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進行了十幾個小時,當搶救室的紅色頂燈熄滅的時候,已經是半夜了。
醫生疲憊的好像隨時會暈倒似的,但他滿口的專業術語實在讓人聽不懂,我用力理解,最後的結論竟然是:秀的未來是未知的。他的生命保住了,但他的意識能不能清醒還不一定,而且生命體征有可能惡化。
韓劇的橋段在現實中再現,唯一不同的是這慘劇沒有發生在主角們上。秀可能隨時清醒,也可能一輩子陷入混沌之中。這也就是說,他有可能成為植物人。那麼漂亮、優秀、帥氣的秀成為植物人!
這怎麼行?我簡直難以想象!為什麼讓秀來承擔這一切?
我感覺呼吸像一把刀,割著我的喉管和心肺。那樣可愛優雅的秀,雲淡風輕的外表下,有著深情而敏感的心,他那樣完美,那樣難得,那樣溫柔,怎麼能躺在床上行屍走肉?失去生命中所有的鮮活?上天為什麼要摧毀美麗的東西呢?
而連我的心都是如此之痛,林澤豐就更不用說了,所以我不能哭,我要緊張的站著,好讓他依靠。我娘說過,有時候男人是最脆弱的,這時候女人必須保護他。
「你吃點東西,然後回家休息,我在醫院看著秀。」我勸他。
他搖搖頭,有點茫然的站在走廊中,那樣強壯的人此時卻仿如一團霧影,隨會散開似的,比躺在監護室裡、渾身插滿管子的秀看起來還要虛弱。
「你必須吃,因為你必須保持頭腦清醒、身體強壯。這樣我才有依靠。秀也才有依靠。」我使勁握他地手,「秀畢竟還活著,他只是需要恢復、需要最好地醫院、最好的醫療設備、最好的醫生和護士、最好的照顧,而這些都需要錢來支撐。如果你垮了,公司垮了,秀怎麼辦?你想放棄他的生命嗎?」
他看著我,似乎明白我說的話,正努力從絕望的深淵中爬出來。他太愛這個弟弟,就像愛自己的兒子一樣。這件突如其來的事對他造成地打擊是無法形容的。
「你覺得這件事不單純嗎?」他開口,卻是問我這個。
我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不知道是不是該告訴他我的懷疑,不知道他現在的平靜能不能保持住,只好先說,「你先吃點東西,我慢慢和你說。」
「我看你們倆都暫時回去,明天一早再來。」我娘在一邊插嘴道,「秀秀這孩子福大命大,現在情況也穩定了。但他傷的重,需要人陪伴的日子在後頭,聽媽的話。不急在一時。那樣對秀秀對你們都不好。」
我娘下午就趕過來了,同行的還有我師傅。我那師傅平時嬉皮笑臉的,這次表現得極其鄭重和穩當,讓我很有安全感,好像有父親在身邊似的。
而我娘晚上回家去做了晚飯,但秀當時還沒從搶救室中出來,我和林澤豐哪裡吃得下。
現在我覺得我娘說得對,難得她有不攪局,而且還這麼理智的時候,於是勸林澤豐聽話。林澤豐看著沉靜得像是睡著。又似乎極為痛苦的弟弟,再看了看一臉敢作敢為,還瘸著一只腳的我,終於點了點頭。
「那麻煩伯母,有什麼事立即打電話給我。」他啞著嗓子說,那神色很令人心疼。
我娘揮揮手,篤定地大聲說,「走吧走吧,能有什麼事,一定會平安無事。呸呸呸,童言無忌,老天原諒小孩子地話,秀秀很快就會醒過來,唉,多好看的孩子,沒理由這麼倒霉。」
在她半祈禱,半祝福的聲音中,林澤豐擁著我,一步一回頭的離開醫院,回到我娘那裡,因為我娘的家是距醫院最近的地方。我看得出,他根本吃不下東西,不過他逼自己把我熱好的飯菜全吃光,艱難的一口一口吞咽,然後沉默了很長時間,這才又問起我對這起車禍的看法。
我在這段時間內已經想好了,決定要告訴他我所知道的一切,因為我覺得有些事必須我們一同去面對。
他聽完我的話後,並沒有我想像中的暴怒和沖動,而是保持著可怕的平靜,刀削一樣堅毅的臉上,流露出冷咧的神色,好像就要殺人前,靜靜的、穩定的、甚至愛憐橫溢的磨刀一樣。
「看來這場車禍並不單純。」他近乎冷匯漠的說,「其實之前我也奇怪來著,秀出事的時間,他應該待在辦公室,為什麼會到那個地方去?但假設這起車禍是人為,設計得也太巧妙了些。」
「你覺得袁愛與這件事無關?」我問。
他搖搖頭,「我是說,如果這件事是人為,那麼也只有時代和城園那種財力,小野伸二那種變態才能做到。可惜秀現在不能說話,不能告訴我,他為什麼會到那個地方去?到底是誰傷害了他?袁愛的說詞不能相信,我太了解自己的弟弟,他雖然為情自殺過,但他是個驕傲絕然的人,既然捨棄了,就絕不會再回頭。袁愛,哈,也太小瞧了我們兄弟兩個了。」
「那怎麼辦?這件事要報告警方嗎?」
「不,報告警方也沒有用,表面的證據一定會說明這是一次意外事件。」林澤豐冷笑一聲,「你不了解小野伸二,他有著日本人追求完美的個性,若非拼命的追根究底,是絕查不出什麼的。」
「可是你真的斷定這事是小野伸二做的嗎?」雖然有心理準備,但我還是很吃驚,「袁愛她真的那麼狠,害了秀一次,還要害第二次?」
「十之八九是這個日本人做的,但我會找到確實的證據。至於袁愛,她是個愚蠢自私的女人,很涼薄的,有什麼事做不出?不過她和小野伸二同床異夢,這件事倒未必知情,但無論如何,她也不能原諒。」
林澤豐臉上的輕蔑讓我很爽,因為這證明他真的對袁愛沒有一點好感,但想到秀,我又感覺心裡像針扎一樣的疼。
「關鍵是秀為什麼會去那個地方呢?」我皺緊眉頭,「如果真是小野伸二做的,他一定有誘餌,不然秀怎麼會這麼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