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次日,胡理買了一大把鮮花去醫院看望白倩,向垣有點彆扭,根本不想把醫院和病房號告訴胡理,胡理就在電話裡冷冷對他,向垣屈服了。

  胡理估摸著白倩的尿性,不會喜歡開得熱烈奔放的月季類和非洲菊類,於是選擇了色彩素淡的不知叫什麼拗口名字的胡亂湊了一束,跨進病房的時候,向垣正坐在白倩床邊給她小聲說話,胡理隱約聽見他充滿柔情的聲音和著窗外的晨光,「春天是風,秋天是月亮,在我感覺到時,她已去了另一個地方,那裡雨後的籬笆像一條藍色的,小溪。」

  站著聽了好一會兒,白倩神情如一個小女孩一般認真地看向垣,向垣對她也充滿了憐愛。

  胡理就有點想要笑,她的生命裡自然也有如詩歌一般激情和浪漫的時光,她、李朝波和猴子三人倚在機車邊,站在山丘上,面向壯闊而又綿延的黃土高原,李朝波激昂的聲音利劍一般飄蕩,「生命的蛆蟲,在城市熾熱的孤獨中爬行——」

  胡理不想以窺探者的姿勢存在下去,敲了敲病房的門,向垣和白倩這才如驚醒一般回神過來,向垣起身,「來了啊!」

  胡理看向白倩,白倩略微不自在,伸手將長髮夾在耳後,胡理道,「你還好嗎?」

  白倩不好意思,「本來也沒有什麼,只是——不放心。胡理,謝謝你來看我,請坐吧。」

  胡理知她將向垣的名字吞了下去,點點頭,「有花瓶嗎,我幫你插好了放床頭吧。」

  向垣立即起身道,討好道,「我來,我去找護士小姐借一個。」

  胡理笑嘻嘻將花遞給向垣,側身坐一邊的凳子上,認認真真看白倩。白倩不知是心虛還是愧疚,躲避著胡理的目光,臉頰有略微的紅暈,胡理看她坐立難安,有點可憐這個姑娘的純情,「醫生有說是什麼病嗎?」

  白倩低頭,半晌才道,「並不是什麼大問題,先兆流產而已。」

  胡理立即明白了向垣在電話裡對她的諸多不方便說,畢竟是女性的私密問題,忙安慰道,「別擔心,別多想,先在醫院裡住著,身體最重要。」

  白倩再次向胡理道謝,「真的謝謝你來看我,太麻煩你了。」

  「別客氣——」

  「對不起,我並不是故意打擾你和向垣,我只是——只是——」白倩不習慣示弱,越說越是尷尬,「這件事我誰也沒告訴過,林致遠那邊什麼也不知道,家裡現在也不支持我,那些朋友——」

  白倩說不下去了,胡理卻一下子明白了,她這樣的天之驕女是有很多朋友的,在朋友中也是光鮮亮麗,這樣不怎麼威風的事情自然對越熟悉的人越是諱莫如深,強撐著面子和一口氣。

  「回家後肚子不舒服,有點出血,我向醫生諮詢過,問題不大,但是——忍不住還是會害怕。」白倩苦笑一聲,「慌慌張張的才打了向垣的電話——我真沒想到你會來看我,謝謝你。」

  白倩再三道謝,胡理感受到了她的誠意和抱歉,不想讓這鑽在牛角尖裡的女子尷尬下去,看床頭櫃上有蘋果,「要吃水果嗎,我幫你削。」

  「好的。」

  胡理撿了一個紅豔漂亮的大蘋果並水果刀,刀鋒沿著表層轉動,一圈圈果皮漂亮地落下來,「醫生有說要住幾天嗎?」

  「先一個周看看情況,如果穩定的話回家養著也是一樣的。」

  胡理破開果肉,切成方方正正的小塊攤在果盤中,紮上牙籤,「你要留下他來?」

  「嗯!」白倩很給面子地拿了一塊吃起來。

  「幾個月了?你準備瞞到什麼時候呢?」胡理四處打量著病房,寬敞漂亮,還帶了一個小衛生間和浴室,比起外面三四個人湊一間的大病房不知舒服了多少。

  「三個多月,至少,要等和林致遠的事情了了再說。」

  「好吧,以後有需要幫忙的地方,請不要客氣,我會盡力的。」胡理表了個態,見向垣捧著花瓶放在床頭,退後一步將花枝轉移方向,擺出零落的姿態來,頗有幾分意境。

  「你身體沒事就好,我也放心了,你好好休息吧,我先回去忙了。」胡理本就只是來表示下存在感,未免雙方難堪,確認了情況便該閃人,於是告辭。

  白倩欲起身,胡理忙將她按下去,「別送了,都是自己人。」

  向垣見胡理要走,很有眼色地衝白倩擺擺手,「你坐著,我送她下去。」

  胡理走出病房,不急不慢走向電梯,醫院裡人來人往不是說話的地方,向垣也就只安靜地跟在她身後。一路無言地進了電梯下一層,胡理穿過一層如菜市吵鬧的門診大廳,在綠化帶處停下腳步,向垣果然是轉到她面前來了。胡理上下打量向垣,衣衫整潔,神采奕奕,不像熬了一夜的模樣。

  「說點什麼唄。」胡理看旁邊有個座椅,挪過去,拍拍身邊的空位,「過來坐吧,站著還挺累的。」

  「昨晚把白倩安頓好已經挺晚的了,我想著來回奔波也麻煩,就在隔壁賓館開了個房間睡了一夜。」向垣揉了下肩膀,「床太硬了,沒睡好。」

  「不是說公司有事嗎?」

  向垣笑了,「是啊,小吳的電話,有點緊急情況。」

  「那我的湯呢?到現在還沒喝上一口呢。」

  向垣蹭到胡理身邊,伸手攬住她的肩膀,「本來已經買好了的,接到白倩的電話,響一聲就斷了,這不像是她的風格,有點擔心,就過去看了看。她這事情,還真挺麻煩的,我知道了比不知道還危險,你這烏鴉嘴,說什麼靈什麼。」

  「怪我咯?」胡理挑眉,「我個人建議吧,你還是得通知她家裡人,不然隨便發生點什麼,很難辦。」

  「她不會同意的,她哥正愁沒藉口把她弄回去,這要知道了懷孕的事情,別說離婚了,就是離家也是不許的。」向垣也有點發愁,「她很倔,沒人勸得了,我就只儘量照顧點。」

  「我修養不夠,真是怎麼都憋不住心裡的刻薄話。人家有父有母,有哥哥有丈夫,你算什麼?」胡理瞪著向垣,「就見你在中間忙乎來忙乎去,說起來高風亮節,不為私情,我怎麼就覺得那麼——」

  胡理氣上來,說不下去了,向垣忙給她順氣,「消消氣消消氣,也就這一回了。」

  胡理深吸了幾口氣,「她呀,前幾天和向嵐來店裡找我,說是要去參加高琳和肖成南的婚禮,讓我給說時間和地點,我沒說。這個事情,你掂量掂量,我是管不了了,但是——高琳走到現在很不容易,你最好別讓她倆壞她好事。他們兩口子鬧離婚,倒霉的全是別人了——」

  「你放心。」向垣握住胡理的手,「這事我有度的。」

  胡理看一眼向垣,「今天算給你面子了吧?」

  「太給面子了,謝謝你。」向垣在胡理臉上親了一口,「我就知道我沒看走眼,大氣,敞亮——」

  「那你也敞亮點?」

  向垣笑一笑,搖搖頭,胡理畢竟還是一個女人,女人再大氣對情情愛愛的事情也計較得多,她要的不僅僅是一個態度,還得有點行動。昨夜小吳的電話來得急,是關於李智楠的結果。

  早前,向垣一狠心,向周圍朋友堵了李智楠的路,李智楠求助無門,這段在公司也堵不到向垣的人,急憤上心,鬼迷心竅吃了安眠藥,家裡人發現的時候都已經口吐白沫了,急忙送了醫院急救。小吳本來不知道這事兒,是李智楠的前未婚夫跑去找他轉告,終究是捨不得,想請向垣出面解釋解釋。向垣只道李智楠不過就是要逼他出面罷了,他要真去了反而給了她不切實際的幻想,不如就這樣吧。小吳是向垣一手帶起來了,也早定了要接向垣在前鋒的班,自然是鞍前馬後把向垣當祖宗一樣伺候,什麼事情都為他打理得妥妥帖帖。向垣畢竟和李智楠恩愛一場,這女人走不出來他也有點不忍心,摸了自己的□□交給小吳,交代他去把李智楠的債務給處理了。

  向垣不管小吳是怎麼和李智楠交涉的,他只知道昨日他的卡上又少了六十萬整的現金,而李智楠似乎也終於接受了分開的現實。向垣鬆了一口氣,但這些事也確實沒必要向胡理交待,「小狐狸,我現在,最愛你了。」

  「行了,我也不逼你了,你早點把這邊弄弄好,回家把我書架給裝好。我還得去找高琳一趟,她回城了,說是請我去當伴娘,約了試衣服。」胡理不想糾纏,揮手起身,低頭看自己的小腹,「你說,我最近沒胖吧?要不要節食減減肥什麼的?」

  「千萬別。」向垣大驚失色,「我抱著正合適,蘆柴棒有什麼意思,硌得慌。」

  胡理目光流轉,咬唇罵一聲,「流氓——」