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江走向自動驗票機前,就看到了磯部的身影。磯部穿著工作服,向他揮著手。他仍然戴著像牛奶瓶底般的厚眼鏡,臉上的表情很開朗。
「教授,你好,好久不見。」青江走出驗票機時,他滿臉笑容地上前迎接。
「看到你這麼有精神,真是太高興了。」青江說。
「當然有精神啊,因為終於解決了,這下子終於可以高枕無憂了。不,真的給你添了很多麻煩,太對不起了。」
「你不需要向我道歉。」
「不不不,」磯部一邊走,一邊搖著手,「如果本地的警察和消防人員更詳細調查現場,就不會發生那種事了。他們太疏忽了,所以我代替他們向你道歉。」
「原來是這樣。」
青江和上次一樣,坐上了磯部開的車前往赤熊溫泉村。坐在車內眺望車外的景色,發現市區的雪幾乎都已經融化了。
青江在前天接到了磯部的電話,他劈頭就說:『出大事了。』
聽磯部說,赤熊溫泉所發生的並不是事故,而是惡質惡作劇的可能性相當高。縣警總部收到一封匿名信,信中說出了事情真相。寫信的人說,硫化氫是他人為製造的。信上寫了製造硫化氫的步驟、使用的藥劑、容器,以及丟棄這些物品的地方。偵查員前往現場調查後,的確發現了相關物品。
「真是太會找麻煩了,溫泉區的業者都氣壞了,真想叫他賠償今年冬天的損失。話說回來,目前仍然不知道那個人是誰。」磯部開著廂型車時說道。
「聽說寫信的人承認,他也在其他地方做了相同的事。」
「是啊,他說原本只是覺得好玩,才會在赤熊溫泉製造氣體,沒想到有人中毒身亡,他急壞了,覺得自己闖禍了,沒想到被當成事故處理,所以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害死了人。於是就在多個溫泉區試了好幾次,結果在苫手溫泉也發生了相同的事故,這時,他才終於確信第一起事件也是自己造成的,開始感到害怕。原本不想說出來,煩惱了很久,決定寄信到各地縣警說出真相。反正情況就是這樣。」
「所以,目前仍然不知道是誰幹的。」
「是啊。」磯部皺著眉頭,微微偏著頭,「這種人一定要抓到,否則就會有其他人想要模仿,出現所謂的模仿犯,真希望警方無論如何都要抓到惡作劇的人。」
「是啊。」青江嘴上這麼說,但內心沒有太大的興趣,因為他知道這個人根本不存在。
在接到磯部電話的兩天前,桐宮玲曾經主動找青江,告訴青江說,已經決定要如何處理溫泉地的中毒事故。
會當作不明人士的惡作劇行為加以處理──以警察廳為中心的相關人士決定了這樣的劇本。
「青江教授,我知道你很不滿意,」桐宮玲雖然面無表情,但語氣中帶著些許歉意,「但是,為了妥善解決問題,這樣的處理方式最四平八穩,所以數理學研究所也同意了這個提議,請你也務必同意。我主動提出來這裏和你交涉,因為你在這次的事上幫了很大的忙,我不希望不瞭解狀況的公務員頤指氣使地對你下達命令。」
她還說,那兩個溫泉區應該會在近期徵詢青江的意見。
「請你把真相埋藏在心裏,只要當作是惡質的惡作劇,就可以拯救兩個溫泉區的生意,事情就可以圓滿解決,不知道你認為如何?」
當桐宮玲淡淡地說完這些話時,他無法固執己見地拒絕。青江答應之後問,會如何處理甘粕父子?
「不知道,」她回答說:「目前相關單位正在尋找謙人的下落,但恐怕很難找到他。因為他是拉普拉斯的惡魔,早就看穿了別人會採取甚麼方法。至於要怎麼處理正在住院的甘粕才生,那些公務員也傷透了腦筋。事到如今,很難重新追查八年前的事件,一旦他康復,可能會讓他自由。」
甘粕做了那些傷天害理的事,竟然不追究他的罪責。青江覺得實在沒道理,但在思考甘粕未來要如何活下去時,不禁有點混亂。那種人活著有意義嗎?
他在想這些事時,車子已經來到了赤熊溫泉村的集會所。他對這棟長方形的單調建築物產生了懷念的感覺。
磯部拿出一大疊數據資料,那是在被認為是危險區域所測量的硫化氫濃度記錄。青江看著這些資料,有一種奇妙的感覺。不瞭解事件背景的平凡人持續不懈地做著自己力所能及的事。這是沒有意義的事嗎?不,絕對不是如此。這個世界上並沒有白費的努力。這也是原子,也是構成世界的要素之一。
「你覺得怎麼樣?」磯部看著青江,他的眼神好像剛交了考卷的學生。
「沒問題吧。」青江仔細確認數據後回答:「這些數據完全沒問題,可以認為那起事故是惡作劇造成的,我認為可以解除禁區。」
磯部頓時露出興奮的表情。
「既然教授都這麼說,那就安心了。警察和消防單位都同意解除,只剩下請教專家意見而已。明天的最終會議上,我會向大家報告,你也表示同意,大家一定會鬆一口氣。啊,太好了,太好了。」
「事件發生後,客人真的變少了嗎?」
「少了很多,今年冬天的生意只有往年的三成左右。但現在可以藉由媒體報導是惡質的惡作劇,希望接下來這段時間可以彌補回來。」磯部整理資料時的說話聲音很興奮。
青江這次住在和上次相同的旅館,親切的老闆娘面帶笑容地迎接他。她似乎也已經瞭解了情況,對青江說:「教授,你也為了這件奇怪的事多次奔波,辛苦您了。」
在大浴場消除疲勞後,他走去大廳,看到電視前的桌子,想起了圓華。當時有一個男孩打翻了水,水在桌面上散開,她只是把放在桌子上的手機稍微挪了一下,最後手機完全沒有溼。現在回想起來,對她來說,預測水流根本是輕而易舉的事。
他在沙發上坐了下來,打開放在一旁的晚報,不經意地看著社會版,頓時訝異萬分。
那則新聞的標題是,『電影導演甘粕才生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