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拜師(二)

看著洛晨滿臉堅定,不似說笑的樣子,霍振海不禁皺起了眉。

他認真的打量了洛晨幾眼,才開口說道:「你以為學武,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嗎?小姑娘家的,還是去學學繡花什麼的吧。」盡管他語氣平和,但還是隱隱流露出了一絲不滿。

他霍振海雖說收徒不少,但也並不是來者不拒,什麼人都收的。

今日他一時高興之下,才將那玄宗令給了這小女娃,沒想到她不知滿足,竟然還以此相挾,異想天開起來。

察覺出霍振海的不悅,洛晨心下一慌,急急說道:「洛晨知道學武不易,但只要師傅肯教,洛晨願冬練三九,夏練三伏,廢寢忘食,決不懈怠。」

聞言,霍振海輕笑一聲,略帶嘲諷的說:「小女娃人不大,口氣倒是不小。你可知什麼是‘冬練三九,夏練三伏’?而學武所要經歷的艱辛,又何止是這些而已。」

說罷,見洛晨仍然毫不動搖的樣子,他沉吟了片刻,語氣沉沉的認真說道:「我看這樣吧,若你能親手將自己這張臉刮花,老夫便信了你的決心,就此收你為徒,絕不反悔。」

他的話音一落,便見洛晨二話不說,一把拔出頭上的簪子,對著自己那張如花似玉的小臉,便毫不猶豫的狠狠劃了下去。

看她那樣子,好像還生怕他會反悔一樣。

這態度之堅定,動作之決絕,倒是讓久經風雨的霍振海,也不禁為之一愣。

這要是真讓她劃下去的話,怕是這張小臉,從此便徹底毀了。

片刻的愣怔之後,霍振海連忙出手,將洛晨手中的簪子打落,可到底還是晚了一些。

只見洛晨那原張本精致無暇的臉上,此時卻被劃上了一道足有兩寸長的鮮紅血痕。

好在傷口不是很深,但還是有血跡慢慢滲透了出來。至於以後會不會留下疤痕,怕也是件不好說的事了。

霍振海一見之下,大感頭痛。他已經隱隱的預感到,自己這回,怕是要惹上麻煩了。

之前他說出那話,也只是想讓洛晨知難而退罷了。小姑娘正是如花的年紀,哪有不愛美的。

更何況,洛晨又張了這樣一副難得的好相貌,光是憑著這張臉,怕是也能榮華富貴,享用不盡了,犯不著去吃苦受累的學什麼武藝。

他哪裡會想到,這小女娃看起來嬌滴滴的,竟會是個這麼倔,這麼狠的。下起手來,還真是半點兒都不含糊。

一陣陣的刺痛感從臉上傳來,可此刻的洛晨卻根本無暇顧及。

只見她再次在地上重重的磕下了幾個響頭,對著霍振海急切又不失恭敬的說道:「師傅在上,請受徒兒一拜!」語氣之中,竟似是帶著發自內心般的極致歡喜。

見她這幅樣子,霍振海歎息著說道:「罷了罷了,老夫今日,就收下你這狠心的小女娃了。」他的聲音之中滿是無奈,可面上卻忍不住露出了一絲笑意,心中也升起了些許欣慰。

他霍振海收徒的原則,向來只有一點,那便是心念虔誠,心志堅定。

而眼前的這個女娃,顯然已經做到了。

他暗自點了點頭,溫聲說道:「那玄宗令你還是繼續收好,為師時間有限,怕也只能對你略作指點。以後練功時遇到了什麼問題,就拿著那令牌,去為師府中尋你二師兄,他自會為你解惑的。」

洛晨恭敬的應下,將那令牌慎之又慎的揣進了懷裡。

她也知道,霍振海徒弟眾多,自然不可能一一指導。可她也只是想學得一些自保之術而已,並非不自量力的,妄想要練成什麼無人能及的絕世武功。所以,只要能得霍振海指點一二,便已經足夠了。

洛晨心下歡喜著正要起身,卻突感一陣勁風傳來,頓時令她渾身一凜,大感危險,本能的向旁邊一閃,堪堪避過了這下突如其來的襲擊。

轉瞬間,她狼狽的癱坐在地上,驚疑不定的看向霍振海,不明白他此舉是何用意。

卻見霍振海面露滿意的看著她,笑著說道:「莫怕。為師只是試試你的反應。這武學之道,身體的本能很是重要。剛才你的反應便卻很是靈敏,閃躲的方向也非常準確。光是這份本能,便是許多習武之人,修煉數年也無法達到的。由此看來,你在這武學之道上,還是有些天賦的。」

聞言,洛晨眼前一亮,欣喜起來。

卻又聽霍振海話音一轉,略帶遺憾的說道:「可惜你根骨筋脈已基本長成,錯過了最佳的習武時間,便是以後再刻苦努力,怕也不會有什麼太大的建樹了。」這也是他最開始,不願收洛晨為徒的主要原因。

盡管早有了心理準備,可聽到那句「不會有什麼太大的建樹」,還是令洛晨有些微微的失望。

片刻後,她輕歎口氣,釋然的一笑,對著霍振海如實說道:「弟子明白了。弟子也並不強求能有什麼太大建樹,只是想學得一些防身之法,不致被一些阿貓阿狗,輕易欺凌了去。」

霍振海挑了挑眉,嗤笑一聲,詫異的說道:「這話是從何說起?你身在冉府之中,又深得那冉小子的寵愛,就算是王孫貴族,怕也不敢輕視於你。又哪裡來的什麼阿貓阿狗,敢將你隨意欺凌。」

聞言,洛晨只是苦澀的一笑,便低下頭去,並未作答。

然而,霍振海卻從那笑中,突然領悟到了什麼。

他這才想起,冉之宸還尚未娶親,依照時下的習俗,如洛晨這般的絕世美人,最是不能被主母接納。

怕是以後,她也只能如大多數貴族家的通房婢女們一樣,在主母進門前就被打發走。到時不是被隨意發賣掉,便是賞給屬下做妾。最好的情況,也不過是帶著一些錢財和人手,找個地方住下,就此度過一生。

可依照洛晨這樣的姿色,就算是最後一種情況,怕也無法安寧度日吧。

如此想來,倒叫他有些明白,洛晨為何寧願毀容,也要堅持習武了。

看來,他這徒兒也是個苦命之人啊。

想罷,他看向洛晨的目光中,多了分慈愛與憐惜,剛欲說些什麼,便見一名小丫鬟匆匆忙忙的跑了過來,行至近前後,向著霍振海行了一禮,便有些急切的對洛晨說道:「寶姑娘,主上正命人尋你回去呢。」

洛晨心下一驚,這才想起,她光顧著拜師之事,竟把冉之宸忘在了腦後。

她連忙看向霍振海,隱含急切的說道:〞師父,主上還在等您,請您先隨我移步主院吧。「

霍振海隨洛晨到了主院後,一見冉之宸,便爽朗的笑著說道:「我說冉小子啊,老夫方才已收你這婢女為徒了。」

說罷,他又突然收斂了些笑意,語氣一轉,帶著幾分認真的說道:「還望你看在老夫的面子上,今後能好生待她。」

然而冉之宸卻似是沒有聽到一般,深邃的眼眸微微瞇起,目光沉沉的落在洛晨的臉上。

半晌,他才開口問道:「怎麼弄的?」聲音之中,辨不出喜怒。

聽聞此言,洛晨下意識的向臉上摸去,可那手才剛抬到一半,便一把被冉之宸握住了。

只見他的眉頭微微蹙起,語氣不善的說道:「臉上有傷,還要去摸。你是不想要這張臉了?」

洛晨連忙將頭一低,避開了冉之宸不悅的目光,怯怯的說道:「不是的。我只是……有些疼……」那聲音軟軟懦懦,好不委屈。

可冉之宸眼裡,卻未見絲毫憐惜,依舊語氣沉沉的問道:「我問你,怎麼弄的?」

「是我不小心刮到了。」這一次,洛晨倒是回答的極為果斷。

一旁的霍振海聞言,暗自鬆了一口氣。

從洛晨受傷的那一刻起,他便感到了不妙。一直擔憂著冉之宸會因此不悅。

要知道,當今世上,絕對沒有什麼事,是比得罪於冉家家主,更為恐怖的了。

然而,冉之宸聽了洛晨的回答後,卻將頭一轉,看向了霍振海,溫文有禮的說道:「她說的對嗎?前輩?」

不知怎的,明明那聲音頗為恭敬,可還是讓霍振海有些不自在起來。

他輕咳了一聲,才含糊的說道:「老夫也就是跟她開了個玩笑,誰知她卻當了真……」

聞言,冉之宸倒沒再繼續問下去,只是看向洛晨,意味不明的問道:「喜歡習武?」

雖不知他是何用意,洛晨還是如實的點了點頭。

心下,卻暗自緊張起來。

她今日自作主張的拜了霍振海為師,也不知會不會惹得冉之宸的不悅。他若是禁止她學武,她又當如何是好。

好在,冉之宸聽聞後,並沒有表現出什麼不悅,只是沉吟了片刻後,看向霍振海,語氣認真的說道:「前輩既然已收小寶為徒,還望您以後能看在晚輩的面子上,好生教導她。」

這話說的,倒是與霍振海方才所言,如出一轍……

一時間,竟讓霍振海有些哭笑不得起來。心裡卻隱隱欣慰的感到,看來對於洛晨,他是白白擔心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