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7 章
垂涎

現在該怎麼辦?

崔翎茫然無助地望著因高熱而滿臉潮紅的鬍鬚男,一下子有些手足無措。

她雖然沒有學過醫,但歷經兩世,該有的常識還是具備的。

鬍鬚男現下高燒不退,還處於昏厥狀態,要不是因為失血過多,就是傷口受到了感染。

這情況在前世,或許只是一支退燒針和一點抗生素就能解決的事。

但這裡是距離現代文明十分遙遠的陌生時代,一點微不足道的小病,都可以叫人丟了性命。

更何況他們現在不在盛京,也不在沐州城,而是在荒野山林之中。

缺醫少藥,沒有食物和水,甚至連床可以保暖的棉被都沒有……

對於一個身強力壯的男人來說,這境況都算是一種考驗,更何況是一個昏厥過去的傷病員?

崔翎覺得這樣光坐著不行。

這男人現在需要救治,否則隨時都有生命之危。

他捨命救她,她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死,不論如何,她都要替他做點什麼。

她想了想用力抽出自己被壓著的小腿,然後將鬍鬚男的身體往旁邊更舒服的稻草上搬去。

她的腿還是軟弱無力。

但她扶著山壁起來,踉踉蹌蹌地走到石窟的入口,往外望去。

天光已經大亮,現在是清晨。

觸目所及,一片厚厚的山雪,潔白無垠,一眼望不見盡頭。

看地形和環境,此刻他們應該還在山上,但白雪高林遮蔽了視線,讓她一時分辨不清具體的位置。

崔翎很想再走出去看看外面的情形,但裡屋傳來鬍鬚男微弱痛苦的低吟。

她連忙頓住腳步。從懷中摸出一條潔白的手帕,平攤在雪地上。

扒開第一層雪,只取相對潔淨的第二層。將它們捧到帕子上然後包起,回到石窟。

她得先給鬍鬚男清洗一下傷口。

等到他手臂上的血痕都被清理乾淨。她又撕下自己裡衣的裙擺,緊緊地綁住他的左手臂止血。

她包扎傷口的水平十分業余,稱得上歪七扭八,但好在力度足夠,白緞上除了最初染了一絲紅痕,後面就不在潺潺冒血。

這算是先將血給止住了。

接下來還要退燒。

在缺醫少藥的情形下,崔翎所能想起的物理降溫手段。大約也只有冰敷和擦拭身體兩種了。

冰敷倒是容易辦到,這裡是冰天雪地的山中,像剛才那樣用帕子捧了雪過來便成。

擦拭身子就……

崔翎看了眼鬍鬚男痛苦的表情,心下到底還是不忍。

罷了。現在情況危急,算得生死一線,她又不是土生土長的盛朝女人,心裡將男女大防看得比生命還要重要的,又何必非要矯情這個?

再說。不就是男人的身體,她又不是從來沒有見過,害羞個毛線。

崔翎這樣想著,便一刻也不肯耽擱。

她扶著石壁走到外面,想了想。索性將身上的斗篷取了下來鋪在地上。

一陣陰冷的山風吹來,如同刀鋒割在她身上臉上,冷得身子都直打顫。

她縮了縮肩膀,咬著牙將大捧的雪往斗篷上放。

斗篷面積大,裝的雪便多,多裝一點,也好少出來吃兩趟冰風。

她也不舒服呢,若是再凍倒了,和鬍鬚男兩個都人事不省,那麼存活率就會大大降低的。

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她才不想要死呢。

崔翎回到石窟中,毫不客氣地將鬍鬚男的上衣給扒了下來,用帕子裹著白雪在他上身認真擦拭。

初時,她還能心無雜念,認真淡定。

但過了沒一會兒,她就羞愧地發現,她走神了……

不是她沒有心懷高尚的救人之心,實在是這男人的身材太好了,好到讓她十五年都不曾動過的心,那麼猝不及防地蕩起了一絲漣漪。

若不是還顧及著自己已婚婦人的身份,她都快要控制不住自己對鬍鬚男趁人之危上下其手了。

鬍鬚男此刻上半身的衣裳都已經褪下,露出他堅毅的下巴,悠揚的頸脖,還有堪稱完美的上身曲線。

不是那種令人望而生畏的肌肉男,也不是一點肉都沒有的竹竿。

他身上的肌膚是淺淡的麥色,上半身的肌肉纖濃得宜,線條優美流暢,美好得令人見了有想要摸一下咬一口的沖動。

就在崔翎忍不住要對鬍鬚男伸出魔爪時,理智將她拉了回來。

她猛烈地搖頭,「不行!不行!你是有夫之婦,怎麼能隨隨便便碰丈夫以外的男人?現下這樣替他物理降溫,是為了救他的命,可不是為了要吃人家的豆腐!打住!」

雖然袁五郎不是她理想中丈夫的樣子,但人家並沒有做出什麼對不起她的事。

只是長得娘了一點,打扮花裡胡哨了些,就因為這個她就給他弄頂綠帽子回來,實在有些說不過去。

何況,人家四十無子方可納妾,守著她這個不怎麼可心意的老婆就已經夠可憐的了。

她若是再好上別的男人的色,也實在太對不起他了。

崔翎決定要無視鬍鬚男這巨大的誘惑,她眼觀鼻鼻觀心,目不斜視地替他擦身。

好不容易感覺到他體溫降低了一些,這才停止了手上的動作,重新替他將衣衫穿好。

為了掩飾自己的心緒,她還特地將他的衣裳整理地整整齊齊。

這時,她肚子忽然一陣咕咕作響,她餓了。

昨夜就沒有好好地吃,才不過剛吃兩筷子牛肉就被人藥倒了,經歷過一夜的折騰,早就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肚子君能支撐到現在才提出抗議,她已經很感激了。

但這冰天雪地的,能找到什麼吃的東西果腹?

崔翎看了眼鬍鬚男逐漸恢復的臉色,又搬了幾根稻草蓋在他身上。然後才又出了石窟。

她決定要出去看看。

漫天雪地,除了樹木,就什麼都看不見了。

她走出去約莫幾步路後。發現地上鋪著淺淺的馬蹄印記,應該是鬍鬚男夜裡騎來的那匹棗紅色駿馬。

那駿馬腳步凌亂。馬蹄印雜亂無章,看起來是迷失了方向。

崔翎有些困惑,為什麼鬍鬚男將唯一能將他們運送回城的駿馬放了走。

就算他們兩個現下體力不支,需要休息,他也完全可以將馬栓在附近,等身體情況好一點了,兩個人再騎馬下山。

求人不如求己。這可比等別人來救援靠譜多了。

不過,崔翎相信,鬍鬚男這樣做,一定有這樣做的理由。

就沖著他能在她最危急的關頭從天而降。從凶悍的柔然賊盜手中救了她的性命,她也覺得不論如何,都要信任這個男人。

她將目光從馬蹄印記上收回,抬頭再看四周參天的古樹。

應該是榛葉類的,但她見識淺薄。認不出具體的品種,只知道這樹長得很高,頂上的枝葉繁茂,葉子和枝椏大多被山雪覆蓋,偶爾積雪掉落。露出葉子的本尊,倒還保留著翠綠的顏色。

她目光一亮,榛葉類的樹上說不定還能找到松果榛子什麼的!

崔翎在附近溜達了一圈,找到一顆相對來說細弱一點的樹,抱著樹幹就用力地搖了起來。

功夫不負有心人,倒也不是完全的無用功。

總算還是給掉下了一些類似松塔之類的東西。

她跑過去從裡面剝弄著,發現裡面竟然還藏著松果!

許是這裡向來很少有人過來,林中的松鼠也來不及將所有的松子都吃掉,所以掉下來的松塔裡,大部分都有松果,很少落空。

崔翎高興極了。

看鬍鬚男現在的狀況,他們所能做的事情不多,似乎除了等待救援,別無他法了。

而等待,是需要有糧食儲備的。

喝的還好,可以取食乾淨的雪水。

裡面還有柴火,甚至可以想辦法將雪水加熱。

但方圓百裡沒有人煙,要解決吃的問題,卻有些困難了。

山林裡應該是有野獸的,但她一個弱女子,身體還不舒服,做不了捕獸的大事。

別說抓野獸來吃,她別讓野獸給吃了就是萬幸了。

如此,他們便將面臨沒有食物的危機。

光有水,沒有吃食,頂多能夠撐過三天,加上她和鬍鬚男傷的傷,病的病,恐怕能撐過一日一夜,就已經算了不起了。

但若是救援遲遲不來呢?

而現在,崔翎擔憂思慮的問題得到了解決。

這批榛葉類的樹上長了類似松塔一樣的東西,裡面有飽滿的松果,可供果腹。

松子具有很高的營養價值,假若這裡的樹上都有松子,那麼她想法子多搜集一些,就能依靠這些東西來填飽肚子了。

她深深地吐了口氣,然後搓了搓自己的手掌,跑到樹下猛力地搖了起來。

「嘩啦嘩啦」,源源不斷的果實從樹上掉落下來,下起了松塔雨。

崔翎很快就獲得了大豐收。

她用斗篷裝了滿滿的松塔回去,在石窟的角落裡找到了廢棄不用的鐵鍋。

清洗整理過後,她便將所有的松子都倒入鍋中,然後想法子在柴火上架起來,這種情況下,炒食有些太費力了,她便又去取了雪水放入鍋中,打算做煮松子。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有香味飄蕩出來。

崔翎輕輕碰了碰鬍鬚男,「喂,你要是醒了,便先起來吃點東西填填肚子吧!」

鬍鬚男身上的燒已經退去了大半,臉上額頭不再發燙。

但他卻蜷縮成一團,身子瑟瑟發抖,「冷……」

崔翎側耳傾聽,「什麼?你說什麼?」

鬍鬚男的身子往崔翎身上貼了過來,「冷,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