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章
輸了

  瞿康雲道:「只怕他們一動,我們倆就再也動不了了。」

  沈正和道:「從衛京山翻過來。」

  瞿康雲沉吟片刻,搖頭道:「不行!衛京山陡峭難爬,縱然他們能翻過來,也帶不了兵器和盔甲。難道要他們徒手作戰嗎?」

  沈正和道:「兵甲我有。」

  瞿康雲怔住了:「你?難道是當年……」

  沈正和點點頭。

  瞿康雲道:「你把他藏在京師?」那批讓方橫斜惦記,讓皇帝惦記的兵器,這麼多年來竟被沈正和藏在眼皮子底下?他簡直要五體投地。

  沈正和笑而不語。

  瞿康雲的心突然定了下來。

  如果翟通臉沈正和藏的兵器都找不到,那麼,他千里眼的本事看來也沒有傳言的那麼神乎其神。

  去瞿康雲道別後,沈正和回到府裡,去書房處理了一會兒公務,看了看前兩日去城外莊子里拉了一車蔬菜回來時受了風寒的管家,又去院子裡看了看自己種的花,最後去地窖裡找酒。

  地窖很乾很暖。

  胡秋水在他進來時,剛剛才睡了一覺:「大人。」她慌忙站起來。

  沈正和道:「你準備一下,過兩日我找人送你出城。」

  胡秋水道:「那些兵器怎麼辦?」

  沈正和道:「等長壽軍來取。」

  胡秋水茫然道:「大人不是說,方橫斜扣押桑南溪,逼我攜兵器上京是為了誣陷你嗎?你為何不將兵器送走?」

  沈正和道:「他敢讓你將兵器送來,就是篤信無論我怎麼做,他都能讓我渾身是嘴說不清。」

  胡秋水自責道:「都怪我!我不該上京連累大人!若是我自裁……」

  「席停雲也一樣能易容成你。」沈正和擺手道,「當我藏下那批兵器開始,就埋下了隱患,只要我回朝堂,這筆賬總是要還的,不關你的事。你和南溪這些年躲在西南,吃了不少苦頭,這次還幫了漱石這孩子,說起來是我虧負良多。等這次事了,你就遠走高飛吧,不要再回來。至於南溪,我會盡力救他。」

  胡秋水道:「我和南溪都是孤兒,全賴大人收留,方能習武學文。大人對我們恩重如山,我們粉身碎骨亦難以報答。不管大人要做什麼,請務必算我一個!」

  「秋水……」

  「大人!」她眼神堅定。

  沈正和閉上眼睛,搖搖頭道:「走。」

  「大人?」

  「留著這條命,若是見到漱石,就對他說,」他深吸了一口氣,才緩緩道,「『抱歉,為師輸了』。」

  謝非是最近心情極度不好。任何人為了抄近路,翻山越嶺地折騰了大半天,到了目的地卻發現橋斷路毀之後,心情都不會太好。尤其,這樣的事出現了不止一次。原本兩天能到的路,硬生生被拖長了二十日。

  慕枕流原本還懷疑謝非是故意繞遠路,所以才放棄官道,見他臉色如此難看,自是打消了疑慮,還反過頭來勸說他。

  想在媳婦兒面前表現一把卻表現砸了的謝非是悶悶地說:「順著官道,再走三天就到了朱縣,京師的範圍。」

  慕枕流露出笑容。

  抄小路不能駕馬車,他們現在各騎了一匹馬,快是快了,但是彼此的距離卻遠了。謝非是看著慕枕流的笑容,卻摸不到,心裡有些發癢:「趕了這幾日,你也累了,不如我們今晚找個客棧好好歇一歇。」

  慕枕流道:「不是說還有三天就能到朱縣了嗎?我們趕到朱縣再說吧。」

  自覺理虧的謝非是自然不敢有異議。

  三天的時光說快不快,說慢不慢,可是慕枕流的臉色卻一天比一天難看。謝非是看在眼裡急在心裡,一到了朱縣就立刻找了個客棧落腳,還從醫館「請」了大夫上門看診。

  大夫說是疲勞過度,心事過重,開了副養身又養神的藥。

  慕枕流喝完就睡了一覺,這一覺睡得很沉,可醒來卻覺得比沒睡前更疲倦。

  謝非是見他臉色不好,怒道:「這個庸醫!」

  慕枕流擺手道:「是我連續幾日沒有睡好,一時養不過來。」

  謝非是嘟噥道:「我這幾日又沒做什麼,你為何睡不好?」他突然壞笑道,「莫不是,就因為我什麼都沒做,你才睡不好麼?」

  慕枕流靠著枕頭,發了會呆才道:「我也不知,越近京師就越心神不寧。」

  謝非是心疼地摟過他:「有我在,我不會讓你有事。」

  慕枕流枕著他的肩膀道:「萬一,皇上不相信我,要怪罪我,我擔心我會牽連恩師。」

  謝非是道:「大不了我連他一塊兒帶走。」

  慕枕流笑笑。

  謝非是哄了他一會兒,見他眉宇間的愁緒散開了一些,就去買了碗粥餵他喝下。

  慕枕流見他堂堂一個島主,竟為了自己忙上忙下,心中感動,反倒放鬆了心情,喝完粥沒多久又睡了過去,這一覺倒是睡得好,到了第二日中午才起來。

  謝非是見他的精神比昨日強了許多,心裡高興,路過醫館時,還特地進去打賞,喜得大夫又送了兩帖藥給他。

  兩人重新上路,出鎮沒多久就看到路邊上支起了一個臨時的茶館,茶館裡的人眼熟得不能再眼熟。

  慕枕流側頭看謝非是。

  謝非是策馬到茶館前,騎在馬上說:「這是我媳婦兒。」

  坐在茶館裡慢悠悠喝茶的方橫斜點頭微笑道:「我知道,師嫂。」後面一句卻是對著慕枕流說的。

  慕枕流有些尷尬。

  謝非是道:「我要帶你師嫂進京。」

  方橫斜嘆氣道:「我若是你,便不會去。」

  謝非是道:「從小到大,出了吃喝拉撒和練武之外,我們好像還沒有幹過什麼一樣的事。」

  方橫斜道:「說師父壞話算不算?」

  謝非是道:「『師父今天心情不好。』『賊老頭又他媽的找晦氣!』你覺得這是一樣的事?」

  方橫斜笑了。

  謝非是道:「要不要打一架再走?」

  方橫斜舉杯道:「要不要喝杯茶再走?」

  謝非是翹了翹嘴角,沖慕枕流努了努嘴巴:「走。」

  慕枕流有些驚訝。他本以為方橫斜留在這裡是為了阻止自己進京,卻沒想到他竟然這樣好說話。或許,他是看在謝非是的份上?這樣想著,他心情不由有些微妙,又回頭看了方橫斜一眼。

  方橫斜也在看他。

  他那時的神情讓慕枕流很多年以後還能清晰的回憶起來。

  三分憐憫,三分悲哀,三分無奈,一分愧疚……卻十分堅決。

  靠近京師城門,一個小書僮蹲在地上用石頭下棋,看到謝非是和慕枕流後才站起來。

  「小卷?」謝非是停下馬,有些不悅。

  小卷道:「大主人。」

  謝非是道:「你為何在此?」

  「主人讓我在此等大主人和大主人夫人。」

  謝非是道:「何事?」

  小卷道:「主人讓我告訴大主人和大主人夫人,唐馳洲寫了一封信給皇后,說大主人勾搭了大主人夫人,盜走了平波城軍器局的鎮局之寶。」

  謝非是的目光落在自己馬上的匣子上。

  慕枕流也望過來。

  「該死。」謝非是怒道,「唐馳洲這個混蛋,竟然陷害我。」

  小卷道:「主人說,京城的局勢很混亂,主人也不好出面為大主人開脫。大主人若是不想連累夫人,最好與他撇清關係,獨自把這件事承擔下來。畢竟,以大主人的武功要逃走易如反掌,但是帶著大主人夫人卻有些不方便。」

  謝非是不悅道:「難道讓我與我的夫人撇清關係就很方便了嗎?」

  小卷道:「大主人夫人千里迢迢入京,一定有要事在身,成了通緝犯會很不方便。倒不如讓大主人將事情扛下來,等大主人夫人辦完要辦的事情,離開了京師,大主人再偷偷地跟上,與夫人雙宿雙飛。」

  謝非是還來不及細想,就看到城門口衝出一隊衛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