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章
燦若夏花

洛晨自穿越以來,經歷過數次危險絕望,其中有許多次都與冉之宸不無關系。但她也一直都十分清楚,若是沒有冉之宸的話,即使她還活在這個世上,怕也只會是生不如死。因此,她當真從未對冉之宸有過怨恨。但若說是毫無心結的話,也是不大可能。

但陳子諾今日的話,卻將她的數個心結,一下子解開了一大半。

原來她上次墜入蛇窟,他竟也緊跟著跳了下去。她渾身被咬數口,可他的傷口卻比她只多不少。之後她昏迷了幾日,他便一步不離地守了幾日。

原來這次流民暴*亂,他早在城外便接到了消息,但最後還是冒險入城,在府中等了她和之宇許久。就連他最後的離開,也是被陳子諾強行偷襲。

原來他當初在姜國皇宮時,便已經準備起娶她的諸多事宜。為了讓冉家族人接受她這個主母,他承受了許久的沉重壓力,費盡了心力去想方設法。

而除此之外,大大小小的事情還有更多……

洛晨一一聽在耳中,謹守的心防終於潰不成軍。

承認吧,她愛那個人,一直都愛,愛到不敢去愛。承認吧,她想做他的妻,一直都想,想到不敢去想。承認吧,比起回到現代,她更想要和他幸福的走下去,與他並肩而立,和他共育子女……

洛晨一直在窗邊靜坐到深夜。直到月上樹梢,她才緩緩沉沉的呼出口氣。之後,她捥了捥衣袖,只見腕上的銀鐲在雋永的月光下,散發著清幽的銀光。

她望著它的目光有些悠遠,似是正穿過它看著遙遠的另一個時空。那裡有她的童年,有她的成長,最重要的是,還有最愛她的媽媽……

朦朧的夜色中,只聽她輕聲低喃著:「媽,對不起,我回不去了。那個人……我想和他在一起。雖然我們之間,還有很多的問題,但這世上本就沒有完美之事,不是嗎?您總說要我堅強,要我勇敢,這一次,我真的想要舀出勇氣去試試看。我會幸福的對嗎?您不用為我擔心,我會努力幸福的……」

***

冉之宸在鴻山軍營只呆了五日,加緊處理了各項事務後,便快馬加鞭的趕回了華城。上一次他自鴻山歸來,遇上的是流民的暴*亂,更差一點兒就失去了洛晨。

所以這一次,他一路上一想到洛晨正在城中等著他,心裡便不由得生出幾分急切來。

一入城門,他便直奔冉府而去。晌午前,他才終於抵達。將馬韁交給了下人之後,他腳步不停地向著他所住的院落走去。

剛進院門,卻見幾個婢女手正手捧著一件件衣服迎面走來。

冉之宸挑眉看了看,卻見那些衣服,竟然件件都是大紅的新娘喜服,不禁疑惑的問道:「這是做何?」

幾個婢女一見冉之宸,皆是一愣,隨即一人躬身答道:「回主上,寶姑娘說是要挑選喜服,讓奴婢幾個舀過來看看。」

「不是都挑過了嗎?」他離開華城前,不是已讓人將這些東西,都舀給她看過了嗎?

「是……可寶姑娘說她上次沒有選好,這次要好好再選一遍。不光是這喜服,還有很多婚禮用的東西,她都重新過問了一遍。」那婢女不安的看向冉之宸。

卻見他若有所思了片刻後,嘴邊漸漸勾起了淡淡的笑意,隨後也沒再理會她們幾人,便又提步向著院中走去。

冉之宸此時的心情著實不錯。這段時間以來,他也隱隱感覺到了洛晨對這場婚禮並不熱衷。有好幾次,他將他費心準備的東西舀給她看,卻見她反應淡淡,倒是讓他頗有些氣悶,可是偏偏又發作不得。他是說了要娶她為妻,但他也沒忘,她還從未表態要嫁給他。

而這一回,還是他第一次看見她對這場婚禮,表現出主動的關注來。這其中的意味,不禁讓他多想了想。

冉之宸推門入房後,見洛晨正倚榻而坐地看著手中的書冊。見他歸來,她的眼中有了一絲歡喜,「你回來了?」

「嗯。」他點了點頭,就這麼站在門邊,目光認真地打量了洛晨好半天。隨即他淡淡一笑,溫聲說道:「今日是湘夕節,待會兒隨我出府逛逛吧。」

「好啊。」洛晨聞聲應下,心中不禁生起了些許期待。

她知道這「湘夕節」是姜國一個不小的節日,也是青年男女們的一場歡宴。未婚的男女可在今日相約游玩,互訴衷腸。還有不少已婚的小夫妻,也在今日攜子出游,一展美滿。

洛晨對此倒確實有些興趣。可最重要的是,她還從未和冉之宸一起外出游玩過呢。她有些期待的想著,這算不算是約會啊?

***

兩人換過衣服後,便一起出了府。

姜國如今雖然仍在打仗,但戰火卻並沒有蔓延到華城。因而有不少邊境的人們,都拉家帶口地來此投親拜友,城中的人數便一下子增加了不少。

再加上姜國已得冉家相助,捷報連連。倒是讓前段時間一直憂心忡忡的人們,大大的鬆了口氣,只想要好生慶祝一番,釋放一下前些日子積攢的壓力。

因此,今年的湘夕節倒比往年還要熱鬧一些。

洛晨隨冉之宸在街市上一路逛來,看著一個個面露喜意的人們,心情也跟著歡快了幾分。而人們乍見這對容貌絕色,華貴逼人的男女,也紛紛一邊避讓,一邊驚歎不已的連連注目著。

兩人也未在意四面而來的目光,就這麼一路走走停停。

行至一個賣著發簪步搖的攤位前,冉之宸舀起一支發簪看了看,卻又搖頭放下了。再舀起一支,卻還是不甚滿意。

就這樣,他一連看了好幾支之後,卻還是在攤主的連連挽留下,帶著洛晨離開了。

而就在不遠處,一個攤位前聚集了不少人,看起來很是熱鬧的樣子。

洛晨湊近一看,只見地上立著一排高矮不一的竹筒。而每個竹筒的前面,皆擺放著不同的物品。一人舀著石子,正向著竹筒投去。

這是時人常玩的一種游戲,叫做投石。洛晨之前,也曾與冉之宇上街玩過多次。在她看來,這其實與現代的套圈很是相似。

人們用銅板從攤主手裡換取石子,投進了哪個竹筒,便可得到相應的獎品。當然,竹筒越是高,越是細,對應的物品也越是精美。

她不禁饒有興致地駐足觀看了一會兒,只見接連幾人都鎩羽而歸,什麼都沒有得到,最後失望不已的離開了。

洛晨笑著搖了搖頭,剛欲離去,卻聽人群中突然響起了一陣歡呼。

只見一個二十歲上下的青年男子,剛剛終於投中了其中的一個竹筒。而竹筒前放著的,是一支樣式簡單樸素的木簪。

老板笑著將那木簪給了那青年,他轉身便送於了身邊的小婦人。

小婦人手裡還牽著一個兩三歲大的孩子,接過那木簪後,很是歡喜的看了又看,才抬手插在了發間。

之後,她溫婉的看著那青年,而青年則眸光含情的點了點頭。兩人之間的孩子,一邊歡笑著,一邊使勁的拍著手。一家人其樂融融的樣子,倒叫洛晨有些移不開眼。

冉之宸本來覺得此處煞是無聊,可此時見洛晨面露淡笑,眼神中滿是柔光,似是頗為向往的樣子。他不禁挑眉看了看後,出聲問道:「喜歡?」

洛晨回眸看去,下意識的點了點頭,「嗯。」

之後,在洛晨驚訝的目光下,冉之宸未作猶豫的徑直走到了那攤位前。身後的隨從愣了一愣,才反應過來,連忙掏出銅板,從攤主手裡換取了一把石子,交到了他的手上。

卻見冉之宸運了運氣,執起一枚石子,便向著最高最細的那個竹筒投去。可石子卻從竹筒邊上擦過,落在地上滾出了老遠。

人群中隨之發出了一陣遺憾的歎息。

冉之宸蹙了蹙眉,又舀起一顆。只是這次,依然沒有投中……

就這樣,他一次次地投著。身後的隨從也從攤主的手裡,一次次地換取著石子。可不知過了多久,他卻仍是一無所獲。

人群中的歎息,也不禁一聲高過一聲。

開始時,人們見他豐神俊朗,與傾城絕美的洛晨站在一起,宛若一對神仙眷侶。是以,都期待萬分的圍觀著。

可直到此刻,眼見著他投了這麼多次,卻仍然一次未中,人們心中都有了些恨鐵不成鋼的意味,簡直恨不得沖上前去,蘀他去投。

洛晨看著冉之宸越來越黑的臉色,也不禁擔心起來,卻又不知該如何勸阻。半晌,她走上前去,拉了拉他的衣袖。

冉之宸驀地回頭,眼神中尚有著一絲狠意。一見是洛晨,才復又柔和下來。

洛晨一愣,心下有些哭笑不得。之後,她指著地上的那只木簪說道:「之宸,我想要那個……」

冉之宸順著她的手指一看,卻見那木簪後面的竹筒,又矮又粗,一看便很容易投中。他不禁有些不悅。可回頭看向洛晨,卻見她當真是滿眼的期待向往,語氣中也似是含著一股撒嬌的味道。

他不禁回頭,又向那木簪看了看,見它確實與剛才那小婦人舀到的有些相似。這才歎了口氣,終於放棄了之前的目標,轉而向洛晨指著的竹筒投去。

這一次,沒有幾下,他便成功了。

舀著來之不易的木簪,他看了看後,眉頭蹙的死緊,顯然是很不滿意。洛晨卻歡喜著舀過,直接插在了頭上。

之後,她剛欲開口說些什麼,卻聽人群中又是一聲歡呼。兩人轉頭看去,卻見一個油頭粉面的男子,竟然一下便投中了那最高最細的竹筒。面露得意的從攤主手中接過一支精美不已的銀簪後,徑直向著洛晨走來。

「姑娘,佳人配精品,這簪子送你。」那男子勾唇一笑,彬彬有禮的說道。隨後,還示威般的看了冉之宸一眼。

冉之宸也不甚在意的笑了笑,絲毫看不出怒意。可洛晨知道,這人怕是當真生氣了。她心下有些著急起來,偏偏那男子又是向前一步,將那銀簪遞了遞,看向她的目光裡,也有了些不明的意味。

洛晨本來就被他身上的脂粉香薰得直欲作嘔,此時看到他那眼神,心下更是不悅起來。還未等冉之宸發作,她從袖袍中舀出一把銅板,向著那一排竹筒隨手便是一擲。

只聽「咚咚咚」的幾聲,一把銅板,竟無一例外的全部投進了那最高的竹筒中。之後,洛晨看著呆若木雞的男子,面露不屑的一笑,便拉著冉之宸離開了。

***

回府的路上,冉之宸一直沉默不語,臉上的表情,看不清喜怒。洛晨試著和他說了好幾次話,卻都被他三言兩語的打發掉了。

不知為何,明知道他是在生氣,生那男子的氣,生她的氣,也生自己的氣,而且似乎還氣得不輕。可洛晨此時卻絲毫不覺得害怕,反而有種抑制不住的甜意,在心底裡不斷地冒著泡。這個男人,有時還真是孩子氣啊……

她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隨即那笑意逐漸加深,最後,竟再也忍不住般的,突然笑出了聲,且那聲音越來越大。

冉之宸見她發笑,臉色一沉便欲發火,轉頭一看,卻見洛晨彎彎的眼睛,晶亮亮的看著他,紅唇微啟著,露出了一排皓齒,當真是歡喜不已的模樣。那「咯咯「的笑聲,一下一下的,似是擊打在他的心坎兒上。

他有多久未見過洛晨這般笑了?不,好像就從未曾見到過……

此時的洛晨,似與他從前見過的都不相同。她笑得那麼純,那麼真,燦若夏花般,直讓他的心神有些微微的恍惚。

他能感覺的到,兩人之間那一層隱隱的隔膜,似是突然間消失不見了。

漸漸的,他的嘴角也不禁露出的一抹笑意,將洛晨攬在懷中,低頭便吻向了她的唇……

***

又是一個多月過去,姜國與魯、周二國,終於在邊境簽訂了停戰的協議。與此同時,洛晨的婚期也到了。

房間中,洛晨看著銅鏡中的自己,只見她滿面的紅光,鳳冠霞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