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堂丟掉了那兩個白瓷瓶子,理由很簡單,其一,他不相信唐青松的為人,跟他合作和跟其他人合作沒有兩樣,都是被鉗制。其二,他不想欠沈顏的人情,無論她有沒有欠自己什麼,這樣清清楚楚的比較好。
又過了一陣子,白玉堂在心裡默默算著時間,應該是已經入夜了,他有些疑惑……到妖城需要那麼久麼?莫非是要破解那個陣就需要花費那麼多時間?這樣的話,如果趙普和陷空島動用大量的人馬,就需要同樣多的裝備!不過趙普軍旅出身,應該知道帶足夠糧草,可別處亂子。
或者說,已經到了妖城,船是在島內行動,亦或是繞著島嶼在轉圈?
白玉堂正推測著地形,就感覺船身猛烈地晃動了一下,停了下來。
白玉堂皺眉——到了!
果然,甲板上方傳來了凌亂的腳步聲,而且船身還有輕微的側傾,估計是在靠岸拋錨。
甲板上喧鬧了一陣之後,四外就安靜了下來。
白玉堂雖然不愛說話卻也是比較好動的性格,在地牢裡鎖著真是不太舒服,幸虧鎖鏈比較長,他在原地走幾步,也不是很受影響。
站在地牢中央,他開始等……既然到了,那麼應該會盡快轉移吧?雷清朗相比會比唐青松快一步。
正想著,果然就聽到了腳步聲傳來,不過這次來的不是雷清朗也不是唐青松,而是鬼面人——白玉堂猜測的,展皓。
鬼面人究竟是不是展皓,白玉堂不知道。
那人走到牢籠邊打開了鐵門,道,「到了。」說著,他就過來幫白玉堂揭開手腕上的鎖鏈。
白玉堂伸手過去像是要配合他,卻突然手腕子一翻,擒住他手腕向外掰。
雖然內力不濟,但白玉堂畢竟是白玉堂,身手還是在的,他這一招不為別的,就為了試探那人會不會功夫。這一招,對方如果會功夫則必然要躲……不會,那麼手腕子可能被掰斷。
白玉堂在法力的一剎那,就感覺那人雙手像是打滑了一般一瞬離開。他倒是一愣——這是什麼功夫?
而面具人手腕掙脫後也沒說話,像是不在意地繼續給白玉堂解了鎖鏈,讓他跟著自己走。
白玉堂滿心疑惑,展昭說他哥不會功夫,當然了,有可能是展皓一直在掩飾,然而他行走江湖多年,這種功夫的確是頭一遭見到。
滿腹狐疑地跟著鬼面人走到門口,就看到了正走來的唐青松。
唐青松看到鬼面人後一愣,微微皺眉——計劃落空了!鬼面人對他說,「帶著人到外圍將機關變了,別讓人靠近。」
「是!」唐青松乖乖走了,額頭可是見汗。
白玉堂到了船艙外,抬眼望,果然已經天黑,天上繁星點點,遠處是大海,昏暗的海面上依然是黑漆漆一片,什麼都沒有。白玉堂估摸著兩個島之間的距離並沒有那麼遠,不可能什麼都看不見……現在才明白,他們可能到了妖城的背面,如今綿長的是大海。想到這裡,他下意識地抬頭去看星象,的確如他所想。
剛剛低下頭,就看到鬼面人到了身邊。
隔著鬼面具跟他對視了一下,白玉堂看到他的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火把或者燈籠照射的原因,瞳仁之中竟然有金色的光芒在閃爍。
「你非常能幹。」
沒等白玉堂回過神來,鬼面人已經開口說話。
白玉堂面無表情看他,心裡卻是盤算,這人眼睛的情況和展昭很像!怎麼回事?莫非也中過那種毒?
「你有什麼特別想做的事,或者特別想要的麼?」鬼面人像是閒聊一樣問白玉堂。
白玉堂沒什麼反應,微微一聳肩,腦袋裡卻是閃過了展昭的身影,有些想笑。
「如果沒有的話,想不想找些什麼事做做?」鬼面人帶著他下船,踏上了那座黑色的島嶼。
「做什麼?」白玉堂並不反駁他,他倒是想聽聽,這人大費周折究竟是有什麼目的。
「人這一生究竟是為了什麼呢?」鬼面人突發感慨,「你那麼出色,難道甘心和其他人一樣,生老病死庸庸碌碌一生?」
白玉堂微微皺眉,心說這傢伙鬧出那麼多事情來,不會是為了要長生不老得道成仙之類的吧?那貓他大哥估計腦子有問題!還好不是親兄弟。
「阿嚏……」
展昭忽然打了個噴嚏。
白福湊過來問,「展大人,是不是冷啊?晚上海風大。」
「沒。」展昭乾笑了兩聲揉揉鼻子,望著前方不遠處已經清晰可見的妖城。他們此時正躲在一處礁石後面,遠遠望過去,妖城四周是戒備森嚴整個妖城跟個龜殼一樣,光華的黑色石頭表面,沒有明顯的入口。
「能不能靠近?」展昭問白福。
「展大人。」白福指了指海面,「你看那些海水。」
展昭望向白福所指的,靠岸近海處的海面,就見那裡的水,呈現一種古怪的波浪狀。
「怎麼回事?」展昭問白福。
「表示水底下有氣泡,有空洞!」白福經驗豐富,「就是有機關!不能從正面進,太危險了。」
展昭點了點頭,算是明白了……看來妖城已經被對方佔領,既然妖城已經是他們得了,那為何還要活捉白玉堂呢?
「為什麼渡口沒有停船?」展昭覺得奇怪,問白福。
「嗯……」白福好好琢磨了一下,低聲說,「展大人,前面這岸貌似是虛的,依我看,根本沒法子過去!」
「繞到後方了?」展昭忽然明白了過來。
「那就糟糕了!」白福搖頭,指了指那些守衛,「您看啊,四周戒備那麼森嚴,我們根本沒辦法將船駛出礁石,要繞過去就必定要冒被發現的風險,使不得!」
展昭眉頭皺了起來,總不能在這裡乾等著。同時他往後方望,海面上並不見趙普的人馬來……莫非是畢了燈火悄悄行船而來,怕被人發現?
展昭問那被擒的水兵,「如何過去?」
水兵說,「往後邊上的!要繞過島嶼的左岸。那裡守衛森嚴,不被發現幾乎是不可能的,這都是少將軍設計的關卡。」
展昭心中暗歎,那少將軍何磊不愧是前水軍大將軍的部下,何澤文能收他做義子,必然是覺得他有可取之處!果然不簡單……
……
上了島嶼之後,白玉堂起先只看到兩邊黑色的礁石,這石頭非常光滑,顯然是經過打磨的,果然是一座人工的島嶼麼。
跟著鬼面人走過長長的石岸,就看到前方一座詭異的城堡。這城堡在山的背面,後方的山形狀像是一隻臥龜。而在城堡前邊有一個月牙形狀的小港灣。港灣之中停泊著一艘大船。
城堡包括大船,在月光的照射下都形成了一種詭異的血紅色……血色妖城!
「吃驚麼?」鬼面人問他。
白玉堂有些不解,「為什麼會是這種顏色?」
「血咯。」鬼面人無所謂地回答。
白玉堂微微皺眉,在判斷他是說真的還是在騙人。
「哈哈。」鬼面人愉快地笑了起來,「你知道聰明人和蠢人最大的區別在哪兒麼?」
白玉堂不語,繼續看前方的城堡和船,那鬼船上有棺材,自己身上,還帶著那串招魂鈴呢。
「看到或者聽到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蠢人只知道驚奇,而聰明人卻知道懷疑。」鬼面低聲說,「不過那的確是血,沒錯!」
「血干了會變成黑色,怎麼會在月光下變得這樣鮮艷?」白玉堂很好奇。
「那是因為在血裡都有一種毒素。」鬼面人淡淡地說,「那種毒素可以讓血液在乾涸之後變成這種樣子。這種血液就叫做月光血,而這種人,叫做妖城月族。
白玉堂聽到這裡,忽然心中升起一種不祥之感。當時梨老瘋曾經指著展昭說他就是月,莫非……
他下意識地看了一眼那鬼面人的眼睛,惹得鬼面人又笑了起來,「我早說了你很聰明,不錯,月族從小就要服用一種藥物,這種藥物能讓人的眼睛失明一段時間,但是好了之後,視力會漸漸增強,能力體力也會增強,傷口的癒合能力也是。因此……要殺掉這種月族,就必須砍其頭顱,放盡週身之血,然後再將屍體焚燬,才能徹底消滅!。」
「你給展昭也用了這毒?」白玉堂看向鬼面人的神色更加冰冷了幾分。
鬼面人輕輕搖了搖頭,「不一樣。」
「什麼意思?」白玉堂追問。
「呵呵……你也有咄咄逼人的時候啊。」鬼面人輕輕歎了口氣,「看來,也並非什麼都不在乎啊。」
白玉堂只關心他給展昭用的藥,有什麼不一樣。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藥了。」鬼面人說,「封存了二十幾年,不知道會不會有效果……另外,我也不是害他,這藥乃是江湖人夢寐以求的神物,以至於當年有人不惜殺害妖族吸食血液,卻始終沒法得到那種神奇的力量。」
「你是妖族後裔?」白玉堂有些吃驚,可展昭說過,展皓是來歷清白的人,雖然很多人說他是鬼子,也算身世悲慘,可分明就是在展家出生長大的,如何作假?
「的確。」鬼面人點了點頭,「妖族後裔太好聽了,不如說是妖族餘孽。」
「展昭不是,為何害他?」白玉堂冷聲問。
「我沒說展昭是,也沒害他,我說過了。」鬼面人笑了笑,靠近白玉堂,「你不會真的以為我就是展皓吧?」
白玉堂微微一愣,這人不是麼?
「嗯……」那人摸了摸下巴似乎是在笑,「你太聰明,不能告訴你太多。」說著,帶著白玉堂往前方妖城的城門走去。
而就在接近鬼船的時候,忽然船頭有什麼黑影「嗖」一下穿過。
白玉堂酒看到黑影之中還有兩個紅色的光電。仔細看,只見船頭蹲著一隻黑貓,兩隻血紅色的眼睛。
白玉堂一愣,這不是曹昕的那隻小黑麼?可仔細一看,這貓並非是小黑,似乎比曹昕那隻貓要更大一些,年歲也應該更大。
他忽然想到,曹昕的貓是因為吃了火龍草在變成這樣、而那幾匹馬也是……馬車是屬於鬼面人的,火龍草是海龍幫特產的一種水草,莫非……這人其實一直都生活在海龍幫?海龍幫除了青龍王是肯定遇難了之外,所有當家的都下落不明,這其中,會不會有什麼糾葛?
「呵呵。」
鬼面人見白玉堂盯著那只黑貓發呆,笑了一聲,「人有時候,也不能太聰明。」
白玉堂轉眼看他。
就見他那張陰森森的鬼面具靠近過來,「太聰明的話,往往知道很多。一旦知道太多,如果不能歸入本方陣營,那麼遲早是敵人,因此得不到的就一定要除掉。」
白玉堂懷疑了他的身份後,開始注意他說話的方式。與那些莽夫不同,這人似乎很有學識,還有些文雅之感……功夫又怪異,海龍幫那群粗魯人裡頭肯定沒這人!想到這裡,白玉堂忽然一愣。
之前徐慶跟他說起過,幾年前海龍幫還沒那麼厲害,雖然得了物資但是幾個龍王都屬於有勇無謀,除了會偷會搶根本不會什麼,而且有一段時間還據說鬧鬼。
後來青龍王不知道從什麼地方請來了一個高人,據說是終南山得道尊者之徒,通陰陽五行日月乾坤之道。做了幾個海龍王的謀士,漸漸將海龍幫發展壯大,也走上了正途。
這謀士叫什麼來捨……白玉堂不太記得人名,更何況這人比較低調,他對海龍幫也沒興趣,似乎是個複姓。
前些日子,就是妖城剛剛冒出來的時候,那謀士曾經看了水路地形,說是陷空島、海龍幫和河幫原本呈現三角平衡之勢非常穩固。無奈橫生枝節,那邊多出了一座小島,破壞風水,近期可能會有災禍。
當時那謀士在海龍幫和河幫都施了法術,唯獨想來陷空島的時候,讓徐慶趕走了,說他沽名釣譽,明明逍遙島也在,五個角的更穩!
海龍幫的幾位龍王、還有河幫的雷清朗,如今都捲入了這次的事件之中,海龍幫很有可能是發起者,而那師爺,會不會就是這個鬼面人……
白玉堂不經意地打量身旁之人,他的身形舉止的確像是唸書人,至於功夫?他突然想到梅姨的手也是冰冷,大嫂說過,她的身體有些像是魚或者鮫魚的皮一般,滑得拿捏不住,水性又特別好,可以閉氣很久又能在水中自由行動。
越想就覺得事情之間有千絲萬縷的聯繫,白玉堂天生聰穎記性也好,想起當年,乾娘五夫人時常拉著自己到處走動。她的手從來不是溫熱的感覺也是滑而冷。當時自己還問了,五夫人笑自己天生風流,幾歲就知道女孩兒的手滑了,當時在陷空島上還被哥哥們笑……該不會?
想著這些閒雜事情,白玉堂已經走到了城門口。
就在進門的一剎那,白玉堂忽就覺得心裡頭「彭」了一聲,下意識地站住。
「怎麼了?」鬼面人問他。
白玉堂回過神來,沒說話,跟著他繼續往裡走,心中卻是升起了一種奇怪的感覺,有人在看著自己。而且那種感覺很熟悉——展昭!
進入大門的時候,白玉堂就看到有人過來關門,他將手背在身後,不著痕跡地,打了個手勢。
妖城的大門,「彭」一聲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