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貴人

鬧鐘響起。

曲芳睜開眼睛,心跳很快,她不敢相信,她剛剛居然夢到自己的大學了。正常夢總是沒有規律的,畫面亂轉。可是她卻清晰的記著這個夢。

人經常做夢,有的夢醒來就忘記,有的夢卻記得很清楚,比如在某個怪異的場景,以為自己絕對不會去那,聽都沒有聽過,可是若干年後,你因為種種原因來到一個地方,放眼周圍卻有一種熟悉感。那一刻你可能會想起很久以前有一個夢,無厘頭的夢境,你卻記得清楚無比,你現在就像踏進那個夢一樣,好像冥冥之中一切有注定。

這個夢前半部是她經歷過的,在大學的時候,她絕對不是天之驕子,沒有深厚背景,也沒有智慧超群、美若天仙,她和絕大多數人一樣在校園裡渾渾噩噩的過日子,沒有想考研考博,所以沒有太努力的讀書。家庭條件不太好,可是也沒有差到飯吃不上,交不起學費的地步,所以不用天天想著怎麼賺錢。甚至連一定要賺個幾百上千萬的願望都不會有,因為她就是一個普通的小女生。

所以畢業了,她和大多數人一樣,保證不掛科,混了畢業論文,還交了男朋友,所以和大多數人一樣,坐在主席台下面,聽著台上那個離自己很遠的優秀畢業生演講。聽說那個同學在學校大二的時候就自己創業了,開公司賺了很多錢。聽說另一個演講的同學文筆極好,還沒有畢業就已經出版了很多暢銷書。

這些人是和她同一屆的同學,可是過著完全不一樣的生活。曲芳只是羨慕而已,也沒有覺得有很大的失落,畢竟人群中的天才總是少數。

那時候周辰都是淡淡的笑著,對畢業後的生活充滿期待,也沒有表現出很妒忌或者很失落的模樣。

曲芳很滿足這種感覺,兩人一起奮鬥過日子,好過一個人漂泊。

可是接下來的畫面,居然轉到了現在的時候,畢業五年、十年都會有校友回校做演講交流,當然都是一些出色的校友,在各個領域發展突出的人,像曲芳這樣嫁為人婦,還是個普通銷售的校友是絕對不會被邀請回去做演講的。

可是夢裡的場景是那麼清晰,曲芳甚至還記得自己站在主席台上,緊張的反覆搓手讓自己平靜下來,她不記得那時候穿的是什麼衣服,可能還來不及關注,就看到底下黑壓壓的人群。

她站在話筒跟前,嘴巴一張一合,底下所有人都看著她,可是她卻說不出一句話,最後她放棄了,開始尖叫,可是其他人還是什麼都聽不見,只有她一個人像條快渴死的魚一樣。

這種窘迫,讓她很尷尬,夢中的她都在流汗,好像是作弊被發現,而且是被所有人發現一樣,她想說她不是什麼金融分析師,她就是一個普通銷售,可是大家聽不見,全都盯著她,等她說話。

這種煎熬不知道要延續多久,終於鬧鐘響了,像下課鈴聲一樣,曲芳醒了,得救了。

她躺在床上,甚至覺得身上都有汗,那個夢太可怕了。

她怎麼會做這樣的夢?是不是昨天太得意忘形了,那種大家都圍著她的感覺很好,好的她都有點翹尾巴了,可是哪一天要是到了第二天了,她該怎麼辦,人家再問她,會發現她一問三不知,什麼都不懂,然後會嘲笑她是騙子,就像夢裡一樣,所有人都盯著她,她什麼都說不出來。

看了看時鐘,還是和平時一樣,12月22號,失望又慶幸。

從今天開始,她要定一個計畫,她要開始學習。

曲芳還算是一個生活很有計畫的人,她平時生活也有制定一些計畫,才能把家裡打理的好好的。

可是和她現在要制定的計畫完全是兩回事,她翻開抽屜裡自己以前列的計畫單子:早上起來六點買菜,下午下班7點開始煮飯,週六上午搞衛生大掃除,週日老公朋友結婚,準備禮金和老公出席穿的衣服褲子,給婆婆買一個記憶枕,下週五小姑圓圓生日,要買一份禮物提前寄給她……

如果這個也算計畫的話,曲芳不僅寫了計畫,還嚴格的執行了,但是並不是有計畫有執行就有好的結果。

這些計畫,給她自己留的位置幾乎沒有,結婚五年這個女子把自己放進了塵土裡,來迎合家庭,維持家庭的關係,得到的是指責、挑剔、背叛,失去的是她最好的青春年華。

要從新開始是不容易的,曲芳看著自己曾經寫的計畫,幾乎想哭,不是因為還愛著那個男人,只是恨,恨自己曾經為什麼會那麼傻?那麼全心全意,那樣不給自己留一點餘地的付出。她得不到愛,其實是理所當然,因為她把愛全給了別人,她都不愛自己了。

愛情從來都是平等的,哪一方只有付出的話,那注定是一場失敗的愛情。

曲芳把這些曾經的計畫單子小心的收起來,警醒自己。

太多年沒有自我,要找回自己,很難。

曲芳習慣把想的東西記下來,可是現在她的學習計畫幾乎是無從下手,一個人越想越糊塗,乾脆合上本子不寫了,她準備出去走走。

她想了一下自己輪迴呆在這一天,貌似在SPA館的地方,跟那些太太們聊天倒是學會了很多,雖然她們看上去只會花錢享受,可是她們一把年紀了還能那麼優雅自如,一定是有自己的能力的,要是以前的曲芳看見那些太太也會覺得很遙遠吧,向長者討教,一定是可以學到東西的。

曲芳打定主意,先去SPA館。

今天她沒有找平時比較好說話的王太太李太太,而是到了肩周理療室找了不太愛說話的高太太。

曲芳對SPA館的大大小小項目都很瞭解,沒辦法,她其實本性還是那種貪些小便宜不願意浪費的普通家庭主婦,每天花錢辦最貴的卡,自然會全部都去體驗一翻。

每次去,都會遇上不同的人,要是以前,她就靜靜的體驗完就離開,可是現在她每天都在同一天,天天見到這些人不說話,讓她覺得很尷尬,會覺得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鄰居,不說話很失禮,當然這只是她自己覺得。

反正她是做銷售的,就算口才再不好,三年也是有點點收穫的,到後來就是不僅SPA館的項目曲芳都瞭解,而且什麼時段做這個項目的人也都是曲芳的老「熟人」了。

高太太,年紀不大,最多四十出頭的樣子,不過和其他太太整天喜歡說眼鏡、包包、減肥之類的不同,她是個離異的女人,還是個女強人,自己有公司,說話很強硬但是似乎很有道理,以前曲芳和她交談幾次,就覺得找不到話說,貌似和她不是一路人,曲芳那時都不知道明天在哪裡,渾渾噩噩,也根本沒有認真聽。

不過現在,正是曲芳需要的時候。

她進肩周理療室的時候,高太太也剛剛過來不久。

高太太自己是商業女強人,對人戒心很重,並不是好說話的,之前曲芳試了好幾次,才和她說上話。

這個時候顧客不太多,幾乎就曲芳和高太太兩人,看得出她不喜歡人多,特意挑的這個時段。

女人喜歡去SPA館,一般不僅僅是因為可以放鬆身體,也可以放鬆心裡,說一大堆抱怨的話,這裡的理療師不僅僅手藝好,口才聽力也不錯,會是很體貼的聽眾,不管顧客抱怨什麼,她們都會好脾氣的聽著,偶爾附和顧客的說法。

曲芳之前聽其他太太說起高太太,知道她也是離異的女人,而且頗女權主義,所以就嘗試著和理療師說一些話,高太太要是聽不過去,會主動接話。

這一次曲芳照例抱怨了一下,像一個怨婦,抱怨自己工作不好,老公要和自己離婚,因為不是瞎編的,說著說著就很激動,其實她忍著很久了,這種事不知道跟誰說,說給別人聽,別人表面上安慰你一句,實際上要麼在心裡慶倖幸還好自己不會這樣,要麼還嘲笑你傻,你老公在外面有女人這麼久了,你才知道。她在這邊的朋友全部都是和老公認識的朋友,根本不算是她的朋友,站在誰那邊是顯而易見的。

而這種事情告訴同事就是自取其辱,給他們增加飯後談資、笑料。

還不如跟不認識的人說,鄙視嘲笑也就一次。

高太太每天都坐辦公室,肩膀有很多毛病,正按的舒服,就聽到身邊有個女人在那裡說話,本來還沒有什麼,那女人聲音還挺柔和,不像其他太太那樣尖酸刻薄,可是越聽內容她越火大。

女人,你的名字難道就是弱者嗎?老公有小三三年了,現在懷孕了,把你這個結婚五年的發妻踹了,你居然就只會訴苦。普通銷售怎麼了?做的好,照樣順風順水,老娘就是從一個銷售做起的,現在誰敢小看她。

高太太越聽越怒,主要是這次曲芳太實誠了,一口氣把自己遭遇的事情全都說出來,當然她沒有說輪迴重生,這個說了估計會被當作神經病。

本來高太太不是愛管閒事的人,可是這個女人說的話,每一句都像是把她曾經的經歷揭開,像是揭開了她的傷口上老舊的疤痕,讓她回到自己曾經流血痛苦的年代。

不同的是,那時候她還有一個三歲的孩子,在這樣的時候老公還帶著小三上門搶走了屬於她的一切,她就帶著孩子被掃地出門,她甚至想到去死,可是孩子是無辜的,孩子睜著一雙天真的大眼睛,茫然無知的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她不能,不能就那樣離開。

為母則強,她一個人帶著孩子走到了今天的位置,事業有成,受人矚目,曾經那段日子真的是不堪回首,但是她有幸的是她有家人在背後支持,她有孩子伴隨身邊,旁邊這個女人說起來似乎是一個人在北方……

茶室,曲芳有些拘謹的坐在那裡,面前是表情嚴肅的高太太。

本來曲芳說自己的事情,是因為知道高太太也是離異的女人,引她說話,可是沒有想到她從頭到尾都閉著眼睛,沒有插一句話,她都失望的時候,高太太卻在離開的時候讓自己去茶室找她。

「你不用緊張。」高太太看到曲芳坐著有些拘謹,開口說道,同時推給她一張名片。

曲芳小心翼翼的拿起名片,是黑色的,很別緻,上面有很多頭銜:XX公司董事長、XX投資顧問……

名字是高愛華,很樸實的名字,可是那些頭銜一點都不樸實。

「小曲,我可以這麼稱呼你吧,我剛剛在裡面聽到你說的話,我可以給你兩個選擇,第一你可以到我們公司做一份輕鬆收入還不錯的工作,第二我可以教你,不一定能和我一樣,但是肯定和你現在不一樣。」高太太看著曲芳說道。

曲芳很驚喜,想不到自己居然能在這裡遇上貴人。果然沉默自怨自艾是沒有出路,會哭的孩子有奶喝,悲傷獨自承擔有可能會把自己憋壞,說出來,說不定還能收到意外之喜。她不假思索的說:「我選第二種。」

如果她以前,她也許會傾向第一種,畢竟一個上頭有人的悠閒工作,是現實的好處,這個才是真實的,而學習神馬的,她沒有那麼大的信心。

可是現在,她就算答應了工作明天也不一定去的了,所以她很容易選擇了。

高太太很高興曲芳這麼果斷。如果她選第一個,她也不會難過,畢竟她是真心想幫助這個和自己曾經一樣遭遇的女人,這樣也算是對得起她的心。只是這樣的女人沒有野心,沒有決心,有些東西她教不了,所以她的幫助也只會到這裡。

可是曲芳選第二種,她覺得她看到的是另一個自己,這種感覺,她很熟悉也很高興。

「好,你可以喊我華姐。小曲我問你一個問題,你覺得男女能力有差別嗎?」

曲芳想了想,似乎很多女孩讀書到高中之後就不如男孩,自己就是這樣,初中成績很好,比班上大多數男生都好,可是到了高中,反而被拉下來了,而且這種差異隨著年齡增大越來越明顯。

她點了點頭道:「還是有差吧,我覺得男人在事業上似乎更有優勢。」

華姐笑了笑,道:「很好,這是我要教你的第一課。我不會跟裡面的理療師一樣附和你老公有多渣多不是人,那小三有多不要臉,你有多可憐,因為那樣對你一點沒有幫助。我要告訴你,男人和女人在能力上沒有差異,而且女人更容易在事業上獲得成功。」

「為什麼?」曲芳很驚訝,她看了一眼華姐,見她鼓勵的眼神,想了想又接著說道:「我和我老公同樣出去工作,我在一家公司三年了還是一個普通銷售,可是他已經做到了公司副總,而且貌似我的同學中也是這樣,男生普遍發展的比較好。」

「你說你是個銷售,看你的樣子我知道也不能說你不求上進,只是你更多的心思在家庭,在你丈夫身上。你是不是會用心的做美食討好老公,卻從來不知道怎麼用心去討好你領導。你會認真的做家務,把家裡弄的家裡弄的一塵不染,最大程度的利用各個空間,讓家裡舒適好看,可是你卻不會這麼認真的對待客戶,不懂最大程度的利用自己的資源把客戶拿下。」

曲芳越聽越神奇,覺得華姐怎麼會知道的這麼清楚,她沒有留意眼前這個成功的女人,其實說的不是別人是她自己。成功的原因各有不同,可是失敗卻有相似的足跡。

曲芳很服氣的點了點頭。

「所以,小曲,三年了你還是一個普通銷售而你老公卻步步高陞,不是因為你不如他,或者你太笨、你沒有能力,而是你心思太多,你從來沒有真正的用心在工作上。每天幫同事倒水,幫他們複印東西,客戶有事第一個想起來喊你去跑腿,你的工作量不僅到了還超了,可是這樣你永遠不會進步。」

華姐說的很認真很激動,曲芳遞給她茶,她喝了一口,繼續說道:「實際上女孩心思細膩,想的多,在有效的記憶力中總是會被不同的東西分去很多,而男孩心粗,他們要認真做一件事情更能心無旁騖的做好。所以,今天開始,拋開那些瑣碎的事情,如果你想做一件事,要百分之百認真的去做,如果你明白了我的這句話,你可以再來找我。」

……

鬧鐘響起。關鬧鐘,起床,洗臉刷牙去書店,自從上次和華姐談話之後,曲芳就一直過著這種生活。她的基礎知識太薄弱,想要學習金融方面的知識,要從頭開始,所以不得不每天往書店跑,一呆就是一天。

……

鬧鐘響起,想著都學了不知道多久了,賴床一會,看到負心漢老公周辰打來的電話,曲芳跳起來,必須學習!

……

日復一日,因為曲芳今天所有記錄的東西到第二天都會清零,所以她不得不更用心的去記憶,否則第二天一切都重新來過,不過這樣卻讓她有意外之喜,最大程度的鍛鍊了她的記憶力。現在別人隨便問一個經融方面的問題,她都能對答如流,接下來,她準備展開她的實踐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