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大隊人馬消失在叢林中,蘇盼兮趕緊找了藉口打發了伺候的宮女,獨自一人進了西邊林子,因著出發時間是穆景行隨機決定的,那紙條上並沒有明確的時辰,蘇盼兮只能先進去等著。
林子越往裡走越密,蘇盼兮沒敢走的太裡面,差不多就停下了,又等了大約半個時辰才聽到響動,蘇盼兮心裡戰戰兢兢的,她離開這麼久,月皎白露不會沒有察覺,萬一尋來免不得又要編個說法。
那人背著光站著,蘇盼兮看不清他的臉,只覺得這身形不像是蘇永年,比蘇永年高了點,瘦了點,想起穆景行三番四次問自己是否要同行,想起月皎白露輕輕鬆鬆地就被打發走了,心裡有了不好的預感,趕緊先發制人:
「大膽,你是何人,竟敢擅闖圍場。」
那人的腳步頓了頓,清潤的嗓音傳來:「兮兒,是我。」
是我?我怎麼知道你是誰?蘇盼兮依舊沒放下戒心,懷疑地盯著眼前越走越近的人。
「站住,本嬪的宮女馬上就來了,你再往前一步就是死罪。」
「嬪?」那人苦澀地一笑,「是啊,鈺嬪。」
「你既知道本嬪的身份,還不趕緊離開。」
「兮兒,當初是我無能,護不住你,我只想知道你如今過得如何?」
蘇盼兮愣了一下,合著是舊情人吶,該不會是第二個伯邑考吧,靠,蘇盼兮暗暗吐槽,怎麼自己老是攤上這種破事兒。
「很好,陛下待本嬪極好,只是本嬪實在記不起公子是何人了。」蘇盼兮用一種及其淡漠的口吻述說著,讓人以為這是賭氣。
「兮兒,我知道你還怨我,如今我已經安排好了一切,只要你點頭,今日我們便能離開這,直接南下,去扶餘,誰也找不到我們的。」
「嗤,憑什麼,本嬪如今有盛寵在身,錦衣玉食,奴婢成群,為何要與一個不相干之人去過顛沛流離的生活。」蘇盼兮不屑地說道。
那人臉色又白了白,依舊用微微顫抖的聲音祈求道:「兮兒,跟我走好不好,丞相只是利用你,你可知那次你中毒就是丞相的手筆,他根本不在乎你,若不是我偷偷換了藥,你又如何能站在這兒。」
蘇盼兮猜到過蘇永年會落井下石,卻沒 想到他做的這麼絕,好歹是親生女兒,怎麼就下得了手呢。
林中颳起風來,兩人對立地站著,只餘下風吹樹葉的聲音,沙沙作響。
「兮兒,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你的性子我還不知道嗎,若你真放下了我,又怎麼會聽由丞相的安排,不過是怕他殺了我,可你知道嗎,我寧可去死,也不願看你在宮中強顏歡笑。」那人以為蘇盼兮動容了,接著說道,「如今你三番四次壞了他的事,他已經對你生了殺意,若是再不脫身,以後就沒機會了。」
風聲越來越大,蘇盼兮有些冷,若是真的蘇盼兮,大概這會兒已經答應了吧,青梅竹馬,兩情相悅。
可這個蘇盼兮終究是假的,這幾千年來早已看透了人世間的情情愛愛恩恩怨怨,錯過了便是錯過了,她的心比什麼都冷,又怎麼會同情一個陌生人呢。
「謝謝提醒,往後本嬪自會注意,若是無事,本嬪就先走了,出來這麼久,宮女該擔心了,本嬪還要回去等陛下滿載而歸呢。」
真的蘇盼兮總歸是死了,這段情注定是無疾而終,無論起因如何,一步錯,步步錯,誰也別想回頭,無奈,後悔,又如何,事事如意的又有誰。
閔於行靜靜地站在林子裡,蕭瑟的風聲藉著樹葉狠狠地抽打著衣袍,剎那間風起雲湧,豆大的雨點劈頭蓋臉地砸下來,踐踏著他的心。
不遠處的樹叢見發出一聲嘆息,是對這個失意人最後的同情,隨後轉身悄然離去,似不曾存在過。
「主子您去哪兒了?」月皎一臉焦急地守在門口,一看到蘇盼兮就迎了上去,替蘇盼兮打著傘,「這天早晨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就下起雨來了,主子快進來,奴婢讓人燒水,受了寒就不好了。」
蘇盼兮這才露出些許笑意,捏了捏月皎的臉,說道:「小丫頭話倒是挺多,你主子我啊,沒事的,皮厚著呢。」
「哎呀,主子你的手怎麼這麼涼。」月皎咋咋呼呼的,「奴婢這就去讓人燒水。」
「誒,」蘇盼兮拉她不及,只好笑笑,任由這丫頭去,只是覺得哪裡不太對,目光掃過周圍,竟然沒看見一個宮女。
忍著疑惑等月皎回來。
「黃大人說有事吩咐,留了人。」
蘇盼兮總覺得其中有古怪,有事也不可能留了這麼多人吧,就不怕她這兒有需要了找不著人?
「主子,燒水還需要點時間,奴婢先替您擦擦。」月皎拿了乾布開始替蘇盼兮擦頭髮。
只是水還沒送來,卻先等來了穆景行受傷的消息。
蘇盼兮也顧不上洗澡了,草草的擦了擦就向穆景行那兒趕去。
圍場上受傷也不是奇事,刀劍無眼,每回總有人被誤傷,可若是受傷的是當今天子,就不能用誤傷不誤傷的來解釋了,尤其是多年未出現的成王忽然回京,任誰看這其中都有貓膩。
一路上蘇盼兮心裡亂的很,若是穆景行有個大礙,這西楚定然大亂,到時候周邊小國保不齊就一擁而上想分一杯羹,西楚要是就這麼滅了,她怕是也只能殉國了。
穆景行被人匆匆地抬回來,隨行御醫一個個提心吊膽地跟著。
蘇盼兮匆忙趕到,看見床上躺著的穆景行頓時腳一軟,哪怕是當年被蘇護認出真身也沒有此刻這般的失態。
穆景行臉色蒼白,緊挨著雙眼,胸前還插著一支斷劍,血肉模糊,御醫還沒來得及處理傷口,因此顯得格外的嚇人。
「鈺嬪主子,煩請您讓讓,臣等要開始為陛下拔劍了。」
蘇盼兮趕緊挪到邊上,眼睛緊緊地盯著穆景行。
穆景行受了傷,隨行的人定然也都回來了,只是礙於身份,都只能在屋子外邊候著,因此屋子裡除了黃安和御醫,就只有蘇盼兮了。
雨停了,只是寒氣愈加逼人,一道門,彷彿隔開了兩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