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半年之後

夜裡,冉之宸命人取來了傷藥,親手為洛晨上了起來。

他用手指沾了些藥膏,便往洛晨的傷口上抹去,卻在觸碰到的一瞬間,讓她疼的倒吸了一口涼氣。

洛晨渾身猛地一顫,將頭一縮,本能的突然揮手,擋開了冉之宸的手臂。

沒想到,竟一把打掉了他手中的藥瓶。

只聽「光當」一聲,那藥瓶掉到了地上,裡面的藥膏頓時灑出了一多半。

冉之宸狠狠的瞪了洛晨一眼,又彎腰將那藥瓶重新撿了起來。

好在,還剩了一些。

沒有理會洛晨怯怯的目光和閃躲的動作,他將她一把按在懷裡,便重新上起了藥。

盡管洛晨極力的隱忍著,可那藥膏塗在臉上火燒火燎的感覺,還是讓她疼的整張小臉都皺在了一起。

她此時心裡極度的懷疑,這藥恐怕是用鹽做的吧。

看著她這副痛苦難耐的樣子,冉之宸蹙了蹙眉,有些不耐的說道:「忍著點兒。這藥是‘玉凝膏’,雖說疼了一些,但以後卻不會留疤。」

聞言,洛晨頓時驚訝的瞪大了雙眼。

這「玉凝膏」的大名,她是聽說過的。據說是極為難得的療傷聖藥,哪怕再重的傷口,塗上它也能迅速止血愈合,不感染,不留疤。

要知道,在尚沒有外科手術的古代,這藥雖說沒有起死回生之效,但在關鍵時刻,卻當真是能夠救人性命的。

可就是這麼珍貴的藥,竟然被她失手之下,一下子浪費掉了一大半。

一時間,洛晨心疼的直想朝自己手上狠狠咬上幾口。

或許是因為驚訝,或許是因為心疼,又或許是因為心中突然浮起的淡淡感動,洛晨竟漸漸覺得,這傷口已似是不再那麼痛了。

而冉之宸的手下的動作,雖然仍有些生澀,但較剛開始時,卻還是輕柔了許多。

洛晨老實的躺在他的懷裡,靜靜的望著她。

此時,她的瞳仁中倒映的唯有他的身影,而他的目光,也正專注的落在她的臉上。

片刻後,洛晨緩緩閉上了眼睛……

從很早以前她便知道,冉之宸的眼睛,是會吃人的。

這人明明已經無情淡漠到了極致,可只要那雙深邃的眼眸中,稍微露出了一絲柔和,便會讓人情不自禁的墮入其中,然後便只能萬劫不復。

她提醒過自己無數遍,不要去看,不要去想。可到底還是看了,想了……

好在今日,她已為自己爭取到了一份籌碼。那麼,距離離開他的日子,又近了一些吧。

今後,就是她想看,想想,怕也沒有那個機會了。

這般想著,洛晨又重新睜開了雙眼。

冉之宸在那不大的傷口上,厚厚的塗了三四遍藥後,才滿意的點了點頭。

之後,他看著洛晨,語氣沉沉的說道:「小寶,你要記住,你是我冉州冉家的人。在這世上,沒有什麼是需要你傷害自己來爭取的。而除了我,也沒有任何人能傷害你。」

聞言,洛晨乖巧認真的應了聲「是」,心下卻有些忐忑起來。

她摸不清冉之宸話裡的意思,是說沒人會傷害她,所以她學武是沒有用處的嗎?還是在告訴她,這世上除了他之外,無人可以傷害她,連她自己都不可以。

不過,無論他是什麼意思,但那話裡的不滿,卻還是讓洛晨清楚的感覺到了。

若不是兩人之間懸殊的地位差距,若沒有前段時間,她在周國遭受的當眾褻玩。洛晨恐怕會以為,他之所以不滿,是在為她的受傷而心疼。

但如今,她卻萬萬不會自作多情的傻到那樣認為了。

明明想看淡一些,看輕一些的,可她還是忍不住有些自嘲起來。

這算是什麼呢?

她是他擁有的玩物,私人的物品,所以未經他這個主人的允許,就連她自己,也不能隨意對待她的身體嗎?

一時間,她要好好練武的決心,更加堅定了。

而自那日後,霍振海便離開了冉府,返回了家中。

但不久之後,他便又意氣風發的回來了。

這次一回來,他就找到了洛晨,將那李道允被他破局後的表情,眉飛色舞的細細述說了一遍。一遍之後,似是還有些意猶未盡,便又換了個方式再講了一遍。

直聽得洛晨忍笑不已。

她這個師傅,倒還真是個老頑童呢。說起來,竟與她前世的爺爺,有那麼幾分相似。

如此一來,便不禁讓洛晨對他,又有了幾分油然而生的親近之感。

其實洛晨也曾想過,能不能讓霍振海開口,將她從冉之宸身邊要走。

但反復思考了半天,她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

她知道,別看冉之宸平日裡對霍振海很是恭敬。但那份恭敬,也只限於一個晚輩對前輩的禮貌罷了。

真要論起身份地位,霍振海雖說是玄宗的前任宗主,但和超然於七國的冉家相比,還是遠遠不夠的。

在這世上,武林門派雖然說的很好聽,但就與現代中,一些國家的傭兵組織,又或者是合法黑幫差不多。

雖說很多勢力強大的幫派,足以左右一國的經濟政治。但若是真的要硬碰硬的話,二者之間還是有些差距的。

就連跟霍振海武藝不相上下的冉管家,不也只是在冉家做一個下人而已嗎。

只要冉家需要,大批的武林幫派都會爭先恐後的依附上來。

所以,讓霍振海去開口討要冉之宸的身邊之人,實在是件很不妥的事。

先不說冉之宸會不會答應,光是霍振海那裡,怕也不會應下她的請求吧。

如此一來,反倒顯得她不知進退,不懂滿足了。

若因此惹得霍振海不悅,才是得不償失的事。

而霍振海回到冉府後,便開始認真的教導起洛晨來。

最初,他是準備簡單指點洛晨幾下,便將她甩手交給自己的二徒弟。

在任何門派裡,這種代師授藝的情況都很常見。想當初他學藝的時候,也是一年都見不到師父幾面。平日裡,全都要憑師兄的督促與教導。

可教了洛晨幾天後,便讓他逐漸放棄了之前的想法。

他這個小徒弟,不僅肯刻苦,心志堅,反應快。最重要的是,她的悟性之高,實在是太難得了。

好多晦澀的功法,難懂的招數,他只需講述一遍,便能被她輕易的抓住關鍵之處。

像這種資質的徒弟,絕對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他本應高興一番才是,可每次那欣慰的感覺剛一冒出,便又會被一股遺憾壓制下去。

他沒法不遺憾啊,好不容易遇到了這麼個好苗子,是個女子就算了,卻還錯過了最佳的練武時間。哪怕只是再早上兩年,她的潛力也會比如今大上許多。

可現在,就算這外功練得再好,內功還是無以為濟啊。

到底是晚了,晚了啊。

洛晨按照霍振海示范的那樣,手握軟劍,認真的將那幾個動作模仿了一遍。

之後,她轉過頭來,期待的問向霍振海:「師父,我做的對嗎?」

「對啊,很對,太對了……」霍振海似贊似歎的說完,便又是深深的歎息了一聲。

他這樣的表情,洛晨在這幾日已不是第一次見到了。她實在是有些不解。為何每次師父都會這樣一邊贊許她,一邊露出這種似有無限遺憾的歎息來。

這實在讓她有些不大自信了。

而在不遠處的閣樓上,一抹挺拔的身影佇立在了窗邊。

冉之宸靜靜的凝望著院中練劍的洛晨,嘴角勾起了淡淡的弧度。

他能看得出來,這幾日,這小人兒是真的非常開心。不同於以往的刻意笑容,此時的她,那笑容裡的真,是絕對裝不出來的。

從遇見她的這半年起,這還是第一次,他從她身上,感受到了她那種發自內心般的愉悅快樂。

那種快樂,好似是久旱的農民,終於看到了漫天的烏雲一般。雖然雨還未下,可依然讓人在緊張中,找到了一分希望。

盡管練武時很苦很累,每日都讓她渾汗如雨,可那張小臉上的專注,似是帶著一種說不出來的光芒。

這比任何時候的她,都要美。

轉眼間,又一個半年過去了。

此時的洛晨,已滿了十四周歲,正是普通人家的女兒,嫁人的年紀。

不知是不是因為練武的關系,在這半年中,她感覺自己的身高,就像是抽芽的柳條一般,迅速的拔高起來。同時,面容也跟著長開了不少。

就連冉之宸看著她的目光裡,也偶爾會流露出幾分驚艷贊賞來。

如果說,原來的她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那麼現在,已經開始悄然綻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