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躲在礁石後面無法靠近島嶼總不是辦法,展昭情急之下想出了個法子。他從懷裡掏出了一個白瓷瓶子來,給那水兵服了兩顆藥丸,讓他按照自己說的去做,自己就會給他解藥,如果不然,三天後將會全身潰爛痛苦不堪地死去。
那水兵原本就嚇得戰戰兢兢的,他早先只聽人說展昭宅心仁厚,可剛剛見他殺那些水兵下手可不是一般的狠,連忙點頭答應,「展大人您放心吧,我……我不敢說什麼的,您要我怎麼做您儘管吩咐?」
展昭讓他游回去,大喊救命,裝作是逃生回去的,然後到了岸邊就昏過去!而展昭其實給他吃的也是之前從一個江洋大盜那兒繳獲的****。吃了之後,不多久就會暈過去,想醒也醒不過來,因此應該不會誤事。只要他能引開那些守衛的注意力,一切就夠了!
水兵點頭連連,「這個好辦!」他剛剛答應,展昭就一腳將他踹進了水裡。
這水兵水性極好,很快就游出了礁石,一個猛子再竄出來的時候,已經接近海岸了。
海上畢竟黑,他一個人目標太小,沒被人發現,直道他靠近了岸邊,大喊起來,「救命啊!」
那些岸邊守衛的人才看到,發現是自己人,立馬過來營救。
展昭看到那邊一團混亂,就對白福說,「你現躲起來,等待趙普他們來了,告訴他們一聲繞到島後面去,別中了埋伏!」
「呃……」白福倒是明白展昭的意思,可這裡距離岸邊還很遠,他準備怎麼辦?
還沒等白福回過神來,就見展昭從懷中拿出一枚銅錢來,側身揮臂將銅錢平平地擲了出去。
白福是水上生活的人,打水漂是從小就會玩兒的。別看展昭不會游水,這水漂打得可漂亮,那枚銅錢擦著水面就噌噌噌地飛了出去,展昭縱身一躍,壓低身子也貼著水面竄了出去……嗖一聲。
白福一眨眼的功夫,水面上沒人了。
「這……」白福趕忙揉眼睛,左右四下望,心說展昭不會是掉水裡了吧?不對!掉水裡得有水花才是啊。
再一想,白福記起白玉堂曾經跟他說過——展昭恐怕是當今世上,輕功最好的人了。
深吸一口氣,白福在心中默唸了一聲「阿彌陀佛,菩薩保佑我家五爺和展大人平安脫險吧!」隨即,就按照展昭的吩咐將船悄悄駛離了礁石,到更遠處的海上去躲避起來,藏在昭昭霧氣之中,等待著趙普他們的船隊到來攻島。
話說回來,白福看著就嗖一聲,展昭可是吃奶的勁都使出來了。今日為了白玉堂,他可是豁出去了,什麼看家功夫就用了。
畢竟距離甚遠,還要貼著水面盡量隱藏在霧氣之中,雖然有銅錢借力,但這一口氣一直提著,憋得展昭差點斷氣了。
幸好經過一番波折,還是順利到岸了。雙腳剛剛著地展昭就貼著山壁開始喘氣。
剛喘勻,他一閃隱進林立的山石之後,左右看,不遠處有入口,聽著一艘大船……估計他們就是坐那艘船過來的。再往上看了看……展昭發現自己此時正在龜殼狀石山的一角。
想了想,他覺定爬到最高處,看一看這島嶼的全貌,方便救人。
想罷,展昭深吸一口氣提住,一躍竄上了龜殼山的頂部。這山是石刻而成,四外陡峭光華毫無借力之地,換了別人要爬上去可比登天還難。可展昭的輕功最不怕的就是一個「高」子,讓他飛多高都行!
輕輕鬆鬆到了頂端往下一望,偏偏這樣巧,正好看到白玉堂和一個鬼面人走進一扇大門。
展昭看到白玉堂的一剎那,就感覺心被撞了一下似的,一下子放下來,沒事就好!
同時,白玉堂也不知道怎麼就好似感知到了自己的到來,腳步一停,展昭趕緊往下傾身,準備隱蔽,但就在這一剎那,他看到了白玉堂放在背後的手,做了一個手勢。
在大門關上的瞬間,展昭也是因為最近眼力極佳,將那個動作看了個清清楚楚。
白玉堂做的手勢很簡單,當時時間也不多,簡單的「四和三。」
「四三?」展昭有些不確定,四和三代表什麼?
不過有些地方很奇怪——白玉堂比四的時候,收起了拇指,在比三的時候,沒有收起食指而是收起了小指,這跟他平日的習慣似乎不太一樣,而且白玉堂比劃四是四指朝上,三卻是三指朝下……
那就不是個「三」字,川……四川?
展昭覺得自己大概領會錯了,白玉堂無緣無故說四川幹什麼?有些摸不著頭腦,他也暗自生氣,平日他倆都極默契,別說一個手勢,就算是一個眼神也能很好地明白。今天怎麼不靈了,莫不是自己心急了?
邊想,他邊四外看……一眼,就看到了在不遠處那艘大船的船頭,有人馬正在集合。
展昭一眼看到了船頭的一個人……立馬明白了,白玉堂跟他比劃的那個的確是四川,不是自己領會錯!
展昭看到誰了?
唐青松。
唐青松原本是按照鬼面人的命令去抵抗趙普的兵馬,只是左等右等都不見水軍到來,就猜想趙普可能困在陣裡了,畢竟陸上打仗和打水仗有本質區別。因此他就索性打發了人馬,在船上等起來。
另外還有一個人,急匆匆下船,往城堡裡頭走。
展昭只看了一眼,心中就是一陣惱怒湧上……他倒是早就知道沈顏是對方的人,這回參與了暗害白玉堂,因此有一定的心理準備。可眼前又出現的一個熟悉面孔,實在出乎展昭的預料——雷清朗!
看到他的那一瞬間,展昭幾乎要以為自己產生了某種幻覺,這個雷清朗身上帶著一股子暴戾之氣,和之前島上那個溫文儒雅的書生根本就像是兩個人,這是人有相似呢……還是,雷清朗就是那個混在陷空島的內應,平日掩藏得特別好?
最後,展昭又看到沈顏走了出來,和唐青松不知道說了什麼。
白玉堂中了毒,唐青松又莫名出現在這裡,那不得不讓展昭聯想到了四川唐門——白玉堂是讓他找唐青松要解藥,然後打聽事情的來龍去脈。
展昭對唐青松的為人也有些瞭解,這人的身份地位直接導致他是牆頭早兩邊倒的性格,白玉堂既然讓自己去找他,就表示這人有二心,亦或是,有什麼可以試探的地方。
展昭想罷,見船上眾人已經離開,就剩下唐青松和沈顏還說話,就施展輕功下了龜殼山,悄悄到了船上,隱蔽在船艙一側,聽著兩人說話。
這兩人說話聲音極低,似乎是在秘密議論。
唐青松:「你的藥他要了麼?」
沈顏:「沒有,你的呢?」
唐青松:「也沒有,他防備心還挺重。」
沈顏:「那怎麼辦?他被教主帶進妖城了,我們沒機會再靠近,恐怕要誤了大事。」
唐青松:「你的美人計都不管用啊?」
沈顏嗔怒:「有個屁用,人家心裡有人,看得上我才怪。」
唐青松失笑,把玩了一下手裡的白瓷瓶子,「若換做是我,我也不相信下毒之人會將真正的解藥送上……唉,難辦。」
「噓。」沈顏忽然一擺手,示意唐青松別做聲。
展昭往外看,不一會兒,就見雷清朗走上了船頭。
展昭皺眉——這小子!
雷清朗看了看沈顏的唐青松,怪笑一聲,「你倆該做的事情已經做完了,快些滾吧。」
「何磊,你他媽的放什麼屁?!」唐青松惱怒,罵了一聲,「我們是跟著教主來的,這兒沒你說話的份。」
展昭暗暗心驚——哦!原來雷清朗就是何澤文的養子何磊,難怪了!可他怎麼就掩飾得那麼好,沒有一點破綻呢?轉念又一想,可能是用藥物撤了內力,就和白玉堂一樣。
「你們跟著教主,不過心可未必在這兒。」雷清朗瞥了一眼沈顏手裡的白瓷瓶子。
沈顏一驚,趕緊將瓷瓶子藏進了袖子裡。
雷清朗繼續怪笑,「你們教主,應該沒吩咐你們把解藥給白玉堂吧,還是說……你們效忠的,不是這個教主?」
「何磊,你別血口噴人,老子看你不順眼很久了!」唐青松還記得之前的一掌之仇。
「就憑你?」雷清朗冷笑了一聲,「你們赤龍教內部要怎麼折騰我可不管,只不過……最好別妨礙我找東西,不然的話,我可不念你們教主的情面!」說完,轉身拂袖而去。
「混蛋!」唐青松想要追上去,被沈顏拉住了,「唉,你別追了,又打不過他。」
「我呸!」唐青松罵,「若不是他吃了天龍血變成怪物,我能打不過他?!」
展昭在後頭聽著,心說怎麼那麼精彩呢,不過他得到了很多的訊息……
第一,白瓷瓶子裡的是解藥!
第二,雷清朗就是何磊,他吃了什麼天龍血,還想要東西。
第三,沈顏和唐青松原來是赤龍教的人,展昭有想起了之前的重重,莫非,又和他大哥有關係?
正在疑惑,就聽到身旁「喵嗚」一聲。
展昭轉眼一看,發現一隻紅眼睛黑貓蹲在自己身旁。
瞇起眼睛——展昭也發現近看的話,這貓比小黑要大上一號,年紀似乎也大些。
「什麼聲音?」沈顏也聽到了叫聲。
「八成又是那隻鬼貓。」唐青松懶懶回答了一句,轉身進了船艙裡,準備去床上再躺一會兒。
沈顏轉過船艙,發現了欄杆上蹲著的那只黑貓,搖了搖頭,「你怎麼又跑出來了,不是讓你看著鬼娃的屍體麼?」說著,將貓抱走了。轉身的時候,沈顏就感覺身後一陣清風拂過。
她驚了一跳,生更半夜的,怎麼背後冒陰風啊?
回頭看看,卻是不見人影,趕忙離開,下了船。
剛剛那一陣風,其實是展昭從她身邊過,順手,已經拿走了她袖子裡的那兩瓶解藥。
唐青松剛剛躺下睡了一會兒,就感覺一陣勁風,脖頸一緊,後脖領子被人提住拉了起來。
「呃……」唐青松只感覺額頭上冷汗直流,沒理由的!什麼人竟然厲害到出手了自己都沒察覺?
等他明白之後,一把銀刀架在了他的脖頸處——白玉堂的刀。那刀週身的寒氣讓唐青松覺得脖子已經被抹斷了,緊張地只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白……哪位大俠啊?」唐青松別看脾氣挺暴躁,不過也是個貪生怕死的,關鍵是死了不合算。
「白玉堂呢?」展昭冷聲問。
唐青松不太分辨得出這聲音是什麼人,不過他知道陷空島上高手如雲,光展昭和趙普就是實難對付,外加白玉堂雖然秉性怪異,但江湖上真正的高手朋友非常多,這隨便來一個都有可能要了自己的命。
「誤會。」唐青松趕緊說,「閣下何方神聖?」
「少廢話。」展昭將刀刃往裡一些,刀鋒的寒氣已經將他的脖頸劃開了一道小口子,有鮮血流下來,血液劃過脖頸的麻癢之感,讓唐青松感受到死亡的氣息,心都涼了。
「你……你想怎麼樣?」
「白玉堂。」
「他被帶進妖城了!」唐青松回答,「我真不打算害他,他中了毒,不過不是很嚴重,解毒了之後就可以恢復功夫。」
「解藥呢?」展昭逼問。
「在……在沈顏那兒,就兩瓶,我門本想給他,但他沒要。」
展昭抬手點了他的穴道,邊琢磨,白玉堂不要唐青松的解藥,也不要沈顏的解藥,其中用心,他能理解。
「你們帶他來妖城做什麼?」展昭準備花些時間刨根問底,好一會兒救人。
唐青松站在原地只覺得心狂跳,就這點穴的手法,內勁非凡,這人功夫不比中毒前的白玉堂差,是什麼人呢?!
「我們是想他給解一些機關,他乾娘原來是妖城的技師,好些機關都失傳了,應該只有白玉堂會解那龍閣裡的機關。」
「龍閣?」展昭聽著新鮮。
「妖城裡邊有妖月王的大墓,還有當年富紳的寶藏也都一併歸入了妖族的寶庫。因此錢財多了!要進大墓和寶庫必須要通過龍閣,那裡機關重重。」唐青松倒是老實,也不用展昭逼問,直接就說,「何磊是要寶藏作為軍餉,他想造反很久了。而赤龍教就是想要進妖王的墓地尋找妖族勝地!」
「那你們呢?」展昭忽然問。
「我……我們?」唐青松臉色發白,「我們是赤龍教的啊。」
「呵。」展昭低低一笑,「不見得吧?那鬼船、鬼貓、鬼娃是什麼?」
唐青松吸一口涼氣,他忽然明白自己身後的人是誰了,這份機敏狡黠,他張了張嘴,「你……你是展昭?」
展昭聽到被拆穿了,倒也不隱瞞,笑道,「知道得太多,不如我把你舌頭割了吧。」
「別別!」唐青松深知展昭為人,這人成名已久不是一般江湖人,很難對付,聽說他跟白玉堂生死至交,這次必然動氣,自己小心為上,「你若是要救白玉堂,他們現在一定是在妖城的妖王府裡頭休息,晚上不能進妖城地穴的!你可以現在去救他啊。這藥吃了,很快他功夫就能恢復,以你倆的武功,一定可以殺出去!」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展昭可不是那麼好糊弄的,「鬼船、鬼貓、鬼娃,究竟是什麼?」
「我……」唐青松哭喪了臉,半晌才說,「那是招魂陣。」
「招魂陣?」展昭想到了白玉堂身上的招魂鈴還有之前丟失的喪魂珠,要這些東西究竟幹嘛?跟他大哥有關係麼?
「你們要招魂陣幹什麼?」
「展大人。」唐青松無奈,「這個你殺了我,我也不能說的,你不如殺了我吧。」
展昭吃了一驚,心說唐青松還有視死如歸的時候啊?
「那青龍王、還有陷空島和河幫死的人,是誰殺的?」
「都是何磊!」唐青松回答。
「雷清朗?天龍血是什麼?」
唐青松見展昭越問越深,心裡打鼓,這人,和白玉堂一樣都是牽著一根線頭就能扯出全身來的聰明人,難怪教主那麼避忌他倆。
「天龍血是天龍果和一些奇珍藥物提煉出來的藥物,形狀如同血液,吃了之後,能瞬間提高人的內力。」唐青松道,「那不是我研究的,何磊也不知道從哪兒得來的,武功突飛猛進。不過這藥有個缺點,一旦服用,人就會變得相當暴戾,你看看何磊的樣子就知道了!」
展昭問明了原因,覺得沒什麼好問的了,就瞇著眼睛看他。
「展大人,你不會是想要殺了我吧?我什麼都說了!」唐青松緊張。
展昭想著要不要再問問自家大哥的事情,卻聽唐青松說,「話說回來,展大人,你要救白玉堂就趕緊啊,何磊很恨白玉堂的,我怕他對他不利啊!」
展昭一愣,「他倆原先有過節麼?為什麼何磊恨他?」
「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何磊要置他於死地是一定的……」唐青松剛說完,展昭沒影了。
「呼……」長出一口氣,唐青松心說總算躲過一劫,可左右看了看,發現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自己還被點著穴呢!
……
白玉堂跟著鬼面人進入了妖城之後,被眼前成規模的城鎮和巧奪天工的房屋建築所吸引,這妖城不難看出,曾經是多麼繁榮。
進入一座有著古怪字符匾額的大宅之中,白玉堂被帶進了一間屋子,裡頭佈置得也想當豪華。
「你在這裡休息,我們明天行動。」鬼面人說著,湊近低聲囑咐,「晚上,好好考慮一下我的提議,還有……別出去啊,外面有很多吃人的東西。」
說完,關上門走了。
白玉堂在屋裡坐著,就聽到外頭的大院門也關上了,隨即傳來了「呼哧呼哧」的聲音。
他好奇走到門前,打開門往外看。
只見門口站著兩個面無表情的士兵,院子裡還有三條徘徊著的大狗。他們的共同點就是,雙眼血紅。
白玉堂關上門,索性在床上躺下休息,想著剛剛的感覺,展昭真的那麼快上島了?
睡了沒一會兒,他忽然睜開了眼睛,就聽到屋頂之上,傳來了「喵~」一聲。
白玉堂挑起嘴角,臉上終是出現了久違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