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片火海,勾起了江籬心底深處最慘痛的記憶。
所以哪怕她知道那飛天戰船和蛟龍強大無比,此時的她心頭也不會生出半點兒恐懼。她所害怕的,只是再一次失去。上一次,她躲在後山之中,在掌門和金銀蟒的庇護下苟且偷生,這一次,她不會繼續躲藏,她不會後退半步!
一擊不成,江籬繼續運轉心法,她催生的木荊棘化作尖利的長矛,朝著那無形地屏障直插過去,與此同時,她將靈氣輸入凝玉尺內,竟是將反震回來的力量再次轉嫁到那飛天戰船之上。
即是說,此刻的飛天戰船承受了江籬的雙倍攻擊。而這一次,那無形的牆壁被巨大的力量破開,木荊棘化成的大量長矛猶如箭雨一般,扎向了船上的夜離宗修士。
蛟龍本來準備用尾部拍打那團圓光,這個時候它果斷一甩身子,把木荊棘盡數絞斷,隨後它發出一聲怒吼,雙目之中紅光消失,竟是又顯出了耀眼的金芒。
隨著金光亮起,飛天戰船周身雕刻的那些紋路也開始發出點點金光,一道金色的細線順著那些紋路飛快的蔓延,頃刻間點亮了整個船身。下一刻,一張金色電網從天而降,朝著江籬兜頭罩下。
「看你神魂不弱,就讓我吞了打打牙祭。」蛟龍喝道。
這蛟龍還有一縷殘魂未散,自然能通過吸收元神而壯大神識。
……
眼看江籬吸引了蛟龍注意,萬林手中長劍出鞘,以雷霆之勢斬向了夜離宗掌門夜尋。他明白江籬現在身陷危機,只有殺了那控制戰船的掌門,便能化險為夷。
夜尋眼睜睜地看著那一道劍芒破空而來!
長劍劈開火海後去勢不減,明明只是一道細細的劍光,卻仿佛一座大山壓下一般,讓他動彈不得。此時此刻,他就像是一隻砧板上的魚,哪怕是拼命祭出了防御法寶,也只是垂死掙扎罷了。
他要死了嗎?
不,他不能死!
在死亡威脅之下,他顫抖地念著口訣,牙齒甚至咬傷了自己的舌頭,嘴角鮮血溢出,神情萬般猙獰。待最後一個音節落下,看到近在尺咫的劍芒,夜尋面色煞白,雙瞳之中只剩下了那雪亮的劍光,那劍光猶如一道閃電,劈向了他的頭頂。
「吼!」
一陣狂風憑空出現,強勁的風力衝向了那道劍芒,伴隨著那聲怒吼,一團黑影奔跑在風中,狠狠地撞向了萬林的劍。那是飛天戰船船尾的靈獸鼓風。
鼓風獸內沒有靈獸神魂,它只有戰鬥的本能。
因此它不會多說什麼,也不會有其餘的動作,它的目標就是萬林,就是底下的仙宮弟子。風助火勢,鼓風獸的能力使得蛟龍的火焰威力更足,這讓結界所受的壓力陡然加劇。
「吼!」又是一聲怒吼,鼓風獸的利爪抓在結界之上,每一下,都讓頭頂的結界出現裂紋。
一旦結界碎裂,蛟龍的火焰便會吞沒整個滄瀾仙宮!
江籬情急之下,催動了幽冥鬼火。
幽冥鬼火是天火,能夠吞噬火焰。但它本源就是那麼一簇小小的火苗,對上蛟龍噴出的烈焰,無疑是螳臂當車以卵擊石。那一簇紫黑色的火焰,迅速地沖入了火海之中,就仿佛滔天巨浪中的一葉扁舟,眨眼便被完全吞沒。
幽冥鬼火與她有心神聯繫,江籬頓時覺得自己的元神仿佛被架在烈焰上炙烤一樣,她感受不到從前那種吞噬火焰的欣喜,她只能感覺到幽冥鬼火的掙扎。要麼吞噬對方,要麼徹底被吞噬,此時的幽冥鬼火,沒有第三個選擇。
「跑吧跑吧,這戰船不是普通仙器,它的主人修為估摸著也是個大羅金仙,你還未渡劫飛升,根本擋不住它!」鬼幽尖聲道,「我能助你和那小子逃命!走!」上次在魔界她都沒丟下萬林,這次鬼幽主動提出把萬林帶著一起逃命,它心想做到這種地步了,江籬應該跟著跑了吧。它堂堂上古魔器,竟然還要管這些螻蟻死活,真是難為它了。
鬼幽說完之後圓盤一分為貳,二分為四,只是一瞬間便分裂出無數個小圓盤,朝著江籬頭頂的那張金色大網攻了過去,堪堪阻攔了巨網的繼續收攏。
逃?
江籬雙眼泛紅,她的眼睛上像是蒙了一層紅紗,眼中所見一切都充滿了血色。
是的,她能夠逃走,只要拋棄這些同門,她就能夠順利脫身,留的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多年以後又跑回來復仇?她受夠報仇了!
「如果我跑了,日後我還會捨棄你,捨棄金靈,捨棄金銀莽,捨棄一起戰鬥的伙伴,捨棄本心。」她呵呵一笑,低聲道:「你就盼著我捨棄自我迷失本心,徹底淪為你所掌控的魔物對不對?」
「放屁,你死在這裡的話怎麼去救那個什麼老祖!」鬼幽凶狠地道。它心頭其實是有那麼一點兒希望江籬能夠徹底迷失神智的,不過這會兒它肯定不會承認,反而非常迅速地找到了一個強大的理由,江籬不能死在這裡,她還有責任在身,對她來說,老祖應當比滄瀾仙宮這些同門重要。
「我不會死!」
說完之後,江籬周身的氣息瞬間變了。
她是元嬰期大圓滿,修為早已能夠衝擊渡劫,只是當初她在魔界不能渡劫,返回之後因為在修真界還有事情處理,也沒有渡劫。她一直刻意收斂自己的氣息,並沒有去捅破那限制她自身修為的屏障。而現在,她把一切都放開了。
狂暴的氣息以她為中心向四面八方散開,而正是這股氣息的出現,引得天空陰雲聚攏,片刻之間,整片天空便被烏雲覆蓋,那黑壓壓的雲層遮蔽了陽光,使得周圍漆黑一片。
「這是,這是劫雲!」
「天啦,竟然是劫雲!」
「是她是她,是那個女修,她竟然敢在這樣的情況下衝擊渡劫。」飛天戰船上,驚呼聲此起彼伏,夜離宗修士皆是震驚地看著江籬,滿臉的難以置信。
修士渡劫就怕有仇人偷襲,她到底怎麼想的,竟然在敵人的眼皮子底下渡劫?
「你以為,渡劫了就有機會?」蛟龍聲音中充滿了不屑,它這會兒對滄瀾仙宮那些螻蟻已經完全失去了興趣,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江籬身上,就連它所控制的火海都稍微平靜了一些,以至於它沒有注意到,火海之中,那一點兒紫黑異色不僅沒有消失,還有了漸漸擴大的跡象。
「簡直是異想天開!」威嚴的聲音和強大的威壓朝著江籬碾壓過去,然而卻沒有達到預想的效果。
它一雙金色的眼睛又微微泛起點兒綠芒,「沒想到,你的元神有了這等實力。」她絲毫沒有受它的神魂威壓影響!
江籬咧嘴一笑,「不試試怎麼知道呢?」說完之後,她整個人閃電般躥出,手中的木荊棘再次化作利劍,攻向了那金色大網。
「沒用的!」
蛟龍話音一落便感覺不妙,只見她口中吐出一口鮮血噴濺在木荊棘上,而那染血的木荊棘,在那一瞬間所釋放出來的威力,竟是給人以神兵利器的錯覺!
「彭」的一聲,金色大網竟是被戳出了一道口子,江籬整個人從那裂縫中鑽出,朝著飛天戰船飛速靠近。
飛天戰船船身的金色花紋上又出現了一些綠色的暗紋,在暗紋出現的同一時刻,戰船上空也出現了一層閃著微弱綠光的結界。這是有強敵來襲之時,戰船自身會激發的守護結界,並不受蛟龍或是掌門的控制。
看到綠光顯現,本來有些吃驚的蛟龍更是雙目圓睜,它收起輕視之心,抬起一爪朝著江籬抓了過去。它鱗甲堅硬無比,連羅天上仙想要破防都要使出全力,面前女子連天仙都還不是,她不可能刺傷它。只是為了保險起見,它還用靈氣在利爪上施展了靈氣屏障。
只聽噗的一聲響,那染血的木荊棘穿透了它的靈氣屏障,並在它的爪子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劃痕。雖然對它來說,這傷勢並不算重,卻讓它瘋狂起來,小小螻蟻,竟然傷了它!
它本就是受殘魂支配,心智並不健全。這個時候發起狂來,便是六親不認的狀態了。而現在戰船的真正主人也並未在此處,它便更加肆無忌憚。
江籬一擊得手之後更加靠近飛天戰船,她一邊攻擊戰船的結界,一邊繞著戰船飛奔,那蛟龍追著她繞著戰船跑,時不時吐出一片火海,也無差別地攻擊在結界之上。
先前是仙宮弟子頭頂上有一片火海,這會兒,夜離宗弟子也看著腦門上不遠的火海發顫,要是火海把結界給破壞了,豈不是眨眼間能將他們全部燒成灰燼?
應該不會吧,這蛟龍是戰船上的一部分,應該無法傷害到戰船才對。可他們也不是戰船的一部分啊,想到這裡,一群人腿都軟了。
江籬以自身為餌,引誘蛟龍攻擊戰船結界,她現在的行為,可謂是驚險至極。底下的萬林纏著鼓風獸,雙方也是鬥得難解難分。這樣的打鬥其餘的修士皆是幫不上忙,青淵將所有人護在一處,再次撐起一個結界,盡量地使大家免受戰鬥波及,保證他們安全。之前闖入火海之中,他以為自己必死無疑,在那一瞬間,他聽到了崔靄的聲音。
那聲音就像是一縷清泉,潤進了他的心間。她還活著,她就在這裡。是這個聲音,給了他勇氣和希望。然這個時候,他作為滄瀾仙宮僅剩的元嬰期修士,無法丟下所有人不管。他甚至無法看一眼,看一眼崔靄是否安好。
就在他心神不寧之時,一道閃電轟隆一聲劈下,讓他心神劇震!
天劫已至!
他與所有仙宮弟子一齊仰頭看著空中的江籬,看著那個小小的身影被閃電劈中,眼眶霎時泛紅。
「難道,天要亡我滄瀾仙宮?」
……
江籬生生受了一記天雷,她曾經受過很多痛楚,此次神雷雖然威猛,但硬生生受了,倒也沒有造成太大的傷害。當然,這是因為此時的神雷乃是第一道,還有試探之意。
彼時她正站在飛天戰船上方,因此那天雷劈下,也正中了飛天戰船。戰船的結界受了江籬的攻擊,又被蛟龍的烈焰灼燒過,此番再受了一記雷劫波及,終是支撐不住,直接碎了,這就使得底下的夜離宗弟子,正式暴露在攻擊之下。也恰在這時,蛟龍的又一口火焰吐了過來,它的本源火噴得太多,這會兒已經比之前要微弱許多,然就是這樣的火焰,也不是夜離宗修士能夠抵擋得住的,被火焰波及到的幾個修士,連一聲慘叫都未發出,直接化成了灰燼。
夜離宗掌門夜尋目眥欲裂,他按照玉簡上的方法念動口訣想要控制蛟龍,無奈神魂差距太大,被暴虐的蛟龍神魂反噬,元神頃刻間受了重創。他一口鮮血吐在了玉簡之上,卻顧不得自己傷勢,拿出傳訊玉簡,想要溝通老祖。
就在他顫抖地拿出玉簡之時,戰船上空綠色暗紋再次點亮,竟是又出現了一個防御結界。也是,老祖的本命法寶定然不會如此輕易的受損,而如果真正受損,老祖必定有所感應。雖說如此,他仍是覺得心神不寧,眼皮更是跳個不停。
甲板上的修士還未喘上一口氣,就見第二道神雷又劈了下來。
「這就是天劫嗎?怎麼這麼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