鈺容華被害,以至於只剩下了一年的壽命,本應是後宮眾人彈冠相慶的事,可又被緊接著的那道聖旨鬧得人心惶惶,一開始被眾人感恩戴德的下藥之人成了眾矢之的,無人不希望她出來自首,以免落得整個後宮為蘇盼兮陪葬。
椒房殿裡,所有人都屏息以待著,希望皇后可以趕緊查出罪魁禍首,哪怕是找個替罪羊出來,也好過大家一起死的好,大約只有到了生死關頭,才能體現出最本質的人性,以前對蘇盼兮冷眼相待的人一個個都恨不得把心掏出來給她看。
蘇盼兮似笑非笑地坐在位置上,看著她們戰戰兢兢,極力辯駁的樣子。
她們該慶幸的,照著她的性子,若是真的被害的時日無多,肯定是要拉著她們一道走的。
那天馮采女與她說了之後,她就開始按量服用那藥,她想,與其到時候突然消失,倒不如給穆景行一個提醒,慢慢地病逝,或許到那時他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了,就當是回報了他的情吧。
那御醫也是個膽小的,明明還有兩年的壽命,硬生生減半了說,一年後自己沒事,穆景行還真當是御醫的功勞了。
她可是很慎重地估算過的,兩年,看穆景行的手段,最多兩年,天下一統,國泰民安。
說起來,蘇倩兮和這林嬪也是替她背鍋了,所以最後,蘇盼兮替兩人求了情,送她們去了凌室。
畢竟她身子不好,永巷實在太遠,不方便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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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景行愈發的對蘇盼兮順從起來,到了說一不二的地步,臨近年關,又下了幾場大雪,蘇盼兮似乎愈發的孱弱的,臉色與雪色一般,讓人覺得彷彿下一刻她就會如同雪花一般消失,穆景行愈發的焦躁,不同以往的焦躁。
他下了旨,張貼皇榜四處尋醫,卻一無所獲。
比起蘇盼兮的病逝,以往的那些都成了小打小鬧,算不得什麼,有什麼比人都沒了還可怕呢。
這個新年,大概是後宮有史以來最為冷清的新年,因著宣室殿的低氣壓,後宮各處,以椒房殿為首,甚至都不敢出現一絲鮮艷的紅色,臉上也不敢露出絲毫喜色,生怕觸了霉頭。
後宮之中,也就昭陽殿還敢高聲談笑了,朝堂之上,因為知道蘇盼兮時日不多了,倒是也沒人上趕著找不自在,都想著忍一忍,等蘇盼兮真的去了,一切就結束了,何必急於一時呢。
「陛下,天下無不散之宴席。」蘇盼兮只能這麼安慰他,有點後悔自己一時憊懶想出了這麼個法子,現在看來倒像是個餿主意。
穆景行心裡還是不願意相信現實,嘴硬道:「朕是天子,朕不想散的宴席,誰敢走。」
蘇盼兮瞪眼,說道:「老天爺啊,天子天子,也只是天之子罷了,老天爺一句話,天子也沒用。」
穆景行目光空洞地盯著藥碗,不說話了。
蘇盼兮掃到他眼底的青色,在心裡嘆了口氣,臨近年關,正是最忙的時候,可他整宿整宿地熬著,每日還要憂心她的身體,再這麼下去,她還沒走呢,他倒是先走一步了。
「陛下,上來陪嬪妾躺會兒吧。」
穆景行躺到蘇盼兮身邊,抱著她,輕聲說道:「兮兒,朕已經派人在民間尋訪神醫了,等到來年肯定會有消息的。」
「嗯。」蘇盼兮有點頭痛,到時候她要是真的走了,他該怎麼辦吶,想來冷血的狐狸精也有些不忍了。
「兮兒,明年的這時候,朕帶你出去玩雪可好。」
「好。」
……
蘇盼兮的臉色看著著實駭人,白的像是透明了一般,可精神倒是好的很,她一向愛美,即便在眾人眼裡已經是病入膏肓了,也阻止不了她裝扮的道路,有一日趁著穆景行不在,她下床照了照鏡子才知道如今的自己有多醜,面色慘白,病懨懨的樣子讓她自己都嫌棄,於是指使著月皎硬是給她畫了個美美的妝容才罷休。
雖然還沒來得及得瑟就被匆匆趕回來的穆景行親自上手洗了乾淨,還牽連月皎被罵了一頓,不過這並沒有打消她的積極性,每每趁著穆景行在宣室殿脫不開身的時候臭美一陣,久而久之穆景行也就放棄了掙扎,隨她去了,開心就好。
李夫人還是時常來她這兒坐坐,閉口不提她的病,只與她說說這宮中又發生了什麼趣事兒,其實宮中近來實在無趣得很,漸漸地李夫人也覺得沒什麼好說的了,就與她說說這外邊的天氣,說說御花園哪個角落的梅花開的正好,說說外頭的雪又大了。
「我倒是想出去看看雪花兒,可惜月皎這丫頭,防賊似得防著我。」相處的久了,兩人之間也就不再客套了,蘇盼兮也真心了許多。
「你呀,我看陛下倒真是該好好賞月皎,要是沒有月皎在,陛下該多不省心吶。」李夫人嗤笑道。
「是呀,主子還一天到晚責怪奴婢,奴婢當真是冤枉呢。」
「行行行,是我的錯,一個個的胳膊肘都往外拐,我看你一會兒就跟著李姐姐走得了。」
「哈哈哈哈,月皎,聽見沒,一會兒就跟著本夫人走吧。」
……
屋內一派和氣,暖意融融。
穆景行自然是知道的,也默認了李夫人的好意,畢竟他有時候實在是脫不開身,又不想讓蘇盼兮溜出去,有個人陪著總是好一些。
其餘人卻不這麼想,如今貴妃失勢,皇后不得寵,這李夫人這時候與蘇盼兮交好,這心思可不好說。
椒房殿裡,皇后自然也有這番考量,不由得思索是否該與蘇盼兮化干戈為玉帛,畢竟都說她時日不多了,再怎麼樣也威脅不了她了。
「娘娘也該學學李夫人的,鈺容華如今已是強弩之末,陛下多寵著些也無妨,畢竟威脅不到娘娘了,可李夫人身後可是有李家,如今宮中只有她與鈺容華交好,陛下定然是對她另眼相待,到時候鈺容華一走,陛下念個一段時間也就淡忘了,可李夫人天天在陛下眼前露著臉,難免陛下不會移情。」
皇后細細琢磨了許久,她自然是知道這番道理的,可若是要讓她去討好蘇盼兮,又實在是拉不下這個臉,堂堂一個皇后,竟然要上趕著奉承一個妃子,還是一個處處落她面子的妃子,她實在是做不到大方至此。
可是李夫人如今確實是受了不少陛下的賞賜……
「鈺容華的身子……當真是無藥可救了?」
「當真,御醫署至今也沒拿出像樣的方子,民間也沒聽聞有人揭榜,奴婢聽昭陽殿的人說,鈺容華如今每日都只能躺在床榻之上,也不知能不能熬過這個冬天。」
過了兩日,皇后終於忍不住了,聲勢浩大地往昭陽殿行去。
恰好遇上了穆景行在昭陽殿,聽著外頭的高聲通報,穆景行眉頭緊鎖,面上滿是不虞。
「大約皇后也是習慣了吧。」蘇盼兮本來不想見皇后的,正想說的時候就見到了穆景行厭煩的表情,就改了心思,想先看看皇后來這兒是為了什麼。
穆景行絲毫沒有掩飾不快,皇后一進來就劈頭蓋臉的嘲諷過去:「皇后好大的陣仗,好風光啊。」
「參見陛下,臣妾不知陛下在此……」
「那是自然,朕可不比皇后,恨不得讓整個皇宮都知道皇后的鳳駕到了昭陽宮。」其實說白了也不過是遷怒,等到後來蘇盼兮登上後位的時候,可沒見她低調,穆景行也只有讚美的份,所以說,這還是要看人。
皇后當然委屈,可委屈沒用,諾諾的告了罪,然後迫不及待地轉移話題,問道:「不知鈺容華的身子可好些了。」
「多謝娘娘關心,嬪妾身子好多了。」
「那就好,這幾日天越來越冷了,鈺容華還是好好注意為好,這冬日實在是難熬的很。」皇后本意只是問候,可這話說得總讓人覺得是威脅。
尤其是穆景行,蘇盼兮的身子本來就是他心底的一根弦,動不得,敏感的很,這會兒聽了皇后的話,臉立馬就黑了,訓斥道:「不會說話就給朕閉嘴。」
皇后還不知道自己哪兒錯了,就被穆景行這麼一頓發作,差點沒哭出來,悶悶地站了會兒,實在待不下去了,看著穆景行對蘇盼兮體貼入微的模樣,蘇盼兮卻還不甘不願的,心情鬱卒,黑著臉回了椒房殿,心裡想著,蘇盼兮這模樣哪兒像是個病入膏肓的,分明精神的很。
交好的打算自然也就這麼不了了之了,以至於蘇盼兮最後也沒想明白皇后那天來究竟是為了什麼。
【小劇場】
蘇盼兮:咱們今個兒出去打雪仗吧。
大竹子:乖,你是個要死的人了,能不能敬業一點,不要這麼活潑。
蘇盼兮:嗯……那老子不死了。
大竹子:那不行,你怎麼能出爾反爾呢?
蘇盼兮:有意見?你找個神醫把我救回來不就成了?再吵吵再吵吵本容華撕了你的嘴。
大竹子:【瑟瑟發抖】
穆景行:兮兒,怎可如此說話?
大竹子:【點頭如搗蒜】
穆景行:這種體力活吩咐黃安去做便好,怎可自己動手,朕該心疼了。
大竹子:……不好意思,我走錯劇場了,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