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蛛絲

  向垣睡醒了起來已經是清晨,他伸手摸了一下,身邊早沒了人,心裡有點失落,翻身起來打開房間門,卻聽見廚房有響動。向垣咧嘴笑了一下,吹著小口哨走過去,廚房裡人影纖細,長直髮披肩,向垣的笑僵在臉上,沉默地看白倩生疏地將粥盛在碗中。

  「起來了啊?」白倩拎著飯勺招呼,「我就把昨天晚上的粥熱了一下。」

  「你快放下這些,別忙了。」向垣奪了白倩手裡的東西,又覺圍裙穿在她身上也不合適了,伸手幫她揭開圍裙扣,「我還正準備繼續給你請假呢。」

  「前兒你把這幾年的年假都累起來休了,小吳那邊又沒完全上手,公司裡積了一堆事情,還請假呢?」白倩笑,「你這是要抽跳板了啊?」

  「碰上事兒了,沒辦法。」向垣把碗端到餐廳,白倩又拿了幾個煮好的白雞蛋跟過去,「我現在還有點混亂。」

  「遇上什麼了,需要我幫忙嗎?」白倩關切道。

  「暫時還不用,你先把自己的事情處理好。」向垣喝一口黏稠的粥,「白大哥那邊還是不同意?」

  白倩點點頭,「他一直都不同意,但也沒準備放過林致遠。現在,林致遠那邊情況也蠻艱難的。媽媽的意思是,大哥想讓林致遠來我面前認個錯,服個軟,我覺得那樣也挺沒意思的。」

  「林二哥硬骨頭,打不服的。」

  「連你都知道的事情,我哥怎麼會不知道?」白倩敲了敲蛋殼仔細剝開,將白生生的雞蛋輕輕放在向垣碗中,「我就想這事兒趕緊完,我的心才能很快平靜下來。」

  向垣咬一口蛋白,看著白倩笑,白倩道,「你笑什麼?」

  向垣幾口吃完雞蛋,「倩倩,我等著看你打自己臉啊!」

  白倩輕打了一下向垣的胳膊,兩人都笑起來,向垣的手機卻又猛叫起來。

  向垣看了,沈川的名字跳出來,他對白倩道,「看吧,真不是我不想去上班,這人又來找我了。」

  向垣換了身衣服,吃了兩片藥,拿了一個保溫水杯下樓,沈川開了局裡的車大搖大擺停在門口,嘴巴裡嚼著饅頭,見了向垣就猛塞。

  向垣看路邊不斷打量警車的路人,笑道,「川兒,你把車整我家門口來,壓力太大了啊,晦氣!」

  「我認識你這傢伙,才是真晦氣,泡妞給我泡出這麼大案子來,還TM跟我沒啥關係的事兒。」沈川招呼向垣上車,粗暴地三擋起步,射出主路,「上頭神神秘秘來了個人,說是要見一見提供消息的線人。」

  「當初不是說好了不給我整那麼多事兒,隨便找個藉口說撿的卡不就行了麼。」向垣將座椅放平,躺上去,「我天,好容易出來,又把我弄進去,我現在在生病,知道不?」

  「你以為能瞞得住?上頭那些老滑頭,幾句話就把我給試出來了,人要不刨根問底把所有人當壞人,就當不了領導。我這一搞刑偵的,緝|毒又沒我事,你說我白忙活啥呢?都是幫助兄弟,攢人品哪!」沈川抱怨,「你還有個安穩覺睡,還有個美女抱著,哥們我幾天沒個整覺了呢?」

  「你說,我要老實說?」向垣側頭看沈川,「就TM給你那些同志說我懷疑我妞兒起外心整出來的事?」

  「不然呢?」

  「我不想把她牽進來,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

  「你還護起她來了?」

  向垣笑一下,仔細回味的卻是胡理雙手柔韌地按壓他頭部的銷|魂,「多好的女人啊,你不懂。」

  「你是牡丹花下死——」沈川把車速提得飛快,「你自己掂量把,我估摸著那邊的兄弟想要找更多線索出來順藤摸瓜,這回繳獲的東西雖然多,但是通路沒連起來,其實是斷線了的。那片管事兒的人沒跑得掉,但也是剛從外地來的,估摸著還真是個頂鍋的——」

  「你別給我說這個,我腦仁痛,知道得越多——」向垣在脖子上橫了一刀,「我可是規矩生意人。」

  「資本吸血鬼。」

  沈川領了向垣進一間普通辦公室,倒了杯水給他,「你等會兒啊,人馬上就到。」

  向垣接了水杯,點頭,慢慢喝。

  「我先閃,完事了來找我,中午請你吃飯。」

  「該我請你。」

  「別跟我搶,這是代表國家感謝人民配合工作啊。」

  「行,聽從組織安排。」

  沈川出去,向垣只等了一會兒,便有人輕敲門,向垣扭頭看,卻是一個穿著便服中等身材的乾巴老頭,老頭皮膚黝黑,嘴唇倔強地抿著,嘴角皺紋下吊,一雙眼睛卻精光四射。

  向垣忙起身,將自己的名片遞了過去,「您好。」

  「你好。」老頭接了名片,眯眼看了一會兒,也不著急介紹自己,就站在屋中,後才退到對面的椅子上坐好,道,「你坐你坐。」

  「您,貴姓?」向垣客氣道,「是又有什麼事?」

  「哦,我姓齊,你叫我老齊就好了。」老齊把向垣的名片認真收在衣服包包裡,「實在不好意思得很,特意麻煩你跑一趟,主要是看那證詞有許多不清楚的地方,就想當面和你談談。」

  「您說。」向垣好整以暇。

  「就是,你說當日你和朋友去天堂喝酒打牌,中途氣悶了去小花園透氣,結果見一人把卡丟花台邊——」

  向垣接過話頭,「是的,那天本來還有沈川的,他臨時有事就提前走了——」

  「我問你答就好。」

  「你怎麼見人丟了東西,就去撿起來呢?」

  向垣笑一下,「本來也沒要去撿的,那人還讓我滾開來的,不過一會兒會所的保安就上來把人拖走了,說那人犯了天堂的規矩要教訓教訓。我沒管這事,但自己也遭了這樁,怕後面有麻煩牽扯到我,還特別站他們店裡監控下頭去。那人被拖走了,我就去花園陽台邊抽煙,也是巧得很,見了那個余——」向垣想了一下,「余總和幾個保安在後巷,正教訓那人呢。我就把那玩意兒給撿起來了,總想著留個證據。」

  「你認識余永鑫?」

  「有一次他的車子擦掛了我的車,余總很爽快地全賠了,就這樣認識的。」向垣回想一下,心中一動,老齊眼睛閃了一下,抬頭看向垣。

  「巧啊——」

  「我也覺得太巧了點。」向垣笑,「當天晚上余總其實看到我見他們教訓小弟了,等我們玩完了出來,還特別等著我說了下這個事情。」

  「他怎麼說的?」

  「說被收拾那小子,不講規矩,把貨帶進店裡賣了。說幹|他們這行的不好找警察,就自己收拾了,讓我別多事。」

  「你就真沒報警?」

  向垣似笑非笑看著老齊,「老齊,咱們生意人,和氣生財。」

  老齊手在桌子上敲了兩下,「後來呢?」

  「什麼?」

  「怎麼就想著把這卡給沈川了的?」

  「我過了段時間見報紙上也沒啥命案發生,心就放下來了,這卡留身邊也礙事,就想扔了——」

  「這一段和沈川說的不一致,也是我最好奇的地方。」

  向垣皺眉,猶豫了很久。

  「怎麼?不方便說?」老齊笑,起身給自己倒了一杯水,「你看,我今天來沒帶人,也沒帶錄音筆,你就當我是個老朋友,聊聊。」

  「沈川怎麼說的呢?」

  「說你弄這卡是為了泡妞?」

  向垣雙眼微眯,顯出些忿忿的神色,又止住,「他答應了我不說的,太傷面子了。」

  「嘿,別懷疑一個警察的操守。」

  向垣聳肩,「好吧,其實也沒什麼,我是懷疑余永鑫在勾搭我女朋友,所以想看看卡里有什麼東西,能不能拿捏他一點把柄。」

  「你女朋友?新出現的人物啊,怎麼沒一起來?」

  「她一個女人,不讓參和這些事情。」

  老齊喝一口水,「小向,這樣說就不對了呀,婦女也能頂半邊天啊——」

  「所以這些,純意外,我到現在為止,連那卡里有什麼東西都不知道。只就沈川恐嚇我,說我攤上大事了。」

  老齊看著向垣,沒急於下結論。

  「其實這事吧,我也覺得蹊蹺,你說那麼大一販毒組織,能出這樣的烏龍?」向垣試探道,「我呆局裡那十來天,腦子裡想了多少出精彩的電影情節了,無間道玩兒正反面好幾次。」

  「電影不是生活,小向啊,你再想想,可還有遺漏之處?」

  向垣想了半晌,「沒了。」

  「你女朋友和余永鑫是怎麼認識的呢?」

  向垣心驚跳一下,清了清嗓子,「和她一起去車場提車的時候見了一次。撿到卡那天她也在,和我們一起玩,也見了一次。」

  「他們沒單獨相處過?」老齊刨根究底。

  向垣心裡一下子不舒服極了,面色難看起來,「老齊,這些事情,我不想回答。」

  「好好好。」老齊也不追究,「天涯何處無芳草,年輕人別把自己困死了。」

  向垣摸出一盒煙,抽出一根甩給老齊,又摸出打火機給兩人點燃,向垣深吸一口氣,食指夾住香煙,長舒一口煙霧,「老方,咱們也閒聊下,是不是你手裡的證據沒法指控余永鑫呢?」

  老齊哈哈一笑,「是差點東西。」

  「我們經常去天堂玩兒。」向垣嘴巴裡噴著煙氣,「余永鑫是生面孔,剛來的,不過聽人說野心大得很,行事風格又狠辣,把以前留的老人兒都換光了。白哥覺得這人劍走偏鋒太危險了,我們那之後就都不去天堂玩兒了,果然——」

  「嗯,確實。」

  「一般我們生意人,要逮大傢伙之前,總得給足好處,不幹這樣殺雞取卵的事情,除非——」

  「怎麼,在我面前給你情敵下眼藥呢?」老方開玩笑。

  「別,什麼情敵?」向垣和老方急,「別亂說。」

  「什麼女人這麼好,我可得去會會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