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赴約

  唐馳洲忙擺手道:「慕老弟說得哪裡話!禮物貴在心意,你的心意哥哥我再清楚沒有了。有些人厚臉皮,不識趣,你只管當他是風,吹吹就沒了。」

  慕枕流無奈地笑笑。

  這裡是總兵府,唐馳洲是總兵。夙沙不錯今日這樣胡作非為,竟也被容忍了,不管唐馳洲是看在他的份上,還是不願與夙沙不錯的計較,自己要記下這一份人情。

  唐馳洲將人送到門口,臨別時,突然道:「這幾日平波城不太平,有些人看似不中用,危險來臨的時候倒能擋上一擋。」

  慕枕流沉聲道:「唐兄以為……險從何來?」

  唐馳洲笑了笑,頗有幾分風輕雲淡的意味:「險在人心。」

  「何人之心?」

  「不甘之心。」

  夙沙不錯聽得不耐煩,插進來:「你不如直接問,平波城不太平,是不是你在暗中搞鬼。」

  慕枕流呼吸一窒,有些不好意思看唐馳洲。

  唐馳洲面不改色道:「不是。」

  夙沙不錯拍了拍慕枕流的肩膀:「走,回家。」

  唐馳洲有些意外,道:「你不繼續問?」

  夙沙不錯道:「你說話,十句有九句是假的,有什麼好問的。」

  唐馳洲道:「那你剛才又問!」

  夙沙不錯道:「不問又怎麼知道你的回答剛好是九句假的裡的呢。」

  「你怎麼知道是假的?」

  「因為這裡是平波城,你是唐馳洲。能在這裡混了這麼久還沒死沒傷沒調走,怎麼可能不暗中搞鬼。」

  唐馳洲氣得猛扇扇子。

  慕枕流連忙向唐馳洲告辭。

  唐馳洲被夙沙不錯氣得心肝脾肺腎無一不疼,連客套話都懶得說了,敷衍著將人送走。

  夙沙不錯倒是心情不錯,不顧轎伕蒼白的臉色,搶在慕枕流前面上了轎子。過了會兒,轎子就被抬了起來。夙沙不錯疑惑地掀起轎簾,就看到慕枕流在轎子旁邊慢悠悠地走著。

  「你怎麼不上轎?」

  慕枕流看了眼轎伕的背影,淡然道:「坐不下。」

  夙沙不錯道:「……你可以蹲著。」

  慕枕流道:「骨頭太硬。」

  夙沙不錯道:「你不想與我靠得太近?」

  慕枕流幾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夙沙不錯的火氣又上來了。他發現自己最近的情緒異常不平穩,經常被牽動。對於武者來說,這並不是一個好現象。他想到自己久未突破的武學瓶頸,心情越發糟糕,突然想撕下轎簾,拆了轎子,將附近的人統統揍一頓。

  慕枕流看著他黑如鍋底的臉色,有些不解:「哪裡不舒服?」

  夙沙不錯手掌一翻,托著吊墜,幽幽地看著他。

  慕枕流嘆了口氣道:「你若是喜歡,說與我便是,何必去搶唐大人的。」

  夙沙不錯道:「討來的哪有搶來的好。」頓了頓,不悅地說,「我這種吃你的喝你的睡你的人,也只能討和搶了。」

  這句話聽說去莫名的怪異。

  慕枕流壓下心中的異樣,道:「唐大人與我有恩……」

  夙沙不錯不等他說完,就嗆聲道:「所以你送你的,我搶我的。各顧各的,你不用內疚。」

  慕枕流暗嘆了口氣,不再辯解。

  夙沙不錯放下轎簾,獨自在轎子裡生悶氣。

  這股悶氣來的毫無緣由。慕枕流送唐馳洲東西關他何事,錢又不是他出,可心裡就是不舒服。而且這種不舒服已經不是一天兩天,唐馳洲,俞東海,高邈……一連串的名字浮現在腦海,竟是哪個都瞧不順眼。

  最最不順眼的當屬慕枕流。

  每每看到他波瀾不驚的樣子,夙沙不錯的胸口就像窩了一團火。可無論自己怎麼發脾氣,就想一拳打進了棉花裡,一點反應都沒有!

  光是這麼想著,胸口的火就熊熊燃燒起來。

  夙沙不錯拳頭一緊。

  ……

  他身體一僵,遲疑著打開手掌。

  握在掌中的翡翠扇墜被捏成了齏粉。

  轎子突然被叩了兩下。

  他心頭一緊,連忙握緊拳頭。

  慕枕流從外面掀起轎簾,道:「我想去一個地方,你有空嗎?」

  夙沙不錯道:「見誰?俞東海?」

  慕枕流笑了笑,沒回答。

  夙沙不錯:「……」那笑容真是,很刺眼。

  轎子在市集停下。慕枕流打發轎伕們先回去,自己帶著夙沙不錯去一家食鋪吃飯。夙沙不錯將翡翠的齏粉收入懷中,走路十分小心翼翼,生怕顛出來。

  慕枕流不知緣故,以為他心情終於平復,稍稍安心。

  兩人在食鋪裡用過晚膳,慕枕流帶著他鑽入巷子,東轉西轉了半天才出來。

  夙沙不錯驚訝地看著眼前的酒家。這間酒家離軍器局並不遠,隔著兩條街,今天去總兵府時就走過。他道:「你幾時將平波城的大街小巷瞭如指掌?」

  慕枕流道:「並未。」

  夙沙不錯道:「難不成你要告訴我,你之所以能在街巷穿梭,是因為帶著指南針?」

  「也可以這麼說。」

  「為何?」

  慕枕流道:「市集與酒家在同一條路上。我穿梭的時候,只要記住方向,總能走出來的。」

  夙沙不錯道:「萬一走入死胡同了呢?」

  慕枕流道:「退出來。」

  夙沙不錯:「……」真相總是讓人破滅。

  慕枕流道:「我們進去吧。」

  夙沙不錯看了看左右,確定無人跟蹤,才跟著他進門。

  酒家空無一人。

  這間酒家平時的人氣雖然不旺,但也不至於冷清到這個地步。夙沙不錯單手擋住前進的慕枕流,將人護在自己的身後,謹慎地前行。

  「慕大人,你來了。」芳芳丫頭從櫃檯上露出腦袋。她身量不夠,腳下還踩著一張凳子。

  夙沙不錯臉色不善地看著她:「你怎的在這裡?」

  芳芳說:「這家店是我舅舅開的。」

  夙沙不錯道:「我以前沒有見過你?」

  芳芳說:「我以前住在山上,舅舅前兩天才帶我下山的。」

  「哪座山?」

  芳芳朝著南邊一指:「求雨山。」

  求雨山在平波城的南邊,上面有兩個村子,一個叫張家村,一個叫馮家村。兩個村子來往緊密,互為姻親,平波城裡不少山珍都來自於他們。

  慕枕流將與求雨山有關的資料在腦海中過了一遍,溫聲道:「讓你送信的姑娘在何處?」

  芳芳朝著店中唯一的包廂一指:「喏,在那裡等著。」

  慕枕流正要走,前路就被夙沙不錯擋住了一半。

  「來見姑娘?」夙沙不錯似笑非笑,「人家只請了你一個人吧,我這樣進去,好嗎?」

  慕枕流道:「你願意留在外面?」

  夙沙不錯黑臉。

  最近他黑臉的次數太多,多得慕枕流十分習以為常,見狀只是笑笑,做了個請的手勢。

  夙沙不錯眼珠子一轉,逕自走到最靠近包廂的桌子邊坐下了。

  慕枕流有些訝異。

  夙沙不錯道:「在這裡,你萬一遇到危險,我還來得及跑。」

  慕枕流嘴角微抽,笑著搖搖頭,轉身進屋了。

  他一進門,夙沙不錯就豎起了耳朵,好在慕枕流十分識趣,並未關門。

  包廂瀰漫著一股淡淡的蘭香。

  小酒家的包廂自是沒有瓊林玉樹,只有一張八仙桌,四把圓凳,和一道倚在窗邊的纖纖倩影。縱然看不到倩影主人的樣貌,只望其背,已能想想她的綽約風姿。

  縱然慕枕流從未對女子心動,卻也不得不暗暗讚嘆。

  似是聽到了身後的動靜,倩影的主人緩緩地回過神。

  婷婷如芙蓉。

  燦燦若朝霞。

  一如慕枕流想像的那般,的確是萬里挑一的絕色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