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
下部·天道幽微

  大渝的儀從將軍與負責隨行宿衛的親兵們不同,職在陪同主帥巡行,或在重要軍事會議時值守於營帳外,依制須由八品以上武臣擔當。薊都城直接任命派遣下來的金吾子們,由於位階夠高,大部分又幹不了什麼正事兒,所以經常會被分配去做裝點門面的儀從將軍。唐晟生得英朗俊美,人品出眾,身著八品將袍執衛於帥帳前很是光鮮好看,覃凌碩對他的印象極佳,第一次見面時就曾把他叫到跟前問過家世。雖然到最後這位康王爺也沒記起來他是京城誰家的孩子,但還是決定要加以照應,半個月來已經多次點他帳前值衛。

  蕭平旌倒不知道唐晟還兼著這麼一個差使,低頭忍了笑,跟隨他快速奔向轅門外。阮英畢竟做了十多年的皇屬軍主帥,儘管康王只命令儀從將軍出迎,但此刻轅門外黑壓壓的,早已列隊站了數十名高階將領,連唐晟都不得不一退再退到了門內,蕭平旌更是只能站在外圍。

  開道鑼響,餘音裊裊,遙遠的官道方向,玄色羽幢和數列長幡迎風飛揚,按期出現在眾人的視野之內。數百精兵擁簇下的阮英車駕轆轆駛來,一直行進到轅門外數丈之地方才停下,侍從們疾步上前放置腳凳。

  修長的人影緩步走下馬車的同時,列隊等候的將官們整齊地抱拳,折腰向他行禮。阮英溫和地點頭回應,視線狀似隨意地掠過人群,即便看見轅門下主帥迎客的位置空空如也,臉上也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只是不緊不慢地理了理袍袖,從容靜立。

  大約半盞茶工夫後,迎客的人群如同被劃開的波浪般左右分開,覃凌碩終於昂首而出,雄健有力的步子踏得比往日更重,砂土地面被他震盪起一片微塵。

  阮英抬手躬身,微笑行禮,「見過康王爺。」

  覃凌碩刻意延遲了片刻,方不情願地稍稍還禮,道:「本王軍務繁忙,無暇陪客。阮大人千里而來,有什麼想要指教的,儘管明說吧。但凡我能給大人您辦的事,必定不會推辭。」

  阮英上前兩步,溫言道:「王爺,當著兒郎們的面,何必呢?你我還是去帳內敘話可好?」

  覃凌碩冷哼一聲,倒也沒再堅持,先行轉了身,同時向兩邊擺了擺手。跟隨在旁的親信大將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趕緊示意聚集在此的眾人散開,將他們全都驅趕回各自的營帳,最後只留下了唐晟等幾位帳外執禮的儀從將軍。

  趁著退散時的一片混亂,唐晟在經過蕭平旌身邊時快速低聲道:「帥帳東南,灌木叢。」之後也不管他聽沒聽清,疾步離去。

  到目前為止蕭平旌還未曾接近過覃凌碩的帥帳,但中樞之地向來最為醒目,他的行動又遠比常人敏捷,最後竟然搶在了康王回帳前趕到,在外圍瞟了數眼。心中立刻明白了唐晟的意思。

  皇屬軍帥帳周邊十步一崗,每崗兩人,由康王府親衛負責安防。其中東南方某個崗哨的位置由於被一叢灌木所擋,兩邊相鄰的同袍都不能直接目視到他。若在常規的情況下,營區內陳有重兵,覃凌碩的貼身親衛又常隨左右,這個外圍崗哨的小漏洞完全影響不到他的安全。但若只想獲取信息,它卻是一個有可能潛近觀察的機會。

  後方通報康王回帳的肅禮聲響起,佯裝路過的蕭平旌瞅準機會,出手、擊倒、拖隱、藏身,不過須臾之間,這個崗哨的兩名護衛便已無聲倒下,就勢被塞進了灌木叢中。藉著枝葉遮擋身形,蕭平旌屏息快速察看周圍,高興地發現自己運氣不錯,無論是左右的鄰崗還是附近的兵士們皆無異常,顯然未曾注意到這邊的微小動靜。

  被他拿下的崗哨距離主帳不過數步,帳頂上沿垂掛下來的流蘇、密插在周邊的旗幟和幾叢茅草的陰影交合起來,足以構成一個讓蕭平旌暫時隱身的地方,唯有離開灌木叢之後的幾步路會暴露在右手邊崗哨的視野中,必須特別小心。出於謹慎起見,他先蹲在原地探出半個頭觀察了片刻,耐心地等待對方將頭轉向另一邊時,方才閃電般地移動到了營帳邊,將身體輕巧地蜷了起來。

  中軍帥帳的布體扎縫嚴密,並無空隙。為了能看到裡頭的情況,蕭平旌抽出腰間匕首,極為小心地沿著線縫輕輕割動,剛剛劃出半指長的小口,帳內突然傳來一聲暴烈的怒吼,驚得他差點將手中的利刃向前方多遞了一分。

  「你說什麼?叫本王暫時按兵,把準備了足足兩個月的行動停下來?」

  「王爺稍安。」相比於康王的暴怒,阮英的聲音要溫和許多,「下官只是轉告陛下對您的建議而已,話還沒有說完,您又何必急躁呢?」

  蕭平旌趁著他說話的時候,屏住呼吸,將自己的一隻眼睛緩緩貼在布縫上,視野雖然有限,但還是能看到大半個帥帳。

  覃凌碩背對著後方,冷笑道:「這到底是陛下的建議,還是你阮大人進的讒言?你以為我不知道嗎?本王前腳離開京城,後腳就有亂七八糟的奏本朝著陛下身邊飛了!全都是些陳詞濫調,什麼暴虐好戰,有傷天和……阮大人,你是擔心自己多年戰之不下的長林軍,會被本王一舉攻破吧?」

  帳內出現了一陣既難堪又壓抑的沉默,無論是阮英的親隨還是康王的副將,但凡在帳內的人都把表情控制得如同鐵板一塊,牢牢盯著前方的腳尖,彷彿什麼都聽不見也看不見的樣子。

  默然良久之後,阮英徐徐嘆了口氣,站起身來,「王爺,您真的認為現在是進攻大梁最好的時機嗎?」

  「當然是。阮大人一向自詡為名將,這句話也虧你問得出口?大梁皇帝駕崩,東宮少主登基,蕭庭生為了控制皇權守在京城一步也不敢動。這樣的時機簡直是百年難遇,大人你為了擋我的路居然會裝作看不出來嗎?」

  阮英表情凝重地搖了搖頭,「我與長林軍在邊境對峙近十年,可謂知之甚深。長林軍戰法飄逸靈動,其各營主將之間配合默契,絕非單靠蕭庭生一個人。」

  「哼,阮大人在長林軍手上一直沒有討得了好,為了自己的顏面,就這樣吹噓敵手?」覃凌碩也跟著站了起來,滿臉譏諷之意,「我承認蕭庭生算是有點本事,可如今大梁朝局不穩,這位長林王的心思恐怕都不在邊境上。他精心調教的大兒子死了,匆匆忙忙把小兒子放過來蹭軍功,如此大好的機會,本王若是因為你心生嫉妒就白白放棄掉,那才是天大的笑話呢。」

  兩人對敵已久,阮英對他極為瞭解,並沒有被這句話激怒,耐心地勸說道:「古兵法有雲,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王爺初領皇屬軍帥印,請問你可算得上是完全知己?至於對手,長林軍各營分佈何處,主將是誰,擅長什麼戰法……這林林總總,王爺真的心裡有數?」

  「本王心胸寬大,曾在營中效力的老將全都留了下來,一個都沒有逐出。想要知道什麼,不就是問幾句話的事嗎?」

  「聽他人轉述與自己全盤把握,這根本不是同一回事。」

  「阮大人這意思是說只有你才能全盤把握,叫本王趕緊把帥印還給你,是吧?」

  「無論您信與不信,在下此次前來絕不是想要奪還什麼。可是王爺,動用我皇屬全部主力進攻大梁……這樣關乎國運的大事,我絕不可能眼睜睜看著不加以阻止。」

  「是嗎?阮大人你想拿什麼理由阻止?」

  「我無須多問,就能推斷出王爺預定的目標在哪裡,莫山,莫南營,對嗎?它確實算是長林軍最弱的一環,王爺一戰而勝甚至數戰皆勝都是有可能的,但那又怎麼樣呢?到了最後,你能把大梁北境防線完全撕破直入其腹地嗎?如果不能,戰事必然隱入膠著,這一兩次的勝果,對我大渝到底有什麼真正的好處?」

  「一兩次勝果有什麼好處?哈哈哈,阮大人你領軍之時,面對長林軍幾乎沒有怎麼贏過,當然不會知道手握勝果是什麼滋味,又有什麼真正的好處了。」

  兩人唇槍舌劍辯到此刻,彼此的語調都已經比開初尖銳了許多,連一直力圖鎮定的阮英,眉間眼底也不禁迸出了一點火星,全靠在帳內不停地踱步,才漸漸壓平自己被挑起來的情緒。

  「我與王爺相識於少年,以前曾經做過朋友,最終卻又變成敵手,爭爭鬥鬥這麼多年,現在若說此事無關你我之間的嫌隙,想來王爺也不會信……」

  覃凌碩面無表情,語調陰冷,「你不用跟本王提過去的事,年少痴傻的時候誰都曾有過。但本王現在沒有那麼笨了,你說的話,我半個字也不信。」

  阮英無奈地嘆了口氣,向他走近兩步,眸色極為懇切,「我皇屬鐵騎的確勇猛善戰,但是大梁長林……那也不是一場兩場敗仗就能被你擊破的對手。全軍南下,不留餘力,王爺難道就沒有想過萬一嗎?」

  「阮大人放心,本王對長林軍肯定沒有絲毫輕敵之意。恰恰相反,正因為本王知道他們的實力,眼下這個朝中不穩又沒有主帥的機會,才顯得更加難得。」

  阮英唇間血色漸淡,微微咬住了牙根,「看來王爺已經堅信自己踩中了長林軍的痛處,無論如何也不肯回頭了?」

  「阮大人如今已不是皇屬軍主帥,一應軍務跟你也商量不著。」覃凌碩神色傲然地揚起了下巴,「本王主意已定,絕不更改。」

  阮英終於急躁了起來,語調瞬間轉厲:「可是陛下已經建議……」

  「陛下最多同意你來見我而已。他若真的下定決心按兵不發,阮大人你直接宣旨就是,又何須費心費力地勸說我?」覃凌碩毫不在意地一揮手,喝令左右,「軍務繁忙不能多陪,來人,替本王送客!」

  離帳門最近的兩名副將急忙疾行兩步,各自掀開了半幅氈簾,低頭躬身,「阮大人請。」

  阮英氣得面色雪白卻又無可奈何,只能一甩衣袖,大步走出。方才帳內的這場衝突動靜不小,侍立於門外的兩位侍從將軍也聽了個八九不離十,眼尾一瞥見阮英的身影出現,趕緊挺腰肅立,紋絲不動。

  邊塞風高,吹拂於人面上雖覺輕微,卻能將聳入半空的大旗鼓動得獵獵作響。阮英走到帳前空地上停了步,仰頭望著旗面上翻捲的「皇屬」二字。

  大約過了半炷香時辰,他終於壓穩了自己的氣息,直起腰脊,轉身又走了回去。奉命送客的兩名副將雖是康王心腹,但也不敢直接攔他的道,只得有些無措地跟在後面。

  帳簾重新掀起,又再次落下。端坐帥位的覃凌碩對於他的回返並不算太過驚訝,冷冷地挑高了雙眉,依然面似寒鐵。

  「看在年輕時你我也曾並肩攜手的分上,請王爺再多些耐心,聽我說完最後的話。」

  覃凌碩默然許久,最終還是點了點頭,「你若真是不嫌煩,那就說吧。」

  「為將者都知道,勝敗乃兵家常事,無須太過掛懷。如若此戰未能功成,還請王爺務必放開心胸,切莫因為出征前曾發下豪語,就破釜沉舟不願回頭。我阮英對天起誓,只要王爺把兒郎們帶回來,即便敗了,我也絕不會落井下石,多說一句逆耳之言。」

  這是他在極度失望之下能做到的最後努力,一番話說得情真意切,微紅的眼底隱隱還有一層薄淚泛起。但是對於戰意正盛的覃凌碩而言,他不僅沒有感受到阮英想要極力展現的妥協和退讓,反而從中品出了一絲不祥的味道。

  「本王還未出征就提『敗』字,阮大人能不能盼著點好的?」

  第二次離開皇屬帥帳的阮英眸色冰冷,面容灰敗。立於簾門外的唐晟眼看著他的背影漸行漸遠,心裡的感覺不知為何竟有些複雜。

  此時日影已斜,將近申時,再有不到兩刻鐘周邊親衛便會換班。好在阮英已走,儀從將軍無須繼續執禮,唐晟尋了個機會轉到帥帳後,將崗哨的注意力大略引開了一下,相助蕭平旌脫身而出。

  按照原來的計畫,除了胡松以外的所有人都已準備撤離,早就集結整齊。正好阮英的車駕剛剛離開不久,唐晟便藉口說王爺差遣他去追趕阮大人傳句話,轅門守衛哪敢耽擱,連出營名冊都來不及讓他填寫,便打開了轅門木柵。

  小隊人馬行動快捷,一路揚鞭飛奔,不多時便離開了磐城官道,專揀人跡僻靜之處,一口氣翻過兩道野嶺,身後始終未有追兵的動靜,可見已經暫時躲過了危機。

  狂奔近百里又是蜿蜒的山路,再好的駿馬也難以久撐,唐晟挑了個背風的小坡,下令稍歇打尖,讓部屬們將坐騎牽去飼餵,示意蕭平旌隨自己走到旁邊的一棵樹下。

  「從我帶來的輿圖上看,過了前面那片林子,走不了多遠就有條大路。你要南下趕往莫山,我得向東回返故國,恐怕到此便不能再同行了。」

  蕭平旌也料到他是要說這個,微笑著點頭,「我這次在大渝收穫如此之豐,全靠有你相助。這個人情我一定記著,隨便你什麼時候來拿。」

  「你欠我的人情可還不止目前這點呢。等我們分開之後,我會在沿途故意露些行跡,把康王的注意力引到東邊去,讓他不至於懷疑軍情已洩,這個功勞也不要忘了。」

  蕭平旌不禁翻了他一眼,「好,一個也不忘。」

  唐晟笑了一陣後,神色慢慢收得正經了些,認真地看向面前的好友,「你還記得今早我問了你,你卻沒有回答的那個問題嗎?」

  「嗯,當然記得。」

  「你現在不用回答了。」唐晟的眼眸亮如星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一定能贏。」

  時近黃昏,他身後一輪紅日正緩緩落下,半入峰嶺,如同一個光芒四射的黃金圓盤,被斜斜的山脊線條切走了一角。

  蕭平旌突然眯起了眼睛,凝望著落日霞光,視線漸漸定住。

  「你又怎麼了?」

  「我想起……那日在磐城看到有佛寺、有白神院的時候,我的親將魯昭很是驚訝,說他以為渝人粗率好戰,不會信神呢……」

  唐晟不明白他為什麼會想起這個,皺了皺眉,「都是世間眾生,梁人渝人燕人又能有多大區別,你打小聰明通透,不至於疑惑這一點吧?」

  蕭平旌頰邊笑意漸深,眸中亮光閃動,「你這句話說得真是太對了,都是活在這世上的凡人,有誰敢不敬畏天道呢?」

  以前在琅琊閣相聚時,自己這位朋友但凡想到了什麼特別奇妙的主意,臉上便會露出這樣的笑容,唐晟對此已經見過很多次了,只不過這一次他完全沒有打算繼續追問。

  梁渝之戰關係重大,無論平旌想到了什麼奇謀,都算得上是軍情機密。身為一個燕人,唐晟不應該知道,而身為一個朋友,他更懂得自己應有的分寸。

  夕陽沉落,餘暉短暫。食過草水的坐騎重新被牽了過來,兩位故友在山坡下緊緊擁抱道別。

  蕭平旌有許多心事未曾告訴他,唐晟也有許多秘密不能言說,兩個人都能看出對方的保留,同時無奈於自己也必須保留。舊時的情誼依然在心底,但無話不談的少年時光終究已是過去。成年人的世界裡有不同的身份、不同的立場、不同的國度、不同的選擇,他們必須接受這樣的變化,重新磨合彼此的友情。

  與唐晟一行分別之後,蕭平旌獨自一人連夜趕路,除了讓坐騎有必要的休息和進食外再無停留,終於在次日下午趕到了事先約定好的白家驛站。

  雖然名為驛站,但因為偏離了後修的官道,此地早就破敗成一所野外的荒居,無人經營也無人照管,只是保留了地名而已。

  先期趕到的東青等人收拾出幾個可以暫歇的房間,惴惴不安地等了一天,總算在看到主將的身影后大大地鬆了一口氣。蕭平旌這一整天趕路時頭腦並沒有閒著,昨日夕陽下的靈光乍現此刻已經變成了完備的計畫,必須立即加以安排。

  「魯昭,你把那件白色中衣裁開,裁出這麼大小的布料,三塊就夠了。東青,你去搬一個比較平整的桌子過來。」吩咐完兩名副將,他的視線稍稍轉向房間一隅,長睫微垂,「林奚,我記得……你隨身帶著描畫草植的筆墨,是吧?」

  林奚一直安靜地站在靠近牆角的陰影處,沒有主動上前,也沒有刻意迴避。聽了蕭平旌的詢問,她轉身打開床板上的包裹,拿出了一套精巧的文房用具。

  半個時辰後,蕭平旌提筆收尾,完成了預想好的三幅圖畫,示意眾人尤其是席鎧過來細看。

  第一幅畫中,康王披甲執槍,腳下踩著無數白骨。

  第二幅畫中,踏雲而來的天神腳下有一天犬,天犬吞去了空中的太陽。

  第三幅畫中,康王跪地,對著空中黑色的日輪做哀告狀。

  「十月初一,是琅琊老閣主測算出的日食之期,我北境戰區,皆可目睹。」蕭平旌環視眾人,語調中充滿自信,「從我探查到的皇屬軍戰備來看,這個天時正好。既然覃凌碩敢於全軍南下,踏入我大梁境內,那麼我長林將士,絕不會讓他們輕易回去。」

  在場的眾人裡,做了多年諜探的席鎧心思最為靈敏,眼珠微動,大約猜到了幾分,「將軍是打算利用這個天象,給康王設局嗎?」

  「沒錯。」蕭平旌讚賞地看了他一眼,吩咐道,「我們明天分開之後,你立即召集在大渝境內的所有人手,把消息散播出去。就說康王覃凌碩殘暴好戰,天道不容,上蒼為示警誡之意,將現白晝吞日之異象,以為先兆。天象若降,如還不誠心跪禱悔改,上天必會降罰於大渝。明白了嗎?」

  席鎧重新細看了那三幅帛畫,心情有些激動,「明白了。配上這些圖畫,即便不識字的人,也能知道個大概。」

  「記住,你必須做到流言四起,查不出源頭。重點放在薊都和磐城這兩個地方。我的最終目的,就是要在覃凌碩的心裡和整個皇屬軍營中,埋下這顆不安的種子。」

  「這個沒問題,正是我等諜探所能,請將軍放心!」

  東青這時方才明白了一些,忙問道:「二公子,萬一你散佈的流言效果太好,覃凌碩迫於壓力,真的被嚇退了怎麼辦?」

  「兵凶之事到底不祥,長林不是好戰之軍。他若真能就此收住,倒也沒什麼不好。只不過……」蕭平旌淡淡地笑了一下,眸中透出幽沉的冷光,「我已經看過了康王主營的戰備,他攻擊我大梁之心已定,是絕對不會因為幾句流言而改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