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江湖人,自然會關注江湖中的事,這有何稀奇?長生子既被成為江湖第一人,我自然會多關注一些。你以為不拘一格莊只是擺著好看的嗎?別人做不到的事情不等於我做不到,我想要知道的事情自然就能夠知道。」
夙沙不錯一口氣說了一長串。
慕枕流看著他躲閃的目光,低下頭笑了笑道:「我只是隨口一問。」
夙沙不錯道:「還不去休息?」他率先回臥室,看到牆上的裂縫時,倒茶的手僵了僵。
慕枕流道:「等回來再找人修補。」
夙沙不錯突然回身,瞪著他道:「以後不許與我唱對台戲!」
慕枕流揚眉。
「省的浪費銀子。」
「……」
翌日,天濛濛亮,俞夫人派來的車駕就到了門口。
慕枕流推著半睡半醒的夙沙不錯出門。
上馬車時,夙沙不錯滿臉不悅。
慕枕流嘆氣道:「你不如留下來……」
夙沙不錯重重地哼了一聲,掀簾入內,慕枕流隨後上車,手裡捧著一個長匣子。
夙沙不錯來了興致,伸手接過來:「這是什麼?」
慕枕流示意他打開看看。
夙沙不錯打開匣子,冷厲之氣迎面撲來。他一把握住匣中物,提了出來。頓時,車廂中冷光四溢,縱然穿著薄棉衣,依舊能感到陣陣寒意滲透進來,慕枕流忍不住縮了縮身體。
「不愧是王陽林大師的心血之作,鈍光的兄弟!」夙沙不錯手指在鋒刃上抹過,輕輕一敲,聽它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才滿意一笑,將寶戟收回匣中,笑看著慕枕流,「這不是軍器局的鎮局之寶嗎?你怎捨得拿出來?」
慕枕流道:「既是鎮局之寶,自然要隨身攜帶。」
夙沙不錯笑得有些曖昧:「慕大人何時變得如此不誠懇?」
「哪裡不誠懇?」
夙沙不錯撇嘴道:「口是心非。」
慕枕流低聲道:「你不是說此行兇險,我想,有寶戟傍身好過赤手空拳。古塘鎮那次,那人不是說過,他練的是掌爪功夫,你卻是空手,是他佔了便宜。由此可知,有個趁手的兵器方能將你的武功發揮出來。」
夙沙不錯臉色一變:「你都聽見了?」
慕枕流微愕,隨即道:「你若是不想我知,我會裝作沒有聽到。」哪怕,明知他與行刺之人的關係不同尋常。哪怕,他的口吻行為疑點重重。哪怕……他留在他身邊的用意不清不楚。
「你倒是體貼!」夙沙不錯本不想他尋根究底,但是聽他主動放棄,又十分鬱悶。
慕枕流沉默了會兒道:「你救我一命,這份恩情,我銘記於心。」
夙沙不錯道:「你以為我救你是施恩圖報?」
慕枕流道:「不然是為何?」
夙沙不錯雙眼瞪著他,就是不說話。
慕枕流嘆氣道:「整日裡對著一個……」很看不慣的人,是一件很辛苦的事吧?
「一個什麼?」夙沙不錯沒打算輕易地放過他。
慕枕流笑了笑道:「迂腐的人,很辛苦吧。」
夙沙不錯想到他對俞東海、高邈等人種種的推崇和示好,心裡一把火就燒起來,冷哼道:「何止迂腐,簡直好壞不分!」說罷,見慕枕流對著自己笑,覺得他笑得極傻,一掌罩在他的臉上。
到了知府衙門,門口兩列士兵,隊列齊整。俞夫人的馬車被夾在中間,等慕枕流的馬車到了,立刻上路。
慕枕流連忙差人去問,俞夫人差人回道:「趕路要緊,那些繁文縟節等他們回來,自個兒和俞東海對個痛快罷!」
慕枕流掀窗簾,俞東海站在門口石階上,遙望俞夫人的車駕,見慕枕流看過來,忙揮了揮手。慕枕流正要回禮,臉被夙沙不錯推了回來。夙沙不錯冷哼道:「這種人看多了傷眼!」
慕枕流無奈地笑笑。
衛隊是唐馳洲從自己貼身近衛中抽調二十人,俞東海調二十人,湊起來的雜牌軍,兩隊人馬各有一個領頭,一個請示慕枕流,一個求問俞夫人。好在慕枕流性情溫和,俞夫人不理瑣事,直到火雲山,兩幫人都相安無事。
到了山腳下,便看到一片綠化花的營地。
馬車被送到營地門口,二十名總兵府近衛就地歸隊,進了營地,剩下知府衙門的人護衛著兩輛馬車在門口等。等了近一炷香,才看到一個身穿銀色鎖子甲的青年騎著黃驃馬,怡然自得地從裡面晃悠出來。
慕枕流下車見禮。
青年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道:「火雲山山路險阻,車馬難行。你們在營地住一晚,明天再上山吧。」說罷,也不管慕枕流答不答應,調轉馬頭就走。
慕枕流頭也不回地攔住從車廂裡出來,準備沖上去的夙沙不錯。
夙沙不錯道:「你不覺得他看上去很不順眼嗎?」
慕枕流無奈道:「你看誰順眼過?」
夙沙不錯眉毛一挑道:「你不知道我看誰順眼?」
慕枕流正要說話,俞夫人走了過來:「我贊同夙沙公子。武功平平還趾高氣揚,的確讓人很不順眼。」
夙沙不錯道:「俞夫人真是客氣,何止是武功平平,簡直是花拳繡腿。」
俞夫人道:「還是夙沙公子說得實在。」
慕枕流:「……」他現在知道夙沙不錯看誰順眼了。
慕枕流和俞夫人各分到一個小帳篷,夙沙不錯和二十個衙役及車伕一起分到一個搭帳篷。慕枕流見夙沙不錯臉色發黑,怕他盛怒之下找那青年的茬,將他拉入自己的帳篷。
夙沙不錯這才消停。
第二天收繳兵器以慕枕流及他帶來的二十個衙役為主,那青年只派了一個小兵帶路。
正要出發,俞夫人突然搶到小兵身前,飛快地抽出刀子,用刀背在他胸前一敲,小兵應聲而倒 地士兵見狀聚攏,將慕枕流、俞夫人、夙沙不錯及二十個衙役都圍在中央。
俞夫人高聲道:「如此不堪一擊,如何抵得住火雲山的山賊!他這是帶我們去收繳兵器呢,還是帶我們尋找閻王殿呢?」
營地士兵群情憤慨,紛紛上前請戰,俱被制止,未幾,身穿鎖子甲的青年排眾而出,低頭看了眼躺在地上的士兵,道:「你要如何?」
俞夫人上下打量了他幾眼,在他被看得翻臉之前,冷漠地說:「這裡,就你勉強入眼。」
青年面不改色道:「好,我來領路。」
「小唐將軍!」他身邊的將士忙阻止。
俞夫人道:「哦,原來你就是唐馳洲塞進軍營的小堂弟。」
小唐將軍伸手推開身邊的人,兀自向外走:「跟上。」
「小唐將軍!」後面傳來幾聲疾呼,都被他忽視了。
夙沙不錯笑嘻嘻地湊過去:「毛還沒有長齊的小子,現在跑還來得及。」
小唐將軍道:「我知道我現在跑還來得及,但我看有些人已經成了別人的跟屁蟲,腿都邁不動……」話音未落,臉上已經「啪」的挨了一巴掌。
夙沙不錯手背在他的衣服上擦了擦,慢條斯理地說:「你哥哥沒教你的,我不介意教你。」
小唐將軍臉漲得通紅,惡狠狠地瞪著他,放在身側的拳頭握得死緊。
夙沙不錯低頭看了看他的拳頭,笑了笑道:「你想打我?」
慕枕流上前拉開他。
夙沙不錯任他拉著,還時不時地回頭沖小唐將軍咧嘴笑。
小唐將軍眯著眼睛盯著兩人的背影看了一會兒,才重新邁開腳步。
火雲山極大,山寨設在半山腰上,從山腳到山寨,即使不停不休,也要大半天,何況慕枕流和衙役們氣力不繼,在路上休息了三次,到後來,要不是慕枕流執意不肯,夙沙不錯幾乎要背著他上去了。倒是夙沙不錯,背著個裝寶戟的匣子,依舊上躥下跳,身輕如燕。
好不容易到了山寨門口,天色已然全黑。
衙役們點燃山寨門口的兩個燈籠,留了一個,提著一個進寨。進寨後,還有一百二十二個台階,拾階而上,便看到一座簡單粗獷的木樓。木樓下方用石頭壘砌,挖了個坑洞,慕枕流派衙役進去探了探,發現是個地窖,刻著「平波城軍器局」字樣的兵器正藏在裡頭。
衙役們把兵器一箱一箱地往外抬,足有一百二十餘箱,箱子有大有小,裡頭有弓有箭,有甲有盾,細算下來,竟能裝備一支一千人左右的隊伍。
帶來的二十名衙役顯然不夠。想來俞東海一開始就想借用駐紮在營地裡的士兵。
小唐將軍倒也爽氣,道:「明日一早,我就下山叫人上來。」
俞夫人道:「小唐將軍的記性一定不太好,到了地方看到東西才記起我們人手不夠。」
小唐將軍道:「若是我記性太好,一開始就帶了幾百人上來,只怕俞夫人的心情就要不大好了。」
俞夫人道:「幾千人在山腳底下候著,我的心情也未見得有多好。」
小唐將軍道:「有我這個人質在,俞夫人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俞夫人道:「怕你不夠份量。」
說到此處,小唐將軍終於變了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