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心扉

  慕枕流回過神來,想要推開他,卻引來更加牢固的箝制。

  兩人唇瓣分離。

  夙沙不錯不悅地看著努力掙扎的他:「你不是說喜歡我嗎?」

  慕枕流瞠目結舌,說不出話來。

  夙沙不錯見他不否認,心情又好起來,舔了舔他的嘴唇。

  「不行,我們不能這樣!」慕枕流驚恐地喊起來,左手想要抬起,被夙沙不錯死死地按住。

  「為什麼不行?誰說不能?」夙沙不錯的手指從他的額頭一點點地往下,順著臉頰,滑到下巴處,抬起他的下巴,低頭想要吻下去,對方卻已經轉開了頭。

  夙沙不錯眯起眼睛道:「你剛剛說的都是騙我的?」

  慕枕流道:「你聽我說。」

  夙沙不錯道:「說什麼?說你之前說的話只是想嚇跑我,讓我留下你一個人?」

  慕枕流語塞。

  夙沙不錯手指輕輕地捏著他的耳垂,微笑道:「你要是敢說剛才都是騙我的,我就……把樓下吵吵鬧鬧的人統統殺光!」他猛然從床上跳起來,一把推開窗戶,翻身躍了下去。

  慕枕流嚇了一跳,慌忙抓過衣服,一邊穿一邊跑到窗邊。

  正要逃離木樓的幾個衙役被夙沙不錯放倒一排,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

  夙沙不錯好整以暇地撣了撣衣裳,回頭看他,似笑非笑。

  「別殺他們。」慕枕流抓著衣服的手指一根根地發緊,臉熱得厲害,很快縮回房間,奮力穿衣服。

  夙沙不錯從窗外跳回來,摟住他的腰,笑嘻嘻地說:「不殺他們也可以,你總要給我一點補償吧。」

  慕枕流差點站不住腳,幾乎要蹲到床底下去,訥訥道:「補償……什麼?」

  夙沙不錯將人轉過來,又重重地親了上去。

  慕枕流承受不住他的重量,慢慢地往後退去。

  夙沙不錯步步緊逼,將人抵到了牆邊。不容拒絕的侵略眼神彷彿燃燒著燎原的烈火,火焰的熱度籠罩在慕枕流的四周,連呼吸都灼熱得要沸騰起來。

  慕枕流心頭一悸,埋藏在心底不敢動不敢碰不敢想的感情發出呼應般的共鳴,如雨後春筍,破繭而出,再也抑制不住。他眼皮顫抖了一下,慢慢地閉起了眼睛。

  衙役們發起了第三次私逃行動,為了保證不再被發現,他們走得靜悄悄的。夙沙不錯不知道是真的沒有聽見,還是要務在身懶得理,總之沒有再出手阻止。

  到了傍晚,慕枕流下樓找衙役,想問他們是打算跟著夙沙不錯突圍,還是留下來,向唐馳洲投降,另謀生路,但找了半天也沒見到一個人影。

  夙沙不錯懶洋洋地攬住他的腰,道:「不用找了,他們都已經走了。」

  慕枕流從他身邊退開兩三步的距離才道:「走?去哪裡?」

  夙沙不錯道:「想來是跑去哭喊『吾等棄暗投明,乞求刀下留人』!」

  慕枕流嘆息道:「唐馳洲若真的要殺我們,又豈會留他們活口。」

  夙沙不錯道:「那也是他們自找的!」

  慕枕流搖頭道:「他們只是奉命行事……這次也是無辜受牽連。」

  夙沙不錯想了想,似乎覺得很有道理:「只管將這筆賬算到唐馳洲的頭上吧。」

  唐馳洲既然敢將他困在火雲山上,自然是想好了應對的辦法。或是推到火雲山的賊寇身上,或是隨便找個替罪羔羊。即使事後恩師知道了真相,也是鞭長莫及。

  慕枕流暗嘆了一口氣。

  夙沙不錯伸長手臂,摸著他的頭:「放心,有我在,你什麼都不必想,只管想著,回平波城之後,怎麼找唐馳洲那孫子算賬就好了!」摸著摸著,手忍不住往下滑,一直到他的臉頰邊。

  慕枕流見他的眼神越來越熾熱,嚇了一跳,又退後一步道:「我們先找找俞夫人吧。」

  夙沙不錯一把拉回要走的他,道:「找她做什麼?」

  「要點乾糧,衙役們將剩下的乾糧都帶走……」慕枕流驚訝地看著夙沙不錯從懷裡掏出一包乾糧,「你什麼時候放進去的?剛剛明明沒有……」

  「剛剛?」夙沙不錯笑眯眯地問道,「你確定剛剛看仔細了嗎?要不要我再讓你看一次?」

  慕枕流扭頭往樓上跑:「我去找俞夫人用膳。」

  他剛跑到樓梯口,俞夫人施施然地下來了,眼睛在他頸項週遭犀利地轉了一圈。

  慕枕流渾身一震,下意識地低頭,俞夫人從他身邊擦過,走到二樓,對著眼神不善的夙沙不錯道:「你是狗嗎?用咬的?」

  夙沙不錯的臉頓時像浸了七八個染缸,五顏六色的,黑白青紅交錯。

  慕枕流跟在俞夫人的身後下來,聞言也僵住了。

  俞夫人又道:「大敵當前,難為你們還有心思胡鬧。」

  慕枕流臉紅得幾乎要滴出血來。

  看到他這樣,夙沙不錯不樂意了,忘了適才的尷尬,回瞪了俞夫人一眼:「你管得倒寬!」

  俞夫人道:「看不過眼。」

  夙沙不錯見慕枕流臉色發白,眼睛一眯,殺意沸騰,正要出手,就聽俞夫人道:「對別人蠻橫粗魯倒也罷了,對自己喜歡的人也這般不知分寸,也就是欺負慕大人脾氣好罷!」

  慕枕流的臉瞬間由白轉紅。

  夙沙不錯一口怒火被澆得連煙都冒不起來,目光在慕枕流的脖子上尷尬地轉了轉,半晌才道:「你下來做什麼?」

  俞夫人道:「你們不是打算上樓找我用膳嗎?」她接過夙沙不錯手裡的包袱,拎著去了廚房,過了會兒,一大碗熱騰騰的饅頭湯就上桌了。

  俞夫人招呼兩人落座,遞了個勺子給慕枕流:「廚房也什麼東西,講究著吃點吧,吃完了再回去休息一會兒,晚上是一場硬仗。」

  慕枕流拿著勺子的手頓住,抬眼看了眼外面的天。

  黑沉沉的天,與鬱鬱蔥蔥的樹林連成一片,猶如一道接天的城牆,看不到空隙和光亮。

  今晚,他們就要闖進這堵城牆裡去。

  裡面有難以計數的陷阱和刺客,而自己將會是最大的累贅。

  吃在嘴裡的饅頭突然乾澀地嚥不下去,慕枕流放下勺子道:「我吃飽了。」

  一直注意他一舉一動的夙沙不錯皺眉道:「你才吃了一口。」搶過他的勺子,舀了一大勺子,送到慕枕流的嘴邊。

  慕枕流道:「我不餓,你多吃點。」

  夙沙不錯道:「不餓也給我吃!」勺子往前遞了遞,塞入他的雙唇之間。

  慕枕流無奈地推開:「你今晚不是要帶我走嗎?」

  「當然。」夙沙不錯怕他又鬧彆扭,惡狠狠地說,「由不得你說不。」

  慕枕流搖頭道:「我少吃一點,身體便輕一點。你多吃一點,身體更有力氣一點。如此我們才更有把握安全突圍啊。」

  夙沙不錯突然笑出來。

  慕枕流錯愕道:「我哪裡說錯了?」

  「不,你說得很對。」夙沙不錯好心情地一勺子接著一勺子地往自己的嘴巴裡送,眼睛卻始終盯著慕枕流。

  慕枕流含笑地垂下眼眸,很快又不捨地抬起來,溫柔地回望著他。

  被完全忽略的俞夫人拿著筷子,愣愣地看了他們一會兒,低下頭,放下筷子,輕輕地吸了吸鼻子。

  「俞夫人?」慕枕流擔憂地看著她。

  俞夫人擺手道:「你們打算如何處置那個傢伙?」

  慕枕流被她這麼一提,才想起小唐將軍還被他們關著。他原本是個人質,可惜沒有價值,就成了累贅,棄之可惜,食之無味。

  夙沙不錯道:「隨你處置。」

  俞夫人道:「打斷他的腿,任他自生自滅吧。」

  夙沙不錯嗤笑一聲道:「你倒是慈悲。」

  俞夫人道:「一會兒要闖生死關,積點德吧。」

  夙沙不錯道:「既要大戰,不如拿來祭旗!」

  俞夫人道:「哦,那你先做一面旗。」

  夙沙不錯:「……」

  吃完飯,夙沙不錯拉著慕枕流去外面消食。

  沉靜的夜,連風都靜下來。

  木樓的光亮如滄海一粟,很快淹沒在廣袤的黑暗之中。

  夙沙不錯看了看前後,突然摟住慕枕流的腰,足下一轉,將人抵在身邊的樹幹上。慕枕流張了張嘴,還沒出聲,就被一通狂吻親得渾身發熱,不分南北。

  過了會兒,慕枕流掙紮起來。

  夙沙不錯停下來,滿足地抱著他。

  慕枕流長舒了一口氣。

  夙沙不錯貼著他耳朵道:「不會半途溜走吧。」

  慕枕流心頭一震,用耳朵蹭了蹭他的腦袋,低聲道:「不會。」視死如歸,不過因為一無所有,但有所得,便畏首畏尾,貪生怕死起來。他也不例外。

  在這個人懷裡的感覺那樣美好,美好好似在醉生夢死,幾乎讓人忘了再過一會兒,他們即將出生入死,讓他情不自禁地想要沉湎一會兒再沉湎一會兒。

  只是,如果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

  他的右腳不安地挪了小半步。

  藏在那裡的匕首會做出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