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為什麼會有這道聖諭呢?」凌婉歌坐在袁錦熙的床邊,垂眸問道。
「說是蘭妃之所以犯此大錯,實際上是你攛掇的!而目的則是嫉恨她代替了……」男子說著往了凌婉歌一眼,見她側對自己的容顏冷漠如霜般的凍人,嘆了口氣才又道:「所以,你見不得她好,才想了這個計策,表面上是為她好,實際上是欲致她於死地。這些年,你以追尋失蹤的四皇子為由,四處流蕩。表面上是姐弟情深,實際上,也是為了斬草除根!」
男子淡淡的說完,凌婉歌都是垂著頭,沒有看那竹筒一眼。直到男子交代完該交代的,便又繞到床後,不多時就消失了氣息。凌婉歌這才抬起頭來,看向桌上的竹筒。
立在桌邊好一會兒,凌婉歌一直目露猶疑的盯著竹筒。
究竟是看還是不看?
如果聖諭是偽造的,她該高興嗎?
而如果聖諭是真……
心底糾葛了半晌,凌婉歌最終抬起手——
「你就不怕,這是一個圈套嗎?」清潤溫和的聲音這時突然響起。
凌婉歌聽得這聲音,愕然一驚,繼而迅速的轉過頭去。
卻見床裡前一刻還昏迷不醒的人此時已經撐坐起身子,側身看著她,那清亮又深邃的眸子裡則是一片不贊同與擔憂!
那一瞬間,凌婉歌突然就啞了聲音。一隻手就停在那裡,怔怔的看著床裡的袁錦熙。
「聽說,東楚皇室,玄門影尊一般不出,但一旦傾巢,便是必殺絕命——不論親疏,只效忠君王!如果那是真的,他會因為師兄們一場,便違逆皇命?如果不是,想來能夠偽造聖諭的人,定也不是普通身份?為何他不呈稟聖上,卻千里迢迢跑來告訴你?如果聖諭是假,呈稟聖上,不是正好可以將那人繩之於法,直接救你!」
袁錦熙說著已經自床鋪走下,信步挪至凌婉歌身邊。
凌婉歌被袁錦熙一連幾個問號問的啞口無言,只愣愣的站在那裡,看著袁錦熙一步步的走近自己身邊,而後眸光落在桌子上的竹筒上。
「你——」凌婉歌張了張口,本欲說什麼,可是突然覺得自己此時肚子裡的問號比袁錦熙的更多,一時間不知該從何問起。
便看著袁錦熙伸手向那竹筒而去,也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凌婉歌突然腦海裡精光一閃,心中頓時警鈴大作。
繼而在袁錦熙還未碰觸那竹筒之前,拉了他一把,一手將那竹筒掃落:「別碰!」
啪的一聲,竹筒落在了地上,甩開了木塞,滾了幾滾。
而凌婉歌卻無心再去管竹筒,下意識的就抬起自己剛剛碰觸竹筒的手,卻見剛剛碰觸到竹筒的指尖瞬間突然有一點紅色暈染開來,而後愈染愈大,彷彿豔麗的花朵開在了她的指尖。可那花朵好似又不能滿足凌婉歌指尖的餘溫,喧囂著邊沒入她的肌膚血液,快速的侵入她的身體之中。
而後,她的指尖便又恢復初時的白皙乾淨。
袁錦熙一把捉住她的手,盯著她手的眸子裡剎那閃過一道極亮的寒芒。
凌婉歌卻是驚疑不定——如果不是她眼尖,或者早已有所察覺。剛剛她觸及這竹筒,拿捏一會兒的話,根本就不會發現有任何的異樣。
「這是師兄恭賀師妹新婚的賀禮,送的晚了些,不過並不算遲!」分明已經離去的男子的聲音驀然傳來,凌婉歌袁錦熙二人下意識的抬起頭來。
卻知道,男子已經離了他們好遠,此時只不過是調運內息驅動的千里傳音之術。
「你最好別讓我再看見你——」凌婉歌氣憤的斥道,卻喚來對方一串爽朗的大笑。
「這是何種毒?」袁錦熙第一次一掃之前的清淡如風,抓著凌婉歌的手急問。
凌婉歌對上他的眸子卻是一愣,只因她分明清楚的看見他眼底的緊張。不過也是一會兒,凌婉歌便帶著幾分慌亂的垂了眸子。也是這刻,心底一直困擾她的一個疑問突然就如釋然了——
不可否認,她對眼前這個男人傻的一面比較有好感。原來是因為,傻了的袁錦熙是明明白白的對她好,哪怕是因為停住在兒時的記憶裡,只當她是個喜歡的玩伴,那也至少是喜歡了!傻袁錦熙對她好,她也可以簡簡單單沒有保留的對他好!從來不用擔心什麼爾虞我詐的欺騙,他對她的好,彌補了她心底本該填補人世溫情的一塊空洞。
而醒著袁錦熙,心底又是怎麼想的,她是完全沒有底。便不敢太過認真,隱約的甚至害怕自己錯付感情,害怕到時候袁錦熙告訴她,他現在喜歡著的其實是其他人,她該情何以堪?讓她大方的將未婚夫拱手讓人嗎?
害怕這陌生的袁錦熙會與她原本最愛又最親的男人一樣,那般的博愛多情……表面上,雨露均霑,好似每一個都不薄待,實際上,他身邊的女人又有誰是真正快樂幸福的?
如果沒有這陰差陽錯的相遇,她曾經想過,到時間了,隨便也就嫁到南臨了。至於未婚夫有沒有其他的女人,那不是她所擔心的,因為她本來也不想付出自己的心。
兒時的環境讓她看盡太多冷暖,覺得就連至親的人都能彼此背叛傷害,還有誰可以輕易相信?不想受傷,最好的辦法便是無情無愛!
「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頓了一下,凌婉歌卻是離開袁錦熙一些距離,抬起頭來看他。
袁錦熙因為凌婉歌突然疏離的態度一愣,再看她臉上冷淡的表情,不禁俊眉皺起。
雖然說,他情智不清了四年,這些日子也是時清醒,時犯傻。雖然傻的時候會忘記很多事情,但是清醒的時候卻記得自己犯傻時做的每一件事,經歷的每一個人,甚至是周圍所有人看他的眼神與態度。
之前這女人還對他溫柔備至,噓寒問暖,怎麼他突然好了,她反倒好像不高興的樣子?!但是這個問題,其實不問,他卻也似乎能夠一眼就看透。
「你記得咱們拜堂的第一天,洞房之夜,是我伺候夫人你就寢的嗎?」袁錦熙嘆了口氣道,語氣裡喊著幾分無奈的疼寵。
凌婉歌初時聽得這話,便是一陣愕然,臉頰瞬間緋紅一片。下意識的就瞪了袁錦熙一眼,卻見他眼神坦蕩,而後心底又是疑惑。不過也只一瞬間,便如醍醐灌頂——
那晚她的襪子也是袁錦熙脫的,所以他也清清楚楚的看見了她足底的弦月形硃砂胎記!
所以,當日袁母說她不是阿羅的時候,傻著的袁錦熙不是沒有聽明白袁母的意思,而是兒時的記憶讓他從她的體徵認定了她!
所以,他突然正常來後,對她熟稔的傾訴,其實也是知道她原本就是他的未婚妻……
想到這裡,凌婉歌突然覺得心跳加速。下意識的抬手摀住心口,似乎想要壓制住什麼,卻彷彿適得其反,只不過讓心悸動的更厲害而已。
「你怎樣了?究竟中了何種毒?」袁錦熙下意識的就想靠近凌婉歌,一探究竟。
而凌婉歌一看他靠近,便更是臉色蒼白的往後退去。每每不經意碰觸到他黑深的眸光,便彷彿有一道利刺貫穿心臟,讓她忍不住倒吸一口氣,疼的額頭瞬間沁出冷汗。
「公子,人沒有追上!」這時,客棧閉合的窗戶外傳來一道恭敬的男聲。
「通知雪姨了嗎?」袁錦熙聽此,俊眉皺的更緊,卻是不忘詢問其他事宜。原來這人雖然時傻時清醒,身邊的部署卻是時時刻刻按部就班著。
「已經去了!」
「不要,不要告訴別人——」凌婉歌這時卻是突然焦急的出聲阻止道。
「為何?」袁錦熙不解的問,卻說:「我的人已經去了,總不能讓我看你這樣置之不理!」
袁錦熙聞言轉過頭去看她,一個晃身,便快速移到凌婉歌的身邊扶住了她發顫的身體,但看她滿臉痛苦的樣子,柔聲開口:「疼的話,就說出來!」
「說出來就不疼了嗎?」凌婉歌卻是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話裡的字卻彷彿牙咬出來的般。
袁錦熙聽得凌婉歌這賭氣味道十足的反問,卻是稍微放了點心。都疼的出汗了,還能跟他置氣,說明沒有性命之憂。
不過,看她的神情,卻是忍不住的跟著揪起心。
「那應該是不能!不過,雪姨他們多少年未能為我解開的毒,你輕易的就解了。你是知道自己中的何種毒對不對?你可以告訴我,怎麼解毒才能讓你不痛苦?」袁錦熙嘆息道,想想也是,自己剛才是太緊張了,畢竟雪姨也就是「袁母」與莫老頭以前是他身邊最得力的醫者。下意識,卻沒有想著要靠現在中毒的她來自己解決問題。
凌婉歌聽得袁錦熙這話,便是一時沉默,靠在他肩頭垂著的臉這時卻浮上不正常的紅暈。而貼身靠著他溫熱胸膛的後背也是火燎般的難受,近距離的靠近,讓她整個人全部縈繞在他乾淨的氣息裡,心跳便猛的加速,而帶來不是寬慰,反而是一陣陣錐心之痛。
凌婉歌卻是一聲不吭,只緊緊揪著胸前的衣物,強忍著。
雖然凌婉歌是低著頭的,不過袁錦熙擔憂她的情況,本就全心全意的注意著她的情況,見她原本蒼白的臉突然就紅了,不明情況的他忍不住一陣心憂,忍不住催促道:
「究竟如何?就是你要怨我之前的隱瞞,也得先治好了毒,才有力氣處置我不是?」
「好,我告訴你,我的解藥就是你——」這時凌婉歌一咬牙,突然從袁錦熙的懷裡直起腰,一手帶著幾分洩憤似的味道,扯住了袁錦熙的腰帶。
袁錦熙猛然一鄂,也不知是因為腰際的突然繃緊,還是凌婉歌別有用意的話。
「你聽說過,以身過毒吧?」凌婉歌卻是沒有打算放過袁錦熙的意思,微微抬起頭,湊近他俊美的容顏,呼吸略微有些急促的問,語氣裡不覺帶上了幾分蠱惑人心的繚亂:「用你的命,換我的命!你可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