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展心沒看到報紙上「S市一女子在出租屋內離奇死亡」的那則新聞。
即便他看到了,他也不知道這新聞意味著什麼。
該名女子是衡山路上一家洗頭店的店主,她有許多熟客人,和一名叫程烈的男朋友。
6月2號早上,她被發現勒死在出租屋中,死亡已經有三天之久,死前曾吸食冰毒,出租屋內被洗劫一空,一點值錢的東西都沒留下。
陸業征專門去找他家裡人出面瞭解了案件的情況,得知犯罪嫌疑人已經鎖定了程烈。程烈在5月29日最後出現在S市汽車總站,買了一張到雲南的車票,但並未上車,之後便不知所蹤。
程展心還有兩天就要高考,學校已經不上課了,學生可以在學校自習,也可以回家。
程展心當然是選擇回到陸業征家醞釀考試心情。
有程烈的事情在,陸業征不大放心程展心一個人在家,程展心跟他一說想在家複習的事,陸業征就也請了假。
莫之文看他拿著假條回教室,問他去哪裡瀟灑,得知他在家陪程展心備考,甚是感動,誇獎陸業征變得懂友愛了。他對程展心和陸業征的關係還不瞭解,以為陸業征善心大發,給程展心提供了一個良好的複習場所,還問陸業征:「要不要我明天晚上給你們送飯?」
陸業征原本想拒絕,因為程展心說他來做飯,但是轉念一想,程展心都要高考了,萬一燒到手,得不償失,便對莫之文道:「好。」
備戰的最後兩天,是程展心的放鬆時間,他對考試內容已經熟的不能再熟,不如休息調劑。但生物鐘就在那裡,程展心早上六點按時醒過來,在陸業征家從樓上晃到樓下,樓下晃到樓上,到了七點才去做早點。
陸業征沒有和程展心睡在一起,他依然本分地睡在主臥——那晚之後,陸業征就沒再碰過程展心了。
而且,就算是那一次,陸業征也沒做到最後。
那天他們接了很久的吻。陸業征從程展心的嘴唇,吻到他的下巴,又到鎖骨和胸口。
程展心被陸業征專注養了幾天,胖了一點點,身上白得像玉器,泛著柔潤的光,叫人著迷不已。陸業征吻到程展心胸口的小點,開玩笑似的舔了舔,程展心低下頭,欲拒還迎地按著陸業征的肩,忍不住地輕喘。
程展心發起情來誠實得讓人沒法招架,陸業征警示一般地在他胸前一吸,就吸出一個淺淺的紅印。
程展心硬得難受,抓著陸業征的手摸自己,陸業征看他都把內褲弄濕了,便脫把程展心的衣服都脫了,兩個人肉貼肉,程展心被陸業征吻著,陸業征的東西頂著他的腿根,程展心像被鬼迷了心竅一般問陸業征:「你要進來嗎?」
陸業征一愣,用很微妙的表情看著程展心,半晌,才對程展心說:「學長,你懂不少啊?」
程展心面紅耳赤,小聲說:「不要就算了。」
說完推了陸業征一下,陸業征低聲笑他,捏著程展心的下巴吻他的嘴唇,舔弄程展心的小唇珠,追著程展心的舌尖不放。
陸業征本來就沒打算做到最後,但是程展心這麼配合,也很容易讓人喪失理智。
陸業征把程展心的腿架上手臂,從上面撐著看程展心,灼熱擦著程展心,慢慢磨他。
程展心因為某些原因,對慾望避如蛇蠍,從來沒自己動手弄過,現在被陸業征滾燙的性器蹭著,沒多久就閉著眼射在小腹上,白色的稠液聚著在肚臍的凹陷處,程展心一動,就往腰側淌下去。
陸業征盯了程展心很久,才有點用力地按著程展心的腰,用拇指抹去了快淌到床單上的精液,抽了幾張紙巾按在程展心小腹上,起身去了浴室。
陸業征出來的時候程展心還沒睡著,穿著T恤坐在床上,被子蓋著腿,還是那副好學生乖小孩的腔調,看上去有一點困擾。
陸業征就走過去,坐在他旁邊,問他:「還不睡?」
這都兩點了,程展心理論上應該睏了,但實際上卻一點睏意都沒有,他看著陸業征,突然伸手碰了碰陸業征的臉。陸業征半路截獲程展心要縮回去的手,捉進手中。
「你喜歡我啊?」程展心由他拉著,發著怔問陸業征,「喜歡我什麼?」
程展心想來想去,都覺得覺得自己根本沒有值得陸業征喜歡的地方,軟弱無能,一身負累,或許以後會有閃光點吧,但現在是什麼也沒有的。
他想跟陸業征做愛,陸業征也不要。
陸業征握著他的手,低頭看著程展心細長白皙的手指放在自己的手心,握了一下又鬆開一些,反問他:「程展心,你喜歡我嗎?」
程展心抿了抿嘴,都還沒回答,陸業征自動認定答案是肯定的,接著說:「喜歡我什麼?」
這個問題可太難了,不適合准高考生程展心動用大量腦力回答,程展心躺下去,閉眼道:「先睡了。」
陸業征也沒勉強他,幫他關燈就上樓了。
程展心開著冰箱發了會兒呆,拿了幾個流黃包熱了,做了豆漿,然後跑到客廳開了電視機,調在新聞台,恰好是「女子離奇死亡事件」的結尾,程展心看了行字,覺得甚是瘮人,正巧陸業征從樓上走下來,他就說:「衡山路出命案你知道嗎?」
陸業征心裡一動,看著程展心不像知情,便道:「不知道。」
「我有時候覺得我也會變成命案主角。」程展心看著螢幕轉播天氣預報,隨口說。
陸業征走過去,揉了揉程展心的頭,問他:「我的早飯呢?」
吃了早飯,程展心還是不願意看書,陸業征覺得他跑來跑去也很無聊,就問他要不要打遊戲。
程展心來得正好,盯著陸業征把手柄拿出來,還親自挑選了一個遊戲。
陸業征故意不好好教他,然而依然被程展心淩虐得夠嗆。
輸到第四局,陸業征已經不想再義務給程展心陪跑,就提出要求,他輸一次,程展心要噘嘴就讓他親一下。
程展心都沒來得及說不,陸業征就捏著他下巴咬了他一下。
「那你贏怎麼辦?」程展心抓著手柄,離陸業征遠一點,問他。
「我贏了我做俯臥撐。」陸業征說。
程展心心想,輸還不容易麼,就同意了。
又玩一局,程展心才知道輸有多難,最後螢幕上前一秒出現他贏的畫面,下一秒就被陸業征壓在地毯上,親得手都軟了。
待到第二局,程展心終於成功地輸了,陸業征說俯臥撐太沒有難度,非得趴在程展心身上做,程展心被他吃盡豆腐,終於放棄遊戲,逃竄回房。
兩人度過了輕鬆而混亂的一天。
傍晚時分,莫之文提早下課,去買了三盒飯,興沖沖到陸業征家。
在他的設想中,他會看到很勵志的場景,程展心爭分奪秒在複習,陸業征也在一旁神色緊張地端茶送水,照顧考生。
他在樓下按了門鈴,等了三分鐘,陸業征才過來幫他開門,莫之文提著飯上樓,門開著,他走進去,就聽到競技打鬥音,陸業征和程展心都坐在客廳地毯上,一人一個手柄,聚精會神打遊戲。
莫之文瞥了一眼螢幕,陸業征快輸了。
見莫之文進門,程展心立刻按了暫停,看向他:「小文。」
「幹嘛不打完?」陸業征在他背後氣定神閒道。
「你們在幹什麼……」莫之文難以接受地問。
「玩遊戲。」程展心放下手柄,站起來,對莫之文走過去,想幫他提飯。
「程展心,」陸業征在後面叫他,程展心轉頭,陸業征就朝他伸手,「站不起來。」
程展心回頭看了他一眼,繼續往前走。
今天陸業征大概是很無聊,一直在想方設法吃程展心豆腐,程展心都免疫了,並沒有沒去拉他。
莫之文沒有領會到陸業征的用意,驚訝地問陸業征:「什麼,你腿斷了?」
「滾。」陸業征冷漠地說著,自己就站起來了。
莫之文給他們帶了海鮮焗飯,程展心誇了他幾句,他就對程展心道:「展心,你高考完什麼打算?」
程展心想了想,說:「林懸有個東西讓我幫忙,我幫他做一下。」
「……」
莫之文和陸業征同時沉默了幾秒,陸業征先開口糾正了程展心:「這不叫打算。」
莫之文點頭表示贊同:「考完晚上一起吃個飯吧?」
程展心很愉快地同意了,還說自己要買單。
莫之文和程展心討論決定了晚餐餐廳,又開始譴責陸業征帶壞高考生,程展心替他解釋:「他陪我消遣放鬆。」
莫之文看了陸業征一眼,也沒說什麼。
吃完飯,程展心還問莫之文要不要一起玩,莫之文欣然應允,陸業征在一旁略帶同情地瞥了莫之文一眼。
介於第一次跟莫之文玩,程展心還給他適當放了水,依然五分鐘就結束了戰鬥。
莫之文把手柄還給了陸業征,可憐巴巴地說:「你們玩吧,我就看看。」
最後程展心怕莫之文在一邊太無聊,提議挑一部電影,三個人一起看,只是電影才一小半,還不到八點,陸業征就按了暫停,又開了燈,對莫之文下逐客令:「程展心十點要睡覺,你可以走了。」
莫之文不敢影響程展心,便又跟程展心道:「展心加油,明天我再給你們送飯!」
程展心走到門口送他,笑眯眯地跟他揮揮手,看莫之文關上門。
一轉回身,陸業征又把燈關了,程展心一步一步走回去,靜靜地坐在陸業征邊上看。
陸業征突然開口:「莫之文怎麼叫你叫那麼親熱?」
「……」程展心看他一眼,有點莫名其妙,「大家都叫我展心。」
除了程烈、齊穹和程展心故去的母親,大部分人都叫他「展心」,算來算去也就是陸業征喜歡連名帶姓叫他。
程展心靠過去看著陸業征,離他很近,看陸業征面無表情,程展心就軟聲輕氣地問他:「那你要怎麼叫我?」
陸業征還是不動,程展心就有點羞澀地推推他的肩,半跪在沙發上,攀著他,湊近一點,叫他:「阿業。」
程展心做夢的時候都沒敢想跟陸業征戀愛。
電影正在放夜間戲,房間裡除了螢幕沒有別的光源,程展心又小聲叫了陸業征一聲:「還是阿征?」
他很早以前就學莫之文,把陸業征存成阿業,在看見陸業征給他電話短信的時候,就會顯得自己好像跟陸業征是很親近的人一樣。
程展心的小心思都是畏畏縮縮藏在帳下,從來也不敢開口真的叫。
他以前是怕自己一叫「阿業」,陸業征就會露出很冷淡的表情,說「阿業是你叫的嗎」,而現在又好像沒有故意叫的必要了。
因為陸業征也很喜歡他呢。
陸業征拉著程展心讓他跨坐在自己腿上,手按著程展心的腰,叫他貼近自己。程展心坐陸業征腿上,也只不過跟他一般高,陸業征滾燙的氣息縈繞著他,叫他臉紅心跳。
「你叫我什麼都可以。」程展心又說。
陸業征抱了他幾秒,往前一些,親了一下程展心的眼瞼,叫他:「寶貝兒。」
程展心被他認真的語氣弄笑了:「太肉麻了。」
陸業征又親了一下程展心的鼻尖,想了想,說:「心肝?」
「學長?」
「Honey……bee?」
程展心笑得掛在陸業征身上起不來,陸業征才輕聲說出自己真正想叫的詞:「心心。」
「心心」對程展心來說有難以承受之重,代表許多含義。
雖然在他媽媽給他起名時,本意只是覺得把寶寶叫作「心心」,聽上去很親暱,又很可愛,但事實上,「心心」帶給他的遠不止這些。
溫柔、暴力,驚恐、傷害,痛與甜蜜,還有生命。
他現在離開程烈,也避開了齊穹,原本以為這個小名要永遠跟他說再見了。
不過治療傷口永遠不應該是把血淋淋的傷疤捂起來,不接觸空氣。受傷的話,就該好好看醫生,乖乖換藥,謹遵醫囑,忌口辛辣。
情感的傷口像人體上的無用器官,在就是在,沒辦法隨隨便便就消失了。
陸業征叫他「心心」,程展心就覺得無用的舊器官被陸業征快刀斬亂麻地割掉了,裝上了一個會霧化甜味劑的新機器。
心心很甜,程展心也變得很甜,他簡單回應陸業征:「好吧。就它吧。」
高考一眨眼就來了,一眨眼又就過了
程展心考完最後一場的下午,陸業征和莫之文在校門口等他。
前段時間複習的時候還有點兒危機感,待到真正上考場,程展心沒太大感覺。他的高一高二都浸泡在集訓和比賽裡,高考的難度和強度都是小場面了。
他隨著人流走出去,一眼就看到了鶴立雞群地陸業征,便過去和他們匯合。
「展心,」莫之文不用經歷高考,看著湧出來的考生,比自己考試還激動,聲音也變大了,問程展心,「考卷難不難?」
「不難。」程展心實話道。
邊上一個站著等孩子的考生家長聞言,抬頭看了程展心一眼。
等走遠了些,莫之文才興奮地說:「哇,展心,剛才那個大叔聽到你說不難,好像很想打你。」
「行了別說了,」陸業征打斷了莫之文,道,「上車吧。」
他們訂了莫之文傾情推薦的一家花園式私房菜,價格不貴味道好,環境也不錯,就是太難找。
莫之文自己又是個路痴,導航還導錯位置,明明出發不晚,卻六點半才到餐廳。
菜色莫之文都預訂好了,莫之文還點了一支蜜桃味的moscato,說給程展心慶祝一下,希望陸業征能看在程展心剛剛脫離苦海,開恩讓他開一次酒禁。
通過這幾天的觀察,莫之文發現程展心跟陸業征關係竟然比跟他好很多,忍不住想搞破壞,有意無意就挑撥離間,顯示自己更溫柔。
程展心也有一點想喝酒,就帶著期盼看陸業征。
陸業征拿過瓶子看了看酒精度很低,允許程展心也喝一點,莫之文立刻幫程展心倒了半杯酒。
陸業征不愛喝氣泡酒,和莫之文分一瓶紅酒。
然而程展心的酒量實在是太差,喝了半杯,又過了一會兒,就有些微醺,站起來想去洗手間,一站直頭就暈了一下。不過他本來表情就不多,另兩人也沒看出來他哪裡不對。
餐廳包廂裡沒配洗手間,在花園裡建了一個單獨的,在鐵欄旁邊。
程展心出來洗手的時候,鐵欄外面扒了個人,瞪著一雙眼睛朝裡看。
程展心一開始都沒認出來那是程烈,才一個月不見,程烈就變得枯瘦乾柴,眼眶凹陷,像一具會走的屍體,默不作聲地看著裡面燈火通明的花園餐廳,好像在尋找什麼東西。
緊接著,他的視線和程展心接觸了,兩人對視了兩秒,程展心的心重重一跳,後退了兩步。
程烈朝他咧了咧嘴,喊了他一聲:「心心。」
程展心緊張地看著程烈,程烈又對他招招手:「怕什麼,過來。」
「你跟蹤我?」程展心問。
「我去你——」程烈硬生生收了聲,勉強維持溫和的表像,地對程展心好言好語道,「心心,你身上有錢嗎?」
程展心口袋裡還有幾百塊,但他不怎麼想給程烈。
程烈的嗓子有點兒嘶啞,見程展心不吭聲,他突然換了話題,道:「我看到你朋友的車停在外面。」
程展心小心翼翼地打量著程烈不成人形的模樣,問他:「你什麼意思?」
「什麼什麼意思!」程烈終於不耐煩了,要不是隔著鐵欄,他能把程展心拉過來推在地上踩。
程烈越想越煩,壓著嗓子對程展心低吼了一句:「你到底有沒有錢?」
他剛吼完,好像噎住了似的咳嗽出聲,咳得肺都快咳出來了,才停下來,手緊緊抓著鐵欄,對程展心怒目而視。
程展心看了程烈一會兒,拿出了口袋裡的錢,遞給程烈:「只有這些了。」
程烈隔著欄杆抓了錢,手指蘸了蘸口水,點了一下,抬頭問程展心:「這他媽你也好意思拿出來?再給我點。」
「真的沒有了,」程展心離他遠了些,看著程烈,問,「你最近……怎麼弄成這樣?」
程烈沒回答程展心,對他道:「過幾天再給我拿點來。」
「我真的沒錢了。」程展心說。
「我會信你?」程烈嗤笑一聲,「我知道你朋友住哪兒了,他總有落單的時候吧……」
「你是不是有病啊?」程展心聽見程烈說陸業征,一下炸了,「你找他幹嘛?」
「你不給我錢嘛,我找你同學借借。」程烈說。
程展心瞪著程烈,怕動靜太大引起別人注意,把莫之文和陸業征引出來,弄得更不好收場。
「你還要多少?」程展心問,「我只有五千多了,全部轉給你。」
「我要現金,」程烈說,「你取給我。」
程展心堅持:「我打給你,你要就拿。」
「算了,」程烈妥協了,說讓程展心轉到他的一個新註冊的移動帳戶上去。
程展心開了手機,讓程烈把帳號報給他,給他轉了五千。
程烈這樣子,已經不像是純粹賭博,程展心懷疑他吸毒了。
程烈收到錢就走了,程展心看著鐵欄發呆,剛才冷了的血又重新被酒精催熱了,便往包廂走去,沒走幾步,就碰上了過來找他的陸業征。
他們在花架下面碰到了,花架上繞著小綵燈,一閃一閃漂亮極了。
陸業征皺著眉問程展心:「怎麼這麼久?」
程展心晃晃腦袋,說:「頭暈,洗了一下臉。」
「是嗎?」陸業征走過去,把他拉著,走到花架後面隱蔽的過道裡,圈著程展心抱在懷裡,問他,「睏不睏?」
陸業征說話也帶了股酒味兒,程展心就問他:「你是不是喝醉了?」
「沒有,」陸業征說,「不過剛才小文又開了瓶紅酒,我陪他喝了點兒。」
「你肯定醉了。」程展心斬釘截鐵地說。
陸業征不理會程展心的不實指控,貼著程展心耳朵叫他:「心心,你今晚還睡麼?」
程展心看了陸業征一眼,覺得他的問題傻傻的,就說:「睡啊。」
他可不是那種考完高考就要通宵娛樂的人。
陸業征就把他按在牆上,親了一下他的額頭,說:「不行,不會讓你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