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洛楓

  「嗚嗚嗚嗚嗚——哇————」一大清早,昭陽殿內一陣淒厲的叫聲劃破天際。

  還在睡夢中的蘇盼兮一個哆嗦,迷迷糊糊地坐起來,問道:「怎麼了?什麼東西?幹嘛?」

  「主子,」守在門外的月皎推門進來,說道,「是小狐狸,昨晚陛下讓人把兩隻小寵都放後院了,想來是今早一醒來就見到了老虎怕了吧。」

  「嗷——」蘇盼兮直挺挺地躺下,閉眼,趕緊睡沒準還能續上方纔的夢。

  ……

  「哇————」

  「嗚嗚——哇——」

  「哇——哇哇——」

  ……

  那狐狸像是要被宰了一般,不停地叫喚,嚷嚷個不停,惹得蘇盼兮根本無法入睡。

  「算了,月皎,什麼時辰了?」蘇盼兮深呼吸一口,掀開被子準備起身。

  來到安置兩隻小東西的後院,蘇盼兮無奈地彎腰,抱起迅速撲到自己腳底下的小狐狸,作勢打了打,說道:「你嚷嚷啥呀,大早上的擾人清夢。」

  邊上的宮人皆是一臉為難,她們對著小狐狸真是……想摀住它的嘴又怕傷到它,這小狐狸雖然還小,可力氣卻是不小,又加上她們不敢太用力,愣是讓這狐狸在這院子裡亂竄還叫喚,她們就怕吵到了蘇盼兮,可終究還是吵醒了。

  蘇盼兮有起床氣……哪怕是穆景行也被她的起床氣波及過,所以她一出現在這兒,這些宮人就動也不敢動了,眼觀鼻鼻觀心地立在一旁,不敢說話,哪怕是辯解一句。

  小狐狸委屈的嗚嚥著,濕漉漉的眼神望著蘇盼兮,讓她不忍心說它,可是她知道這事兒也怪不得宮人,於是只好看向瞇著眼悠哉悠哉躺著的小虎。

  忽然覺得這小模樣,很是眼熟。

  「嘖,穆景行上輩子該不會是這玩意兒吧?」

  不不不,蘇盼兮搖了搖頭,穆景行再活幾輩子也就是只紙老虎,摸了摸小狐狸的肉爪說道:「你說是不是?」

  小狐狸的肉墊還嫩得很,不配合地從蘇盼兮手中抽出來。

  蘇盼兮沒注意到小狐狸的動作,換了個姿勢將小狐狸抱了個滿懷,這才注意到這小虎邊上還有個小窩,想來就是給這小狐狸睡的,兩個小窩面對面的挨著,蘇盼兮皺眉,朝著邊上的宮人問道:「這後院不夠大不成,為何將它們安置在一塊兒?」

  這些宮人聞言身子微微一顫,還是領頭的那個硬撐著膽子回到:「回主子的話,這是陛下的意思,說是這小狐狸膽兒太小了,該練練。」

  「……」蘇盼兮想了想,覺得穆景行的意思應該是,這狐狸膽兒太小了,要是能嚇死就更好了。

  人心吶,真是歹毒。

  蘇盼兮哼了一聲,扭頭抱著小狐狸回了屋,邊走邊說道:「你們陛下的膽子是嚇大的不成?本昭儀就沒聽過這個說法,一會兒把這倆窩分開,離得遠遠兒的。」

  「是。」宮人畢竟還是識相的,誰不知道如今是鈺昭儀的天下,得罪陛下還有一條活路,要是忤逆了鈺昭儀,那可真就是沒救了,於是一個個的點頭如搗蒜。

  宣室殿

  「參見陛下。」許久未出現的輕折單膝跪地,拱手行禮。

  「有消息了?」穆景行臉上終於有了喜色,他派了不少人出去尋找神醫,陸陸續續也有回來覆命的,可沒有一個有用,輕折一直是他最為看重的,又一直沒回來,那麼長時間,總該不辜負他的期望吧。

  「回陛下的話,屬下尋到了一位高人,知曉鈺昭儀的身世。」輕折如釋重負地吐出一口氣,他尋遍了西楚,依照著那幾不可尋的線索,尋到了這位傳說中的高人,一尋到就趕緊進宮回稟,途中也不曾歇息,因此面上還有倦色,精神也不大好。

  ……死一般的寂靜……

  黃安扶額,這身世重要嗎?不重要啊,誰還在意這個……這孩子就是不懂得變通……

  果然,往上頭一看,只見穆景行鳳眼一瞇,差點沒把手裡的硯台砸過去。

  「這位高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文能入得朝廷,武能上得沙場……」輕折越講越覺得自己精神抖擻,這可是他千方百計歷經艱險才請回來的世外高人,想起一會兒陛下的讚許,彷彿那些苦累都不算什麼了。

  「閉嘴!」

  出乎輕折的預料,穆景行不僅沒有表示讚許,反倒是怒不可遏的樣子,畢竟這些在穆景行聽來都是廢話,他壓根就不在意,若是以前,他倒是真的會好好賞一賞輕折,可如今,便是天下又如何。

  「是。」輕折訕訕地閉嘴,卻不知為何,一時間腦子有些轉不過來。

  「朕讓你尋得神醫呢?」穆景行看他一臉木訥的樣子,手朝著硯台伸過去,冷笑道,「莫說你沒收到這旨意。」

  輕折這才慢悠悠的反應過來,在穆景行抬手之前說到:「回陛下的話,聽聞這位高人有回春之術。」

  緩緩放下硯台,穆景行惱怒地說道:「那你為何不早說!」

  黃安替輕折揪了一把心,擦擦冷汗,皺起了眉頭,心想這輕折怎的出去了一趟腦子又傻了些。

  「那人如今在何處?」穆景行緩了緩,見輕折還是傻乎乎的模樣,咬牙問道。

  「就在殿外。」輕折突然想起那人還在外頭等著,心中不免有些焦急,生怕那人又不見了,想當初他其實尋到了好多次,可是每一次,當他一回頭的時候,就不見了。

  「還不快宣進來。」穆景行已經被輕折氣的沒了脾氣,無語地說道。

  黃安聞言匆匆退了出去,回來時卻帶了兩人,除了輕折說的高人外,還有一位便是剛回來的琪王穆維琪,因著穆維琪當年走的時候尚未有封號,也並無爵位,因此還是今早才在朝堂之上封的王爺,說白了,這王爺還熱乎著呢,王府也是直接賞的前朝某個王府,恐怕連牌匾都沒來得及換呢。

  「參見陛下。」兩人皆是拱手彎腰。

  「免禮。」穆景行直接忽視了跟進來的穆維琪,而是認真打量著另一人,那人看上去不過而立之年,面容清俊,身姿頎長,與世人一貫的印象不大一樣,不過也確實有遺世而獨立之態。

  穆景行狐疑地看向輕折,不太相信這就是那個他說的神乎其神的高人,畢竟這個年紀,除非是長生不老的仙翁,否則,實在是難以服眾。

  「沒想到陛下已經尋到洛先生了,倒是本王多此一舉了。」穆維琪笑道。

  穆景行這才將注意力轉向穆維琪,「皇叔的意思是……」

  「昨日見陛下的模樣,本王還想著今日來問問需不需要本王遣人尋一尋洛先生。」穆維琪又轉身朝著洛楓拱手說道,「洛先生,好久不見。」

  「王爺,好久不見。」洛楓回以半禮,「不知王爺近來身子可好?」

  「多虧了洛先生,如今本王的身子已是大安。」

  「那便好。」

  穆景行知道這就是穆維琪昨日說得那人時,眼中有了一絲喜悅,可是想起之前各個所謂神醫的診斷,又忽然不敢出聲,就怕結果不如人意,況且還有外人在,也不方便說。

  穆維琪雖然還不知道穆景行找洛楓的原因,但也知道自己不適合在場,很是識趣的先行告退,只是臨走前邀了洛楓過府一聚,洛楓欣然應下,見兩人的舉止,顯然是熟識。

  輕折也終於得以回家好好歇一陣了,黃安帶著伺候的人退出外殿,待殿內無外人了,穆景行才與洛楓說了所求之事,洛楓顯然有些驚訝,饒是世外高人,也想當然的以為這當朝天子請他來定然是為了一統天下,可沒想到他費盡心思尋了他,竟然只是為了替寵妃治病。

  「不知在下可否見一見這位鈺容華。」洛楓嘴角的淺笑不由得擴大了些,不知是嘲笑自己還是嘲笑穆景行,哪個君主不想得他輔佐一統天下?這位倒好,竟然只讓他幫著治病,治的還不是自己,洛楓眼裡有了好奇,不知是怎樣的女子,才能得到這樣的對待。

  「自然。」穆景行應下,忽然又頓住,想了想,說道,「朕還未與她說起,不如下午?」

  洛楓應下,心中的好奇更盛。

  穆景行又想到洛楓的住所問題,若是他真能治病,那勢必是要留下的,可一個外男住在後宮總歸不好,但若是住在宮外,不說不方便,單是他的行蹤,穆景行就不放心,好不容易才找著的人,若是一個興起又走了,他可就哭都沒地兒了。

  思來想去,考慮到還不知道他究竟有沒有本事治好蘇盼兮,穆景行說道:「不如洛先生暫時就先在宣室殿歇下?」

  「是。」

  穆景行放下手頭的事去了昭陽殿,一路上都想著如何與蘇盼兮提起,因著先前的屢次失敗,蘇盼兮已經開始勸他放棄了,他也擔心這次若是還是沒有希望,反倒會讓蘇盼兮失了信心,便想著如何與她說。

  不知不覺便到了昭陽殿,沒讓人通報,穆景行逕自走了進去,蘇盼兮正躺在貴妃榻上小憩,懷裡隱隱露出一撮白毛,走進了才看清楚是昨日那隻小狐,穆景行慢慢靠近,準備將小狐狸拎出來。

  沒等他碰到狐狸毛,小狐狸就蹭的睜開眼,警惕地望著他,齜牙咧嘴的。

  這模樣倒是和它主子如出一轍,穆景行笑了笑,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停。

  「哇——」小狐狸突然嚎了起來,嚇了穆景行一跳,也成功的將蘇盼兮叫醒過來。

  「陛下……」蘇盼兮還沒完全清醒,甚至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就半夢半醒的撇撇嘴,似是委屈地說道,「它好吵……」

  穆景行聽著她那軟綿綿的聲音,心都化了,利落地伸出手去拎起小狐狸朝月皎扔過去,然後在蘇盼兮身邊坐下,說道:「乖,再睡會兒?」

  蘇盼兮覺得懷裡一涼,呆愣愣地看著月皎懷裡委屈巴巴的小狐狸,意識慢慢覺醒,搖了搖頭。

  「都什麼時辰了?」

  「還早,再睡會兒,午膳了朕叫你。」在他眼裡,除了吃飯,蘇盼兮就該睡著,保持體力。

  蘇盼兮沒有應下,只問道:「陛下今日怎的來這麼早?」

  往常穆景行最早也是午膳了才急匆匆地趕來,今日便顯得格外的奇怪。

  「想你了,便提前過來了。」

  蘇盼兮對這些甜言蜜語已經是免疫了,半信半疑地接受了這個說法,然後慢悠悠的起身,說道:「這會兒也睡不著了,還是起來吧。」

  穆景行只好由著她,然後問道:「今日身子如何?」

  「挺好的,陛下不用擔心。」

  接下來又是一陣沉默,穆景行靜靜地看著蘇盼兮坐起來,整理衣裳,穿上鞋子。

  「對了,朕懷疑你並非蘇家人。」穆景行忽然想到了這事兒,腦子裡有了法子,心想倒不如直接不讓她知道那洛楓的真實意圖,便說道,「於是朕就讓輕折去查探了一番。」

  蘇盼兮整個人都僵住了,一隻鞋就這麼提在手上,心裡頓時雜亂的很,以為是穆景行察覺到了什麼,不敢置信的盯著穆景行,腦子裡已經在考慮怎麼找藉口怎麼反駁。

  穆景行不知道蘇盼兮的想法,以為是蘇盼兮驚訝於他知道此事,亦或是驚喜,便笑著說道:「昨日輕折已經找到了一位高人,你可想見見?」

  蘇盼兮腦子裡第一個想到的便是道士,心想該不會是來除妖的吧?猶猶豫豫地看著穆景行,手心發涼。

  穆景行恰好握住了蘇盼兮沒拿鞋的那隻手,自然是感覺到了她手心的溫度,自然而然的以為是她太激動了,替她暖了暖,微笑道:「別怕,凡事都有朕呢。」

  蘇盼兮的手微微用力,想從穆景行那兒抽出來,雖然潛意識裡覺得穆景行不會對她怎麼樣,可是想想那個「道士」,她又有點害怕。

  「沒事,蘇家如今已經失勢了,若是能證明你不是蘇家的女兒,反倒是好事。」穆景行安撫道,「若是實在不願,也無事,終歸也沒人敢說什麼。」

  以前是怕蘇盼兮因為蘇家被人詬病,可如今,倒也無所謂了,穆景行心想,若是蘇盼兮真的不願意,那他就換個法子來。

  「怎麼了?」

  蘇盼兮忽然抬頭看著他,穆景行疑惑地問道。

  蘇盼兮又低下頭,深呼吸一口,狠狠地捏上了穆景行手背上的嫩肉。

  「嘶——」

  「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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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完午膳後,以順道散步的由頭,兩人慢悠悠地朝著御花園走去,穆景行早已吩咐了黃安將洛楓帶去御花園,且告知他只說蘇盼兮的父母,不說其他,至於病情,就端看他的道行了,想必他這麼大的名聲,不必把脈也是可以的,終歸已經告知他病情了。

  雖然黃安也覺得是自家陛下難為人了,可是洛楓卻不慌不忙地答應了。

  「兮兒,這小狐狸重的很,讓下人抱著不就好了?」穆景行恨不得從她手裡將那隻小狐狸拎過來扔了,心想這扶餘鄭親王與穆景程定然是一夥的,要不怎麼都送狐狸呢,穆景程還好些,送到他手裡,讓他截了下來,這鄭親王可好,明晃晃地拿出來了,他家兮兒這麼心軟的小姑娘,怎麼抵擋的住這種小東西的誘惑。

  定然是故意要敗壞兮兒的名聲,要不然昨日怎的就這麼巧了,這狐狸早也不跑晚也不跑,偏生那時候籠子就壞了?偏生就往兮兒身上跑?若非人為,他是不信的。

  「不要。」蘇盼兮嫌棄地瞥了他一眼,微微側身,擋住了穆景行不懷好意的眼神。

  穆景行承認,他有點羨慕那隻蠢狐狸了,想了想,問道:「朕記得,不是還有一隻幼虎嗎?」

  他不說還好,一說起來,蘇盼兮更生氣了,冷哼了一聲不理他。

  「去把那幼虎抱來。」

  穆景行不知怎麼想的,一時口快便說道。

  於是片刻之後,洛楓遠遠見到的便是一朝天子,懷裡撲著一隻幼虎,邊上的寵妃懷裡也是一隻小寵,還是隻狐狸,細想想,倒也是附和身份。

  「誒?」蘇盼兮一聲驚呼,眾人望過去,卻見那原本窩在她懷裡的小狐狸忽然跳了下去,到底年幼,落地時不免歪了歪,讓人替它心驚。

  沒有停留,那小狐狸逕自朝著洛風跑去。

  「果真是個養不熟的。」穆景行不放過任何貶低它的機會,一邊往前走一邊說道。

  洛風嘴角保持著一貫的微笑,彎腰抱起小狐狸,輕聲說道:「小東西,怎麼了?」

  蘇盼兮一驚,這才看到洛風。

  「小東西,回家了。」「小東西,冷不冷?」「小狐狸,乖。」……

  「兮兒,怎麼了?」注意到身邊人的變化,穆景行騰出一隻手握住蘇盼兮的手,問道。

  「兮兒?兮兒。」

  「嗯?」蘇盼兮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眼中的震驚與懷戀直直的映入穆景行的眼中。

  【小劇場】尋醫記:

  輕折:洛先生,我家主子想請您過府一趟。

  洛楓:在下有些餓。

  輕折:稍等。

  洛楓:好。【微笑】

  片刻之後——

  輕折:【抱著包子】在寒風中瑟瑟發抖。

  輕折:先生,又見面了。

  洛楓:真是不巧呢。

  輕折:【輕蔑】不知先生這回可否與在下走一趟?

  洛楓:好,在下……

  輕折:【啪!】這是包子,先生若是餓了,就趁熱吃,在下剛買的。

  洛楓:【微笑】在下方才吃多了,想去方便。

  輕折:……

  片刻之後——

  路人甲:這人——有毛病?看著人模狗樣的,怎的喜歡站在茅廁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