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理看李智楠滿臉痛苦和絕望，感覺她挺可憐的，不料向垣向她伸出手，「胡理，走了。」
胡理把手交給向垣，視線來不及轉回，卻見李智楠猛然抬頭看向她，目光中充滿了仇恨。
胡理心裡嘖了一聲，待和向垣走遠，才道，「好處沒佔著你一點，倒是無端端多了一個恨我的，真是倒霉。」
「瞎說什麼呢？」向垣甩著車鑰匙，顯然剛才那事對他沒有絲毫影響。
「我說你，以公務之便占人家女老闆的便宜，心裡就不愧疚得慌？」胡理只顧著討伐向垣，向垣一邊笑一邊拉著她躲避來來往往的車流和人流，跨過小橫街去了一家頗有特色的中餐店。
向垣熟門熟路叫老闆上了套餐，又轉到店後面避人的桌子上去，那餐巾紙將桌面和筷子擦得乾乾淨淨。
「白倩知不知道你幹的這些事？」
「男未婚，女未嫁，她知道又怎麼樣？」向垣坐下來，「李智楠原本代理的紅酒品牌是很不錯的，口碑也好，在當時來競爭入場的幾家裡面算得上上等的，就是她不來找我，我們也讓她過。可惜了，她自己監管不得力，讓店長鑽了空子換假貨，量還不小，被人告了。被告了也就算了，她要有本事把事情按下去，我也不說什麼，可惜，她連這個能力也沒有，事情越搞越糟糕。我能幫忙的也有限，還不如讓她直接改頭換面重起江山，她這個人，腦子有點不好使，以為找了我就萬事大吉，簡直無法溝通。」
胡理單手撐著下巴，深深嘆一口氣。
「看不出來，你還挺會為別人操心的。」向垣伸手摸一下胡理的頭髮，這樣一個潑辣鮮活的美人兒，頭髮意外地柔軟，「出來混的，都不是傻瓜，倒是你——」
胡理皺一下鼻子，「說得那麼委婉，你不就是錢貨兩清了麼？反而是我，倒貼你不少錢呢！」
胡理以為向垣聽了這話要生氣的，可惜她經常錯誤估計這個人，向垣對她帶刺的攻擊無動於衷，只深深看胡理，看得他有點心虛。正好服務員端了套餐上來，有米飯、雞肉、青菜、醃黃瓜以及一小盅銀耳湯，胡理接了餐盤，埋頭認真喝湯。
向垣道，「胡理，我說一句話給你聽，你別生氣。」
「你說。」
「你性格很率真可愛，我很喜歡，但是你偶爾說話不給人留餘地。不給別人留餘地，也就是沒有給自己留餘地，如果是心眼小又記仇的人，你不是憑白又多了一個敵人？」向垣揭開湯盅的蓋子，看紅白分明的湯，點了點頭，「你自己一個人在城裡混這麼多年，還過得有滋有味的，運氣不錯，說明你這個人心是正的。」
胡理一口氣憋心裡，吐又吐不出來，咽又嚥不下去，半晌才分辨道，「我對別人不是這樣的。」
向垣笑了，「看來你是特別喜歡我了？所以情感影響了你的判斷？」
胡理看向垣的眼睛，眼窩深深，波光裡充滿了神情，有一種比被這個男人深入自己的身體更加羞澀的情感湧上來，胡理刷地紅了臉，第一次在向垣面前尷尬以及不自在起來。
胡理失了上風，便不再說話，安靜地吃飯喝湯。
向垣顯然也沒料到胡理不是生氣而是害羞，新鮮地看胡理的表現，看得她更加不自在，束手束腳。向垣顯然很多年沒有過這樣的感覺，彷彿還在少男少女懵懂朦朧的時期，互相有著好感，試探著，只一句曖昧的話也足夠讓自己和對方猜測許久，一個人坐著也生出無數的妄念來。兩人只不過幾分鐘的對視，腦海裡已然是經歷了驚濤駭浪，滄海桑田數萬載。
胡理簡直無法忍耐向垣的目光，身體內被平息下去的情|潮又有翻湧的跡象，皮膚刺刺地發癢，細細的汗從額頭冒出來，她用手扇搧風，向垣笑出聲音。
「你別看了，有什麼好看的？」
向垣看胡理燦若紅霞的面龐，「挺好看的。」
「快吃你的飯吧，上班時間都要到了。」
向垣這才低頭開吃，兩人吃完，胡理乖乖等向垣付了賬單，低聲道，「我回店裡去了，再見。」
向垣忍不住拉著胡理的手，給她招了個出租車，道，「你別想太多，也別像只刺蝟一樣到處扎人，乖乖地，我會對你很好，知道嗎？」
胡理只道，「你別把我變成你討厭的，那種表面柔順內心無數算計的女人，我不喜歡，你也不會喜歡的。」
向垣把住胡理的臉，親一口，將她塞上出租車。
胡理回店，將前鋒給的佣金支票交給周蘭入賬，又把合同交給小韓存檔，周蘭看了支票金額咋舌，感嘆道，「要是每個月都有這樣一筆收入就好了。」
「哎，竭澤而漁啊！」胡理並不是很開心，「高琳這幾個店不賣，咱們每年打理著還能算是一個穩定的收入來源，現在我還得另外想辦法再去發展幾個。」
小韓道，「呀，差點忘記告訴你，今天早晨有一個老頭來找你，說是你老客戶，讓你給回電話。」
「誰呢？」
小韓抓了抓腦袋，想了半晌才道，「他說他姓劉啊，留了個號碼給我，我給你放辦公桌上了。」
胡理心頭跳了一下，忙走去辦公桌拿了號碼，「多大年紀？」
「五十多的樣子，乾瘦乾瘦的，來店裡東看西看，見我在弄那管理軟件還問東問西的，可煩人了。」小韓不是很爽快，「我說咱們店裡每年買賣的房子多了去了，誰都是咱們老闆的老客戶，不說個名字，怎麼傳話呢！那老頭道是好笑得很，說你必然是記得。」
胡理一眼就認出這個號碼是盛鼎國際那三層辦公樓的業主劉民生，忙啐了小韓一口，「你沒亂說吧？這可是咱們店的另一個大財神爺啊！你要是把他給我得罪跑了，我撕了你。」
小韓捂了一下嘴巴，「就那小老頭？」
胡理搖著頭找了個僻靜的地方撥通了電話號碼，電話響了三聲，被接起來，胡理忙笑道，「喂，是劉叔叔嗎？是我，胡理啊！」
「對，對，對。」劉民生聲音在電話裡特響，「我今天去你店裡找你，沒找著呢。」
「我出去辦事了啊，剛幫人賣了幾個店舖，去處理合同的事情。叔叔，你找我有什麼事呢？」
「哎！盛鼎國際那邊的辦公室租金還蠻好的，我這邊又得了一層商舖，你再幫我弄弄。」劉民生在電話裡咳了兩聲，「事情太多了，我也忙不過來，就照以前那樣。」
胡理高聲道，「行啊！叔叔哪天有空，我來找你，你帶我去看看那店舖的位置大小什麼的，我好好幫你策劃策劃。」
「就在雙林路那邊，不是很遠。」
「多大面積呢？」
「也沒多大，四百來平方吧！我也不知道該幹啥，乾脆租出去吧。」
「哎！」胡理頓時心情好了許多，又向劉民生諮詢了些別的情況。
「小胡啊，我聽你店裡的小妹子說你在搞什麼軟件管理整合房產經紀市場？」劉民生臨掛電話前，問了一句。
「對啊！」胡理老老實實道，「叔叔，中介的生意不好做，業務員那邊的單蠻難監管的，我前兩年心大，把攤子鋪開了，現在才發現不好掙錢。我也不耐煩天天像個監工一樣去抓人偷奸耍滑，就想一了百了建一個新的模式。現在的市場挺亂的，有一房多賣的，還有假房源的，還有買了糾紛房的，又沒有統一的行業規範——」
「蠻好蠻好，有想法。」劉民生稱讚著。
「哎，我也不知道別人是怎麼做的，就按自己的想法亂弄弄。叔叔，我這邊都有時間的，隨時來找我都可以。」
「明天早晨我有時間。」
「成！我在店裡等你。」
胡理神清氣爽掛了電話，連蹦帶跳回店，笑眯眯道，「嗨，果然是大老闆啊，人家又買了好幾百個平方的大商舖要放咱們這邊出租呢。」
「這麼有錢啊！」小韓瞪大眼睛，「每年租金都要收多少啊！」
「雙林路那邊，肯定是有門路有消息的。」胡理感嘆，「我要是早點眼光好在那邊屯房子，我還上什麼班啊！」
「老闆娘，你現在去買也來得及。」周蘭取笑。
「我就不去湊那個熱鬧啦，掙點小錢花花也蠻好。」胡理順手拿了小韓收集的應聘者資料看，「明天我去范姐的店那邊，這邊你們給我招呼著，有事情電話聯繫。」
「你要早退？」
「出去和客戶聯絡一下感情唄。」胡理甩頭，「我去找高琳拿她的身份證和房產證，後面跑手續要用的。」
胡理只在店裡短暫停留了一個多小時又出門，電話聯繫高琳約了見面的地方，她看時間還足夠，走向公交車站。
公交車站人多擁擠，胡理穿的高跟鞋不好走路，遠遠地站在人潮之外，又小心避讓來往車輛，不時有車跨越白線借道公交車站前的路。胡理向後退了又退，一輛紅色的小轎車卻直直地向她開來，胡理避讓不及，高跟鞋歪掉撲倒在地，小轎車急剎車，刺耳的聲音。
國人愛看熱鬧，見出了事故，立即就圍了一圈人上來，有熱心地姑娘要扶胡理，胡理擺手，捏了捏腳踝沒問題，這才緩緩站起身，膝蓋上卻磨破了一大片，鮮血緩緩流出。
胡理滿臉怒火，拍著小車車蓋，「怎麼開車的呢？下來！」
車門不開，車窗緊閉，任憑外面的人怎麼熱鬧。
胡理乾脆地撥打了交警和110，有好心的姑娘貢獻了消毒濕紙巾，僵持了大約有十五分鐘，車窗緩緩降下來，露出李智楠驚慌的臉來。
李智楠咬唇，開門下車，走到胡理面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胡理上下打量李智楠，「行，咱都別說話，我拍個照事故現場照片先，你把車靠邊去，等警察來了，咱們好好掰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