈上的兵符,繞過御座親自走了下來,將符令鄭重地放在蕭平章手中,用力握了一握,「前方戰況不明,朕賜下金符,許你隨機應變而行。沙場凶險,刀槍無眼,你只管專心戰事,京城後方朕會為你料理……等將來狼煙平息,朕必須要看到王兄和你,你們兩個全都能夠安然而返,記住了嗎?」

  蕭平章抬起頭,忍住胸口的酸楚,眼角微潤,「有陛下為我長林後盾,此役必勝。」

  百年前已成絕響的三月彎刀到底有多麼危險,荀白水等文臣也許很難有真切的體會,但是北境防線一旦潰破將會引發的後果,那卻根本不需要任何額外的想像。蕭歆的旨意一發,朝閣上下誰也不敢耽擱,短短兩日便完成了長林世子出征前所需的準備。

  此時節令已過霜降,瓦簷之上一層淺白,堂前石階寒露凝結,稀薄的晨光艱難地穿透雲層,卻難以帶來更多的暖意。

  蕭平章走進廣澤軒的裡間,準備在臨行前最後再看一眼小弟。平旌的雙頰此時已透出幾分紅潤的氣色,偶爾還能看見眼睫輕微的搧動。無知無覺的他並不知道自己正在經歷這世上最為殘酷的失去,撫過他額前又離開的那隻手,今生已注定再也不能回來,再也觸及不到。

  庭院中的古樹落葉已盡,枝條蕭疏。蒙淺雪靜靜等在樹下,一身戎裝,英姿颯爽。

  出身將門,嫁入帥府,以前不知道有多少回,她眼看著夫君的身影出征遠去,全然不知能不能盼到他再次歸來。

  「你未曾計較過我不夠溫雅賢淑,我也更喜歡和你並肩沙場,同歷風霜。」蒙淺雪眼中含淚,唇邊卻努力想要露出微笑,「既然父王有難,邊境有危,我又為何不能與你一樣盡忠盡責?平章哥哥,我是蒙家女兒,見過戰陣殺伐,這一次……就讓我陪你一起去吧。」

  夫婦二人的手緊緊交握在一起,似乎就此再也不願放開。

  十一月末,遲滯已久的北境軍報終於飛馳入京。

  大渝皇屬軍攻破桑源,自陰山斜斷大梁後翼的南線與其北路軍順利會師,最終合成一柄雪亮彎刀,揮向已堅守寧州一月之久的主營咽喉。

  與此同時,先期出征的長林世子蕭平章整合左、後兩翼,陳兵蘆塞,踩住了阮英最為犀利也最為脆弱的鋒刃之巔,準備以奇襲反圍之勢,一舉破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