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學習

結婚五年,曲芳都忘記了自己最初為什麼會愛上週辰。

或許是那次她下課,看見他坐在操場邊的台階上拿著一本書看,抿著嘴的模樣認真而美好,像一幅畫,讓人心神嚮往。

或許是那次出門,難得北方的天氣居然也會雷雨陣陣,她跑到食堂門口避雨,遇上了他,來來往往的人很多,兩人有些尷尬又有些期待的談天說地,她現在都記不得到底當時說了什麼了。可是卻依稀記著那份美好,那時候他頭髮濕了,臉上還掛著雨滴,卻是意氣風發。

她以為她愛他,他也愛她。

這些美好對過往,雖然具體描述起來甚至都不算一件事,可是卻支撐著曲芳和他走入結婚殿堂,走進柴米油鹽的婚姻生活,並且她一點都沒有覺得枯燥,因為有愛,有期待,所以她還是一個幸福的平凡女人。

可是這時候,一個比自己小三歲的男孩,握著她的手說:「別怕,有我在。」

這一瞬間,她很想哭。

她都忘了愛情了,為什麼還會覺得感動。曾經有過那樣美好的時刻,朦朧又鮮豔,這樣的愛情都有可能流逝,都會遭遇背叛,而這份萍水相逢呢?

莫莉和周辰兩人情緒都很激動,莫莉被曲芳氣壞了,而周辰懷疑自己見到的一切,曲芳跟他平時認識的模樣差太多了,那個光鮮亮麗的女人怎麼會和平時他面前唯唯諾諾的女人是同一個人?

難道她平時偽裝太好,欺騙了自己?想到自己被騙,周辰心中就怒火滔天,這比被競爭對手打敗了很鬱悶,他居然被自己老婆給耍了。可是此刻他不僅不能發作,還要放下心思來哄莫莉。

只因兩人都各有不同的憤怒,根本就沒有注意周圍,結果那一段話就這樣刺果果的放開了。

等到發現不對勁的時候,該說的都說了。

不該說的也沒有落下。

兩人幾乎是狼狽的逃離了現場,曲芳也鬆開了甄旺的手,不是因為老公那怨毒的眼神,她其實已經不在意了,那個男人無論做錯什麼事,都只會在別人身上找原因。

她委曲求全,換來的是一紙離婚書,最差就是這個了,所以她何必,她只是自己心虛,她此刻已經不能確定這種感動叫什麼?是感激還是名為愛情。

曲芳手抽出來的一瞬間,甄旺居然覺得有些失落,不過他很快又調整好心態,他只是看不慣自己公司的人被欺負,想幫她,他護短是出了名的。

「謝謝你,甄旺。」曲芳很認真的對他說,並且當著所有人的面就那樣彎腰行了個禮。

她這句謝謝不僅僅是為這一次,因為她也不是第一次聽到這個男人說別怕,有他在。他看起來年少,寡情,天之驕子,卻總能在最緊要的關頭出乎意料的讓你感動。

甄旺被女人這麼隆重的姿態給弄囧了,他板板的臉甚至出現了一點點紅暈,不過他馬上又覺得不痛快了,他還在考慮說一些不用謝之類的言論,會不會太矯情的時候,就見這女人朝別的男人走去了。

曲芳走到了郝建紅跟前,她很坦然的說:「郝總,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和我們公司合作。」

郝建紅看到曲芳過來,對剛剛那牽手和鞠躬的一幕很玩味,只是不知為何,這個女人做的小小的舉動,居然都都觸動他那顆老成的心。看到女人感恩,他覺得女人過的太辛苦,太小心翼翼了。

「我想現場很少有人能拒絕的了曲小姐。」郝建紅微笑道,沒有談內容就有答應的意思。

當然不是因為曲芳這一刻魅力衝天有王霸之氣,事實上,之前他們公司就有人找過他,談合作的事情,但是當時這個公司據說高層內部比較不穩定,如果合作的話,風險很高,很可能給錢了還得不到服務。

如今卻不一樣,這家公司被甄氏收購了,而且派出的代表是甄氏最年輕的一代,這一代的人肯定是要作出成績的,所以這家公司的發展前景一定非常好。

這也是郝建紅願意來參加酒宴的原因之一。

不過同樣是答應,答應誰可是有區別的,他看曲芳順眼,喜歡她的漂亮,不做作,更心疼她的勇氣。他自己白手起家,嘗遍艱辛,更知道生活的苦楚,以至於他成功後更大男子主義,他覺得女人應該是注定享福的,他賺讓她花不完的錢,讓她永遠無憂無慮的高興。

此刻他一句話,就讓曲芳很高興。

她想不到這麼容易,這就成了?要知道郝總是傳說中的老奸巨猾的男人,沒有做決定的事情絕對不會開口,他這樣開口了,答應的可能性是百分之九十以上。

「謝謝郝總,這杯酒我敬你。」曲芳舉起酒杯,卻被郝建紅給按了下來。

「姑娘家不要喝太多酒,對身體不好,這杯我幫你喝了,今晚到此為止。」

說完,他一口氣喝了曲芳手中的酒,雖然用同一個酒杯,卻不會讓你感覺尷尬,他表情坦蕩,沒有半點曖昧,果斷豪爽。

「這是我的名片,合作後續的事情你可以到我公司找我。」郝建紅遞給了曲芳一張名片。

本來經歷了剛剛一對可笑的男女的一番話,讓周圍的人大為驚訝,不過怕覺得尷尬,紛紛的都離曲芳遠了點,沒有想到不僅甄少握著她的手,關係匪淺的模樣,連傳說中不怎麼近女色的郝總都遞給她私人名片。

上層人士都喜歡把私人名片當作信物一樣,設計的十分精緻,你若是擁有一張別人的私人名片,代表著他對你的認可。

一時間,大家都覺得剛剛那男的腦袋是被驢踢了吧了,放著這樣好的老婆不要,去勾搭一個那樣的女人,還背地裡勾搭了三年了,真是……在場還有一些女士尤其痛恨莫莉這種女人,她們能來這裡自然是站得住腳的配偶,可是婚姻再牢固,總有些不要臉的小三懷揣兩朵真愛來奉獻,擋都擋不住。

雖然小三什麼的,大家都心照不宣,可是真正沒有誰會這樣說出來,說出來就要被鄙視,哪怕那個人此刻正摟著一三兒。

而且像那個男的那樣,拋棄髮妻的還真的少見,真正大家族要發展,家庭穩定是第一的,所以哪怕在外面有些個不三不四的女人,但是在家絕對會尊重自己的太太,大家面子上都過得去,更不會為了一個年輕小三和老婆離婚,如果真離了那就是一個笑話。大家都不小了,成年了,還學小孩談什麼愛情真愛,要是真愛,你就應該為愛奉獻一切,逼著男人離婚,再結婚,這不叫愛,叫做野心。

本來剛剛見過周辰的人都還覺得此人面相看上去不錯,年輕又沉穩,而且還有莫家做依託,老日方長,值得投資,沒有想到居然是這樣朝三暮四的人,讓人心底瞧不起。

沒有了周辰和莫莉,宴會又恢復了剛剛的熱鬧,曲芳沒有再喝酒,看到郝總奪了她的酒杯,俐落的喝了那杯酒,她自己沒有喝,卻覺得有些醉了。

以前她以為,她嫁的人必定是優秀無比,會為她遮風擋雨。她以為自己嫁給了一個很爺們的北方男人,他很優秀,事業心強,所以她盡心盡力的照顧他,希望讓他生活無後顧之憂。可是這時候,她才明白,自己愛著多年的北方男人,只是更自私而已。他從來沒有為她做過什麼,哪怕很小一件事。

「曲小姐,我是大田糧油的王金生,想請教您一下,您對今天糧食期貨的發展如何看的呢?」這時候一個個子不高,肩膀很寬的男人走過來,很客氣的請教曲芳。

這聲音把曲芳拉回了現實。

她有些窘迫的朝郝總笑笑,今晚遇到的事情太多了,她覺得自己失態了。好像很容易就感動,這樣不好,她已經不是在校園裡沒有憂慮的時候,也不是在媽媽和哥哥羽翼下的小姑娘,她的老公牽著別的女人要拋棄她,她其實已經一無所有,她不能奢望愛情來拯救她,她要學會自己生活,要學會承擔自己的責任。

理了理思路,曲芳對大田糧油的王總談了一下自己對糧食期貨的看法,當然沒有像剛剛說石油那麼精確,剛剛是被莫莉逼的,那樣的情況下,她也爭強好勝。

王金生本來就是抱著試試的心態,不求真問出什麼,能交好認識覺得就不錯了,可是隨著曲芳說的,大螢幕上曲線變化,居然真的都對了,他太驚訝了。

周圍的人也都圍了過來,大家一起討論股票、期貨,每個人都很尊重曲芳的意見,說之前都會問問她的看法。

曲芳開始還有點怯,不過慢慢的越說越順溜了,除了說出她記住的內容,她也能從她自己女性視角出發,說一點看法,居然也得到了很多贊同。

她覺得很暢快,真是就是暢快,從來沒有那麼多人,願意認真的聽她說話,這種感覺很好。

曲芳這時候才發現,人生除了愛情這扇門,還有其他,你可以不用全心全意的只圍著一個男人轉。如果你足夠優秀,所有人都會圍著你轉,注意你,尊敬你。

這一夜的酒宴,很成功。

曲芳回到家,躺在床上還覺得不可思議,像是夢一樣,她貌似做了個五彩繽紛的夢,而且她還是主角。

她從來沒有想到她可以做到那樣,對著很多重要的大人物侃侃而談,這和以前她在家只是煮飯,默默忍受婆婆的挑剔指責的自己完全不一樣。

原來人還可以那樣活著!

曲芳很興奮,幾乎興奮的有點睡不著,幸好周辰也沒有回來,大概今晚撕破臉了,他要安撫那個女人吧。

睡不著,她索性又爬起來,拿出筆記本,做這麼多天她一直做的事情,打開電腦,記錄各種股票期貨金融知識。忽然發現,原本覺得需要死記硬背的東西,今晚跟那麼多人交談之後居然也不那麼枯燥,還很有意思,而且很多都是相通的,不需要死記硬背。

原本曲芳記下這些只是為了去接近郝建紅,希望他們說話的時候她能加入進去,沒有想到郝總居然那麼爽快的答應了合作。

當時曲芳很感動,甚至也有一瞬間覺得是自己人格魅力的原因,現在夜深人靜一個人的時候,她才覺得不對,之前言談之間,郝總一看就是個很惜言的人,該說說,不該說的絕對不多說,他說話做事一看就是很有目標性的。

郝總那麼輕易的答應了她,只可能是一個原因,他原本也是有合作意向的,只是她剛好在恰當的時候開了口。

想到這裡,曲芳的興奮退卻了一些,為了能夠做成這單業務,她努力了很久,沒有想到最後成功了,居然是這樣一個結局,她沒有特別興奮,因為她認識到,不管有沒有她,郝建紅最終還是會跟他們公司合作的。

曲芳迷茫了,可是她今晚經歷的都是切切實實的啊,她感覺到很高興,很暢快。這種感覺不會騙人,這是一種完全不同的經歷,而且她喜歡這種經歷。

看著本子記錄的密密麻麻的東西,她知道這些東西第二天又會消失,可是記在她腦海裡的不會消失。她原本把學習記憶這個當作一個手段,目的是希望能拿下郝總的單子。

可是如今她覺得她還是不夠成熟,她記得再多,只能是這一天的,如果她要真的獲得別人讚同尊敬,她必須學習,知識在她腦袋裡,不管輪迴還是不輪迴了,都不會丟。

想到這裡,她停止了抄寫,雖然這些抄寫這幾天都幾乎成了習慣了。看了看時間,都快天亮了,她是真的精神亢奮,居然這時候還不困。

想著馬上快六點了,她還是去睡覺吧。雖然她起步晚,也不比別人聰明,可是她有時間優勢,她決定要開始學習,不為了去迎合某人,就是要充實自己的學習。

曲芳做了個夢,居然回到了大學畢業的時候,她羨慕的看著主席台上優秀大學畢業生在演講,揮斥方遒,年少輕狂,卻讓全校師生領導都微笑點頭。

而她坐在一個小角落,並沒有認真聽演講,而是和周辰說著悄悄話,對未來雖然沒有像台上那個學生那樣有魄力,可是她也充滿期待,周辰漫不經心的聽著,眼神更多的是專注的看著台上。可是忽然畫面一轉,她居然站在主席台上,所有人都看著她,一個領導站出來對著話筒說:「下面歡迎我們04級的校友,著名的金融分析專家曲芳給大家演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