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 章
被人賣了

「袁錦熙!」凌婉歌見此,下意識的就衝了過去,堪堪在袁錦熙滾下床前扶住了他。因為事發突然,凌婉歌都差點被他帶著摔倒在地。

袁錦熙卻還未完全昏迷,被扶起來後,先是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鼻息下方。

凌婉歌這才驚覺,他鼻息下殷紅的血跡。

「你可曾覺得哪裡不舒服?」凌婉歌趕忙問道,抬手便去扶袁錦熙的脈搏。

「為夫想起來了!」袁錦熙這時虛弱的開口,已經氣若游絲。可是,凌婉歌見他的唇瓣分明還帶著笑意。

「什麼?」凌婉歌正給袁錦熙把脈,不解他這突然一說。

「為夫追上娘子,是想叫娘子為為夫刨個坑,草蓆那天教我送人了,如今沒的裹屍了。娘子……直接將為夫丟進坑裡便可,也不至於……暴屍荒野……」艱難的說完這些話,便頭一歪,昏厥了過去。

原本還緊張焦急的凌婉歌這時卻是一陣傻眼,鬆了扶著他脈搏的手,卻是一陣哭笑不得。末了,只得嘆了口氣,幽幽的道:

「當真是為了讓我給你刨坑才緊巴巴的趕回來的?」不是因為緊張她突然不見了?

而這答案,卻沒有人回答。

費了一番力氣,凌婉歌才將昏厥的男人扶上床。擦拭掉他鼻息下流出的血跡,凌婉歌才坐在床邊看著昏迷的他。

雖然袁錦熙此時昏迷不醒,不過臉色比之先前卻好了很多。看著眼前人清疏俊逸的眉峰,凌婉歌忍不住伸出手去,撫在他眉目間一絲淺淡的皺褶上。

以前沒有多在意,而今回憶起來,才發現,這個人很多時候即使是睡著了,眉峰似乎都是皺褶的。完全不若他醒時的樣子,那般淡雅和煦。

也不知道他原本就是這個樣子,即使忘卻所有,都忘記不了憂國憂民,還是因為中毒了身體裡難受。

他身上還是昨日那件粗布的衣衫,罩在肩膀上,看來有那麼幾分不協調。就彷彿纖塵不染的暖玉,墜入了塵沙之間,彷彿將要被掩蓋。

如果這樣的他真就在這韶華之年病死了……

這個念頭剛剛閃過,凌婉歌心房便忍不住一陣酸澀的難受。

「你其實是篤定了,我不會讓你死是吧!」凌婉歌輕嘆,指尖流連過他的眉目鼻息,最後落在他些微失色的唇瓣上。昨夜,這唇還是火熱的帶給她陌生的纏綿。而今,卻因為身體裡的毒素溫涼一片。

「其實,我體內的毒與你體內的本是相生相剋。只有通過那種方法……才能使毒素融合,從而解了你我二人的毒。我師兄是在作弄我,卻也是在幫我……」

自言自語了一會兒,見床裡的人還是暈著。凌婉歌輕觸了一下他彎曲的長長睫毛,心裡絲毫沒有因為說出這些心裡話而輕鬆多少。不禁想起昨夜的一幕幕,心頭不由自主的便襲上一股惆悵:

「原來你什麼也不說的時候,我在想,你對我是什麼感情。而今你告訴我,有喜歡有責任,加上經歷過昨夜之後,為何我反而覺得心裡不如先前舒坦了!」何止是不舒坦,而是彷彿像缺失了一塊什麼。而那一塊,她總感覺就是她傾盡所有,彷彿也不可能補齊全……

「是因為喜歡吧,卻不是因為愛……」最終,凌婉歌自己給了自己答案,「不過這樣也好,相濡以沫,不如相敬如賓——這樣,即使有一天你要是變了,我也不會太難以接受!」

只一夜,她便明瞭,他其實是個生性清淡的人,給不了她什麼熱烈。

說完,凌婉歌不再看床裡人一眼,便起身往門外走去。

在門扉合上的時候,床裡本應該昏迷的人,卻在這時睜開了眼。從半闔著顫動的羽睫可以看得出,其實人已經是力不從心了。只是有什麼支撐著他,留的一絲清明罷了。

「阿羅……」一聲溫柔的呢喃,彷彿嘆息般溢出他的口中。像是無奈,又像是訴不盡的徬徨。原來,他不知道,她這般沒有安全感……

最終,他還是暈厥了過去,昏迷前不禁慶幸,他們倆都會好好的……未來或許還有很多變數,可至少是不用面對死別了。

——

凌婉歌這邊走出房間,吸了一口新鮮空氣,才覺得心情舒緩了一下。一抬眼,看見一旁廚房的煙囪正往外冒著青煙。一時無事,又覺得不那麼累了,於是便拎起門口的水桶,欲去屋後打水,準備再將昨天下的種子澆澆水,晚些再去看看林穎嫣一家。

「有人在嗎?」

這時,凌婉歌剛剛走到屋後,卻聽得身後籬笆外有陌生人的聲音傳來。

稍微詫異了一下,凌婉歌便放了水桶往屋前走去。

卻見一個帶著丁字冒的男子正在籬笆牆外東張西望,袁母已經拿著火鉗出來,探看究竟。

只是一眼,凌婉歌就認出這小廝的打扮,便是昨夜廟會上侍者的著裝了!

「請問,你找誰?」袁母奇怪的望著那小廝。

那小廝本在東張西望,正想與袁母回話,就聽見一旁的動靜,一回頭就看見了凌婉歌。當即,便漾起笑臉開口:

「小的是張大儒家的書僮,我家老爺讓我過來送上拜帖,想問你家少奶奶和少爺有沒有空,不日我家老爺想登門拜訪!」

小廝說這話的時候,時不時的看一眼袁母又看看凌婉歌。

凌婉歌聽得這話,心裡便是一陣瞭然。

「這是怎麼回事?」袁母詫異的問,張大儒,她還是有所耳聞的。只以為是袁錦熙的身份曝露了,所以有人慕名而來。可按理上說,張大儒應該未見過他們公子,怎麼突然就送上拜帖了?

而且,南臨的武將與文官各屬一個派系,向來私下也很少有交集。袁錦熙便屬武將一流,張大儒是有名的文官名流,怎的會想結交他們家公子?

「昨天我們參加廟會比賽了,便是張大儒做的主持!」凌婉歌簡短的像袁母解釋道,而後走近籬笆門邊,開了籬笆門:「小哥請進來坐吧!」

那小廝卻是遞上拜帖,客套的推辭道:「不了,小的還有事,這就不打擾了!」說完,便向凌婉歌作了一揖,轉身就走。

凌婉歌唇瓣動了動,本欲給點打賞什麼的,但看那小廝走的方向,到了嘴邊的話便嚥了下去。如果她猜的沒有錯的話,這小廝下一個應該是去找昨天比賽第三名的林穎嫣吧!

想想自己以後不一定就在南臨混跡,而林穎嫣本是南臨人。家裡人送她讀書,本就是奔個前程。再者,以袁錦熙在南臨的真實身份,那張大儒怕還要倒過來巴結他……所以,她還是低調一點,不懂人情世故一點的好了!

「婉兒!」袁母見凌婉歌拽著水瓢站在籬笆門邊若有所思,便輕喚道。

「嗯,婆婆!」

「這也沒有多少事兒,你進屋歇著去吧,等會兒紅棗粥熬好了我再叫你!」袁母和藹的道。

一聽紅棗粥,凌婉歌便是心頭忍不住一跳,臉頰瞬間緋紅。

再看袁母看自己的眼神,分明帶著某種意味不明的笑意。

「不好了,不好了,殺人了,殺人了啊——」凌婉歌正尷尬間,便聽得一陣呼喚聲傳來。

凌婉歌與袁母同時一訝,便皆站到籬笆門邊朝外張望。

從聲音判斷,這喊叫應該是從林穎嫣家的方向傳來的。凌婉歌便趕忙對袁母道:「婆婆,好像是嫣兒家有事,您看著一點阿熙,他剛剛有點不舒服,正歇息著,我去嫣兒家看看來,!」

說完便不等袁母應答,趕忙推開籬笆門奔了出去。

袁母本欲跟過去看看,但聽袁錦熙不舒服,張了張口,便只好在家待著,沒有跟過去。

凌婉歌幾乎是提了內力,快速掠到林穎嫣家的門口。卻見是五嬸婆張著肥腿坐在林家的門檻邊,嚎的聲嘶力竭。

只見此時的五嬸婆鬢髮散亂,半邊臉浮腫著,好不狼狽。

同時,還有老胡氏林奶奶神情可憐哀戚的站在一邊,嚶嚶哭泣著,而院子裡此時還不斷的傳出李氏的咒罵聲。用的多是南臨地方言語,她一時也沒有聽懂李氏在罵什麼。

見這情形,凌婉歌顧不得問五嬸婆和林奶奶情況,又忙往林家衝。一進院子,卻見林穎嫣抱著腿坐在裡屋的門檻上埋首在腿彎間,從她聳動的肩膀可以看得出,她此時哭的正傷心。她的弟弟滔兒坐在她腿邊上,搖著她的臂彎好似在安慰。

李氏則是拿著掃著,攔著門口,眼睛也已經哭紅了。

正在凌婉歌走至門口的時候,便見林父陰沉著臉,拎了把斧頭走出來。

「當家的,你這是要作甚?」原本拎著掃把哭罵的李氏一見這架勢,趕忙扔了掃把上前扯住他。

「三兒啊,你要幹什麼?」門外的林奶奶見了,也是一陣驚慌,下意識的就往後退去。

「你,你們想幹什麼……」而原本坐在地上哭鬧的五嬸婆則是一軲轆爬了起來,趕緊躲到老胡氏的身後。

凌婉歌本來以為是君天絕幹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讓林家人發生了意外。這時看見林家四口都安好無損的在這兒,這才鬆了口氣。

但見林父氣勢洶洶的架勢,斧頭都提出來了,便又是驚訝不定:「三叔,三嬸,這是怎麼了?」

這時,村裡聽見動靜的也多聚集了過來看熱鬧,也都紛紛好奇探問著。

「我們……」還是李氏先回過神來,便想回凌婉歌的話。可話到了喉嚨還未出,眼淚倒是先委屈的掉了下來。

「奶奶,奶奶把姐姐給賣了!」這時,坐在林穎嫣身邊的滔兒跟著張口喊道。說著,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