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遇襲

  俞夫人躍上木樓,逕自推開門,施施然地走了進去。

  慕枕流沖小唐將軍微微一笑,做了個請的手勢。

  小唐將軍冷哼一聲,正甩袖要走,就看到站在慕枕流身後的夙沙不錯冷冷地看過來,抬到一半的手硬生生地停住,僵硬地做了個回請的動作。

  慕枕流彷彿沒看到兩人之間洶湧的暗潮我,面色自若地抬步上樓。

  木樓建得不甚講究,除了一樓大堂,其餘都是七八尺見方的小房間,裡面放著一床一凳,別無他物。慕枕流跟著俞夫人將木樓走了個遍,確認此地沒有山寨餘孽後,俞夫人選了最高的三樓居住,慕枕流住在她樓下,小唐將軍不甘不願地住在他隔壁,剩下的衙役們分住在一二樓。夙沙不錯……

  慕枕流無奈地看著出現在自己房中的男子:「你若是喜歡這間房,我讓給你便是。」

  夙沙不錯伸手一攔,唯一的出口便被牢牢地堵住了。

  慕枕流道:「床太小,容不下兩個人。」

  夙沙不錯道:「擠擠總能擠下的。」

  慕枕流道:「近來天氣轉暖。」

  「夜間總有些涼。」

  「屋子還有很多。」

  「走過去太遠。」

  慕枕流靜靜地望著他。

  夙沙不錯道:「你隔壁住著小唐將軍,誰知他會不會起夜的時候順便跑來捅你一刀。」

  慕枕流:「……」

  夙沙不錯道:「我是在保護你。」他的眼神彷彿在說,若是你不領情,就是太無情無義無理取鬧了!

  慕枕流:「……」其實,吵了這麼多次,他早已習慣,不管有理沒理,最終總是夙沙不錯佔理。

  一夜無話。

  次日凌晨,慕枕流朦朦朧朧甦醒,已聽到窗外呼呼喝喝聲不絕。他推窗俯看,小唐將軍與夙沙不錯正在樓前切磋,幾個衙役在不遠處圍觀。他上方,俞夫人的窗戶半開半闔,開的方向正對著比武的二人。

  小唐將軍突地一聲呼喝,手中大刀舞得虎虎生威,光華迫人,直逼夙沙不錯面門,看得慕枕流不由自主地傾斜上半身,向外探出頭。

  夙沙不錯雙足劃出幾個圓弧,看似漫不經心,實則速度奇快地從對方的劍勢中閃了開去。

  小唐將軍劍未竭力,借勢回揮,直取夙沙不錯後頸。

  夙沙不錯大笑一聲,身影又晃了兩晃,脫出劍招範圍。他見慕枕流醒來,躍到窗下,衝他招手,佯苦著臉道:「這廝卑鄙得很!竟拿刀砍我一個赤手空拳的人!慕大人為人俠義,最愛扶助弱小,快快幫我尋把趁手的兵器來!」

  他的手邊除了寶戟哪裡還有其他兵器。

  明知夙沙不錯是裝模作樣,但看他被提著大刀的小唐將軍追得上躥下跳,仍是憂心不已,慕枕流只好回身去拿裝著寶戟的匣子,更打算送下樓,就聽夙沙不錯在窗外喊道:「丟下來,丟下來!」

  慕枕流從窗外探了探頭。

  夙沙不錯一掌拍開逼近的小唐將軍,朝窗戶的方向跑來。

  慕枕流將匣子丟了下去。

  夙沙不錯凌空躍起,半空開匣提戟,落地時,將寶戟當胸一橫,沖小唐將軍道:「來來來!再大戰三百回合!」

  小唐將軍嗤笑道:「這可真是兔兒頭,老鼠尾,不倫不類。」

  夙沙不錯道:「廢話少說,來打!」

  小唐將軍搖搖頭,扭頭就走。

  夙沙不錯慌忙追上去,拿著寶戟朝他的腦袋砍去,小唐將軍只好拿刀格擋,兩人打打鬧鬧,跑遠了。

  慕枕流豔羨地看著兩人漸漸消失的背影。若不是夙沙不錯一開始就看穿了他有斷袖之癖,興許,自己也能如小唐將軍一般,與他相處得如此自在吧。

  山寨的糧食不是被山賊帶走,就是被唐馳洲帶人搜刮到山腳下去了,留給他們的只有空灶、空鍋、空碗。

  慕枕流等人只好繼續啃身邊的乾糧。

  用過早膳,俞夫人向夙沙不錯使了個眼色,自己帶著慕枕流走到一邊,低聲道:「決不能讓他單獨行動。」他自然是指小唐將軍。

  慕枕流道:「依夫人的意思?」

  她道:「兩個辦法,一是我們一起下山,讓他派人將箱子抬下去。數目我們都已經清點過了,有什麼貓膩在我們來之前他們就已經做了。二是我們都留在這裡,派幾個衙役帶著他的親筆信下去調人上來。」

  慕枕流道:「僅憑一紙書信調用軍中兵士怕是不妥,不如按照第一計行事。」

  俞夫人點頭道:「若能順利下山,這個辦法自然是再好不過。」

  慕枕流知道她擔心為何,與夙沙不錯擔心的一般,都是怕唐馳洲留了什麼暗手。他們連想法都這般相近,無怪乎看誰都不順眼的夙沙不錯看她格外順眼。

  「你在想什麼?」夙沙不錯突然從他面前冒出來。

  慕枕流回神,俞夫人已經走遠了。

  「還看什麼?」夙沙不錯身影一動,又擋在他的面前。

  慕枕流道:「適才俞夫人提了兩個建議……」

  夙沙不錯道:「一起下山或等人上山,我聽到了。我剛才問的是,你在看什麼?」

  慕枕流道:「我在想這兩個建議哪個更好。」

  夙沙不錯知道他不會對俞夫人起心思,只是逗逗他,但聽答案如此敷衍,反倒有些介意了:「你剛剛不是已經在俞夫人面前做了選擇了嗎?」

  慕枕流見他又拉下臉,忍不住嘆了口氣,苦笑道:「你看到我,十次中有九次是不高興的。」

  夙沙不錯呆住,一時不知該做何種表情。

  慕枕流去找衙役們吩咐下山的事宜,被夙沙不錯突然抓住:「我並不是因為看到你而不高興,是因為……」他聲音突然低下去,停頓了下才揚聲道,「是因為看你被人騙得團團轉,實在看不過眼!」

  慕枕流笑了笑道:「因為我太蠢?」

  「知道就好。」

  「你留在我身邊是為了保護我不被人騙?」

  「知道就好。」

  「沒有其他原因?」

  夙沙不錯眸光閃了閃:「還有什麼理由?」

  慕枕流道:「恩師沒有交代其他任務嗎?」

  夙沙不錯道:「你想說什麼?」

  慕枕流見他一臉警惕的樣子,突然將要說的話都嚥了回去,搖搖頭道:「沒什麼。」再說下去,怕是將這人留在身邊的藉口都沒有了。

  夙沙不錯眯起眼睛,卻也識趣地沒有追究下去。

  俞夫人與衙役們已經打點妥當,裝著兵器的箱子被重新抬回地窖中,以免突然下雨淋濕了。將一起佈置妥當,俞夫人和小唐將軍率先下山。

  慕枕流和夙沙不錯跟在最後壓陣。

  旭日正從東方冉冉升起,站在山腰上,平視著日出的方向,好似自己與天地齊平。慕枕流駐步看了一會兒,就聽夙沙不錯道:「你是不是詩興大發,準備賦詩一首?」

  慕枕流失笑道:「哪有這樣好的詩性?」

  夙沙不錯道:「文人不都這樣?」

  「我大概稱不上文人的。」

  「沈正和的弟子都稱不上文人,天下能稱文人的大概也沒幾個了。」

  「比起吟詩作賦,我倒更愛耕田鋤地。」

  夙沙不錯拉起慕枕流的手,細細地看了看手裡的老繭,以前以為這些繭子是他學琴、學字、甚至舞刀弄槍時磨出來的,現在才知道竟是鋤頭。

  「你跟著沈正和吃了很多苦嗎?」夙沙不錯很是不滿。

  慕枕流反手抓去他的手,指尖輕輕地摩挲過他手掌的繭子,反問道:「你呢?」

  夙沙不錯道:「我是為了練武。」

  「我是為了煉心。」

  「煉心?」

  慕枕流道:「不知百姓疾苦,焉能治其疾苦?」

  夙沙不錯道:「你天天待在沈正和身邊,如何養出了一副菩薩心腸。」

  慕枕流聽他越說越不像話,忍不住提醒他:「你不也是恩師一系?」

  夙沙不錯理直氣壯道:「我這樣的人才符合啊。」

  慕枕流啞然。

  前頭突然發出「哇」的一聲驚叫,兵刃交鋒聲響起,隊伍一下子亂了起來。

  夙沙不錯將慕枕流往腋下一夾,足下輕點,半個身子竟然探出崖外,從隊伍的一側斜掠了過去,翻身躍到隊伍最前頭。那裡,俞夫人和小唐將軍正在衙役的包圍中赤手相搏。他們身邊的衙役揮舞著劍,驚恐地望著前方。那裡,冷箭正時不時地射出來!

  夙沙不錯將慕枕流往背上一甩,足尖挑起落在地上的鋼刀,往小唐將軍後背襲去!

  小唐將軍聽到背後風聲疾急,忙翻身滾了開去。俞夫人藉機一腳踢在他的背心,將人踢向夙沙不錯。

  夙沙不錯手掌在他的胸前輕輕一托,伸手點了他的昏穴,又將人丟了回去。

  俞夫人用腳接應了一下,將人踢到一邊。

  兩人一來一往配合默契,看得旁人眼花繚亂。

  解決了這頭,夙沙不錯沒忘記背後還有一頭,在背著寶戟的衙役身後輕輕一拍,寶戟應聲而出,在半空發出請戰的鏘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